“那就当我在白汀听了一席空话吧。”赫连无奈地放下了茶杯,“行,那我就,不叨扰雨司大人了。” 祝引楼还没想明白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赫连就起身走了。 “等等。”祝引楼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对方的背影。 赫连缓缓回过身,“嗯?” “我曾说与你过什么空话?”祝引楼问。 赫连看着眼下的男子,清润而风姿轩朗,却已没了曾经那般温暖近人。 赫连思索了片刻后,从令人迟疑的记忆里抽出一句原话回道:“你说你想去看雨霖铃。” “……”祝引楼无言。 赫连又补充:“希望是与本尊同去。”
第六章 白主 祝引楼平日里基本没有什么要事,一闲下来总是会想到一些零散的过去。 回忆总是会出奇的伤人,明明感觉不记得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却又因为故人时常纠缠左右而让回忆不断涌现。 祝引楼很快就到了洺河一带,看了近百里内的水道,果然如上报所言,压根没有通水。 他沿着支流往主干的源头去,不过两柱香时间,就发现主干水道出了异常。 “这水竟是倒流往东?”祝引楼心中默念。 他又沿着水流方向走,不久后就被引到了一个幽深的山谷里。 没注意脚下,一步就是一个风化了的人头骨。 祝引楼见怪不怪,自言自语:“到妖鬼领界了吗。” 绕过一块大岩壁,汹涌的水声愈发大声,祝引楼定睛一看,果真是一群僵鬼在运水。 他正要上去交涉时,头顶传来了一句男声:“仙者意何为?” 祝引楼转身抬头一看,瞳孔骤然放大。 半枯死的老柳树上傍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男子一脸温色,五官中正而又有些顽爱,他编在耳后的两根细辫垂落空中,荡得人心微动。 但祝引楼不是因为被两条细辫荡了心,而是面前这人,和赫连那厮的脸……实在太像了。 但,不是像现在的赫连,而是两百年前的赫连。 “仙者?” “……” 祝引楼眉头一皱回过神时,男子已经不知何时利落的下了树,已经立在自己面前了。 “仙者怎么失神了?”男子继续问,语气不惊不澜。 祝引楼很快调整了状态,客气道:“无事。” 没等对方回话,祝引楼又说:“此地可是兄台地盘?” 男子唯有诧异,但很快还是回答了:“正是。” 从方才起,祝引楼就感知到了对方大抵是只妖,估计那边小喽啰也是他的手下。 “想兄台应该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在下此次前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这洺河水事……” “可问阁下来路仙职?” 或许真是这张脸的缘故,祝引楼戒备心都提不起来:“天水总督。” “原来是雨司上仙。”男子一副明白了的表情,“有失远迎。” 对方这张温文亲近的脸让祝引楼有些心里受挫,“客气了。” “说来虚愧,这洺河水我本打算借两日就还的,奈何鹿河迟迟不见降雨,我等不得不引水先用为快。”男子不急不忙的解释道。 “鹿河?”祝引楼眉头微动,才后知后觉的警觉起来,“那我可问阁下是?” 男子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他随之答道:“谣冢,柳岸。” “妖炅山白主?”祝引楼戒备心立马拉满。 这妖鬼魔怪四恶分家后,妖界当了恶头数千年,而近几百年来妖界大首,一直是妖炅山山北符王相柳坐位,而不久前这符王收了个养子,三界称之为新白主。 新白主,柳岸。 “正是。”柳岸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可问仙者姓名了吗?” 祝引楼想想,对方这等身份都亮出来了,自己也没必要继续打幌子,“祝引楼。” “雨司上仙竟是祝姓?”柳岸好奇。 祝引楼用无数次跟别人解释的话回答道:“我确实本是火司后人,中途变术罢了。” “原来如此。” 看着客套得差不多了,祝引楼也没忘水那事,马上就提:“既然如此,白主可把洺河水放还回去了吗?” “这当然。”柳岸往左边走了几步,手一挥,那一群小鬼小妖就不见了,河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流回原本的河道中去。 见水都回去了,祝引楼心里也没了顾虑,但也没想着马上就走。 柳岸也是热情,立马就过来问道:“我看时日尚早,祝兄可否愿意到谣冢喝杯茶,也让在下尽一下地主之道?” “这恐怕有损白主身份。”祝引楼走过的地方不少,妖核地界还真没去过。 柳岸摆摆手,“怎会怎会,若不是借了这洺河水,谣冢山上的茶树恐怕早就枯死了,也当是给雨司上仙赎罪了。” “茶树?”祝引楼好奇,“谣冢还会种这等东西?” “这天下太平了,妖鬼魔怪也得过清闲日子啊。” 说着说着,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到一块了。 祝引楼倒是不在意了,这天下太平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会到妖主家里喝茶。 真到了妖炅山,祝引楼还是被震惊到了。 妖炅山两百年前因为那场大难,地裂为二,山北称之为陵玦,是符王相柳的地盘。 而山南称为谣冢,是符王其养子白主的地盘。 