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你有我会撩吗?》 作者: 不缺觉
简介:
因为分享自己的健身日常和身材变化,闻牧之被粉丝称为擦边男菩萨。
向来对自己身材和脸都十分满意的他也丝毫不吝啬,对粉丝更是有求必应,发布了各种擦边视频,成功地拥有了两千万粉丝。
从某天开始,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盯上了。
好像有一双粘稠炽热的眼睛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感觉是从他隔壁新搬来了一位奇怪的邻居开始有的。
那邻居每天都穿着一身黑,偶尔还会带着帽子口罩出门,整体看起来十分压抑沉郁,很不好惹,不过那张脸倒着实很…养眼,可以说是完全长在了他的XP上。
于是,在某天夜里,那人再次来敲响他房门时候,他不紧不慢地裹上浴袍开门,与男人在门口对视,黑眸中带着几分散漫兴味,他懒散地倚靠在门框上,出声调笑:“小哥哥,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面前小哥哥抬眼看他,额前微长的碎发挡住了视线,显得十分阴鸷冷漠,但说出的话却十分直白。
“来做。”
“可以吗?”
闻牧之气笑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又直白又有礼貌的?
后来,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这看起来就沉郁寡淡的男人能有那么恶劣,不仅攻势凶猛,还强迫他一遍遍地重复喊自己的名字。
“靳鸩”
“靳鸩”
意识混沌之时,他看见男人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随即低哑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哥,还跑吗?”
擦边骚话连篇主播受VS阴郁冷漠总裁攻
排雷:
1.受在攻之前有个喜欢的人。
2.感情日常向,是节奏比较慢的双向救赎文。
内容标签: 都市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甜文 成长 日久生情 一句话简介:擦边才快乐! 立意:只有直视内心深处的黑暗,与其共生,才能得到最鲜亮的人生,活出自我!
第01章 01
“检查一下最近的健身成果啊。”
男人嗓音性感低沉,缓缓念完这句,轻笑了一声。
“行,等我调个光。”
修长漂亮的手指短暂地出现在屏幕里,引来直播间一片刷屏,紧接着灯光就逐渐变暗,直到屏幕里灯光显示出恰到好处的暧昧朦胧。
调好氛围灯后,闻牧之才从位置上站起来,找了个合适的角度,伸手攥住衬衫下摆,缓缓往上拉。
冷白细长的指骨夹着黑色衬衫,在对比度明显的灯光下透着些许难言的色气。
随着他手指逐渐上移,那线条流畅的腹肌出现在屏幕里,在暗色灯光下阴影分明,性张力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直播间屏幕瞬间就被礼物刷满了,最下方的评论也在疯狂滚动着,土拨鼠的尖叫声几乎要从文字里蹦出来。
【卧槽啊啊啊啊啊!!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啊啊啊啊!![色][色][色]】
【敢不敢把下面的也脱了!】
【哥哥练这么好,还穿什么衣服,太见外了[流口水][流口水]】
……
“衣服还是要穿的,不然我号就没了。”
闻牧之笑着回了一句,手指一松,衬衫下摆就将那片春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见评论区瞬间刷过一片遗憾,他也忍不住勾了勾唇,抬手调整了镜头和灯光才坐了下来。
“最近入秋,天气开始变冷了,你们记得多加点衣服。”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十分温和随意,像是在与人闲话家常,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评论再次滚动,与此同时又有一批新观众在平台推荐中涌了进来。
活跃的胖头鱼加入你的直播间。
一朵大花加入你的直播间。
宁宁给你送出了一盒糖果。
春花秋月给你送出99颗爱心。
……
【主播怎么不露脸啊,想舔颜!!!】
【哥哥说过啦,他说他不是颜值主播。】
【ong?】
【有这身材还舔什么颜啊,我直接躺平舔腹肌。】
……
评论滚动时,他注意到了这几人聊的话题,没再像以往一样去认真解释,而是拖着慵懒的语调笑道。
“我不是颜值主播,我是哆啦A梦主播。”
“你们想看什么我拍什么。”
【讲真,想看哥哥健身只穿短裤的视频[色]】
【臣附议!】
【啊啊啊,我想看腹肌开瓶盖!】
【不,你们不觉得下跪杀更适合他吗!最好买个亮闪闪的腿链子!简直绝了!】
【不不不,他应该戴个手铐口枷什么的,那禁忌感拉满,斯哈斯哈…】
【我想看他戴乳夹,斯哈斯哈,最好是那种带珠珠的!】
……
有他那句话,直播间那些活跃粉丝就毫不客气地在评论区刷起来了。
眼见评论的走向越来越偏,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敲了几下。
“行了,再说下去当心你们号没了。”
话音刚落,就有几条评论的昵称旁边多了个禁言中三个红字。
由于平台出手管控,评论区的活跃的评论变成了一连串星星符号,像极了在发电报,无形间竟然还有些滑稽。
风向发生改变,评论区早已笑成一片,老粉们习以为常地宽慰几句,大家心照不宣地换了个话题。
【劳斯,最近超流行那个擦地板的,能不能给咱瞅瞅[流口水]】
【啊啊啊,想看+1】
【想看啊啊啊!】
【哥你是我唯一的神!我要看!】
……
看着评论区和弹幕礼物都刷的飞起,闻牧之眼底多了几分无奈。
最终他再度起身,“好,那你们等我准备一下。”
说着他就撩起一块布遮住镜头。
评论区的粉丝们开始刷屏等待,更有甚者在评论区已经唠起来了。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镜头恢复清明,灯光也被调至闪烁状态。
在这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闻牧之光着上半身背对着镜头,拿着一根黑色的长布条,缓缓系在脑后。
他的动作很慢,黑色布条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而头上的灯光在闪烁间勾勒出他那性感的肌肉线条。
镜头此时只照到了他的后背,精壮结实的后背让人充满了遐想,更让直播间观众兴奋的,是他腰间凹陷下去的两个窝,十分惹眼,阴影分明。
弹幕疯了似的刷礼物,评论区更是滚动个不停。
闻牧之缓缓转身,借着不大清晰的视线朝着镜头的方向走来。
他抬手调整了一下镜头的位置,使得能清晰拍到房间中央的情况。
随后他缓缓走到正中央,对着镜头拿起一块黑色的布,岔开腿缓缓跪下,双手拿着布搭在地板上缓缓往前推。
镜头清晰地拍摄出他那优越漂亮的背肌,随着他动作不断往前,背后浅浅的沟若隐若现,手臂的肌肉线条也随着他的动作完全展现了出来,不算太夸张,但也赏心悦目。
他整体的动作都很慢,但每一帧都十分勾人。
灯光打在他身上,明暗阴影分层更明显,却恰到好处地将他的性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此时,闻牧之缓缓抬起头看向镜头方向,唇角上扬,似乎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我的动作还标准吗?”
说着,他缓缓起身,拿着放在一旁的白衬衫,走到镜头前,调整了下镜头的位置,摘下了黑色布条。
随后他就看到直播间被连续砸了很多个浪漫时代嘉年华,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评论区。
【目之所及:穿好衣服。】
“谢谢各位粉丝朋友们送出的礼物,大家尽量不要破费了,”闻牧之笑着回应,“我马上就穿好衣服。”
在他穿衣服的时候,底下评论区再度笑成一片。
时间在闲聊中逐渐流逝,也到了闻牧之下播的时间,他靠在椅背上跟直播间的粉丝们道了声晚安才下播。
退出直播间后,房间也跟着安静了下来,他抬眼看了下时间,拿起桌角的烟盒朝着窗户的方向走去。
窗户一如既往没关,那裹挟着寒意的秋风从窗外灌了进来,令人无比清醒。
从窗户往外望去,那穿行在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在高处睥睨下也显得渺如尘埃。
他垂眼点燃了手里的烟,深吸了一口,白雾飘在空中,又很快被风吹散。
隔壁突然亮起的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两根手指夹着烟,吐出了一个烟圈,姿势随意地靠在窗边看向亮灯的房间,眼底多了几分探究。
空置几年的房,来新邻居了?
指间的烟逐渐燃尽,他也不再多想,抬手将烟摁灭,再顺手关上了窗。
手机在安静的房间里连续响了好几声,他才慢悠悠的拿起来看了一眼。
熬夜小达人:到点了,野色走起?
AAA霸总张:+1
前任3cm:+1
熬夜必秃头:+1
熬夜必秃头:@牧牧之来吗?今天野色可是有新鲜活动,说不定你能有艳遇哦!