祝引楼本以为这里会野草丛生,尸横遍野,俨然没想到这地方竟然别有一番天地。 小妖小鬼们耕种劳作,小摊小贩随处可见,除了头顶上压着一大片黑云以外,这里几乎是人间无差。 有认识柳岸的小妖看到后,热情洋溢的过来和他们打了招呼,柳岸大方回应,祝引楼有些不适应的也回了礼。 “没想到白主贵为首,却和小妖亲近如亲。”祝引楼发自内心说道。 柳岸笑了笑,“人也好,妖也罢,何来三六九等之分。” 祝引楼扭过了脸,他实在不太想面对对方那张笑脸,总觉得是见到了以前的赫连。 就连这股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劲都那么像。 但他同时也想到了现在坐在天界高位上那个赫连,想到对方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就觉得有些落差。 柳岸的住所在半山腰上,看起来大抵也算是个宫殿,但有些冷清,他引着祝引楼在一处亭台落了座,当真沏起了茶。 席坐间,两人心照不宣的也没说什么忌讳话,只是侃侃而谈一些民间见闻。 祝引楼当真觉得对方这人还挺有意思,如若算个朋友,也是好事。 就不知道如果被赫连知道会如何了。 “实不相瞒,我从见到祝兄起,心生故感,似乎先前就见过了一般。”柳岸拨了拨了茶盖。 祝引楼顿了一下,从容道:“大概是白主本身平易近人的缘故罢。” “这。”柳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兴许吧。”
第七章 早饭 柳岸把祝引楼送出山外时,已经是打灯笼的时辰了。 话说得好,初入鬼门不闭眼,柳岸也没有留客的道理,任由祝引楼去了。 祝引楼也没有立马返回天界,而是找了家凡间客栈落脚了。 他想到柳岸说谣冢附近的鹿河迟迟没有雨,估摸是宋完青真给疏忽了。 好在鹿河一带只有妖居没有人住,否则这事上报到赫连那儿,不知道赫连又要怎么为难他和宋完青。 半夜,睡意不深的祝引楼几声动静惊醒,他坐起身一看,只见黑暗里坐着一个人形。 片刻后,祝引楼松了口气,蹩着眉头质问道:“上尊半夜不休息,来这里叨扰我睡觉做什么?坐着等吃一口民间的早饭吗?” 赫连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理所应当调侃回道:“那等天亮了就有劳雨司大人去买了。” “没事就滚出去。”祝引楼干脆躺下闭上了眼睛。 赫连知道对方是真来气了,于是语气好了点:“问水一事解决了吗。” “嗯。”祝引楼不耐烦道。 “怎么去了那么久……” “哪敢不敢疏忽大意……” “本尊一直在等你回来看榜。” 祝引楼愣了一下,放榜一事他早就忘了,这个时间对上天界,天界已经是次日近午了,而凡间还是三更天。 “看榜还是看我笑话?”祝引楼捂着被子哼了一声。 赫连有些不悦,“你不信本尊?”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你的要求本尊已经办了。”赫连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态度是不是应该对我放软点。” 祝引楼深呼了一口气,平静道:“上尊此行辛苦了,请回吧。” “本尊想吃早饭。”赫连说。 祝引楼气得坐了起来,“你吃过了才下来的吧。” “那是天上的,本尊想吃凡间的早饭不成吗。”赫连无理道。 祝引楼没有心力跟对方讲理又躺下了,“那您自便吧。” “那你睡吧,本尊就坐在着,等天亮了你去给本尊早饭回来。” 祝引楼不再搭理他,而是在心里祈祷天永远不要亮最好了。 快天亮的时候,赫连才起来走了两步舒展身子骨。 祝引楼睡得挺沉,丝毫不戒备赫连的存在。 其实他们也睡过不少了,但都是差点意思,赫连除了强来,对祝引楼一点招也没有。 赫连俯下身,犹犹豫豫地亲了对方额头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楼下的叫卖声越来越多时,祝引楼总算是醒了。 他面朝着床里面,睁眼有好一会儿了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去。 人已经走了。 每次都如此。 祝引楼有些呆滞地坐在床上,心想着接下来要去干什么,但是忍不住会去想赫连来过的事。 赫连经常会来找祝引楼过夜,难堪的事情也做,或是单纯坐着喝茶一夜的无聊事也做。 但是,祝引楼每次醒来时,赫连早就走了,就算他们夜里做了赤裸裸的事情,赫连也不会多留一会儿。 给人自由又沮丧的感觉。 …… 几日后,宋完青从方壶回来后,就马上奔到了祝引楼这儿。 “悬崖勒马应该的。”宋完青摇了摇头。 “怎么说。” “李半欢这人吧。”宋完青说,“城府太深了。” 祝引楼已经习惯了,于是敷衍道:“他还算是实在的。” “不实在的是我。”宋完青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对了,有一事想问问师兄。” “说来听听。” 祝引楼思索了片刻,“师兄可知妖炅山白主?” 宋完青手撑着脑袋,“相柳膝下的养子?” “嗯。” “一根骨头罢了,百年来没听过这厮有什么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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