前任3cm:得了吧,就他那沾花惹草的样子,还需要在酒吧找艳遇[白眼]
熬夜必秃头:@前任3cm,笑死,你这昵称,你前任又来骚扰你了?展开说说?
……
闻牧之往下翻了翻,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在聊天框下回了个1。
这是他大学的宿舍群,虽然从大二上学期起他就没住校了,但他的舍友们还是会经常在群里约着出去玩,关系都还不错。
群里他的回复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熬夜小达人:@牧,大忙人终于挤出时间了?
熬夜小达人: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十点半野色不见不散!@全体成员,禁回收到!
这条消息发出后,其他几人立即随了个表情包,惹来骂声一片。
闻牧之翻着聊天信息,时不时加入聊几句,顺手存几个表情包。
就在他准备切出聊天界面时,置顶联系人给他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温廷礼:牧之,今天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他扫了一眼还在继续热聊的宿舍群,打字回复道。
—今天晚上去酒吧。
对方回复的很快。
温廷礼:嗯,玩的开心。
看着两人简洁到模式化的聊天界面,闻牧之指尖顿了下,才从收藏里挑了张刚存的小猫摇荧光棒的表情发过去,才退出了聊天软件。
*
十点半的野色,热闹也才刚开始。
节奏感极强的音乐,昏暗暧昧的灯光,人头攒动的舞台,一切气氛都恰到好处,忽明忽暗的光线分割着众人的清醒与沉沦。
“喝,今天必须不醉不归。”
卡座里,张意直接拿起了一整瓶啤酒,瓶口转了一圈,最终朝向闻牧之,嘿嘿笑了两声。
“闻总,今天可别想跑,我第一个喝倒你!”
听见他的豪言壮语,其他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向闻牧之的眼底多了些幸灾乐祸。
闻牧之挑眉,那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笑意,他面色从容地拿起桌上一瓶打开的酒,与张意轻轻碰了一下,嗓音随意散漫。
“拭目以待。”
“诶,给你能的。”坐在他旁边的楚杨笑嘻嘻地开口,拿起一瓶酒加入其中,“灌酒么,怎么能少我呢。”
“来来来,大家一起来,我就不信今天牧之还能安然无恙。”
“没问题啊,今天他必倒!”
闻牧之勾了勾唇,并没当场揭穿他们,而是拿起一瓶酒仰头喝了起来,冰凉的酒液入喉,恰好中和了酒吧里的燥热,让他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酒液顺着他滚动的喉结蜿蜒而下,那一抹亮色水光在暧昧不清的灯光下多了几分难言的色气。
本来还在看他热闹的何叙在看到这一幕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跟楚杨换了个位置,坐在了闻牧之身边,脸上也挂上了不怀好意的笑。
“牧之,很久没谈恋爱了吧,哥给你介绍几个188大长腿宽肩窄腰翘臀男大!”
闻牧之将手里的空酒瓶放到桌上,刚想拒绝,像是想到了什么,在酒吧嘈杂纷乱的音乐声中,他笑着应了一句。
“好啊。”
似是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爽快,何叙怔了几秒后,立马就掏出手机开始寻找目标。
在何叙埋头找人选时,其他几人则是轮番给闻牧之灌酒。
鸡尾酒,啤酒,伏特加轮番上阵,闻牧之也都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连灌几轮后,张意看着闻牧之那没什么异样的脸色,满脸不可置信。
“不是,闻总你酒量这么好?”
“没有,只是以前练过。”闻牧之垂下眼,给自己倒了杯酒,光影交错地打在他的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郁仿佛从未存在过。
“还得是闻总,我离霸总只差练酒量这一步。”张意拿起酒杯兴致满满地跟所有人的杯子碰了一下,豪气万丈,“喝!”
“喝!”
闻牧之喝完杯子里的酒,就半靠在沙发边把玩着酒杯,转头看向舞台的方向。
各色的灯光随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不停变幻着,现场的气氛也越来越火热。
也许是喝的酒太杂,此时酒劲有些上头,闻牧之感觉自己的脑子变得异常兴奋,似乎全身血液都在躁动咆哮。
意识混沌间,他感觉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死死黏着他,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但他循着方向找去,却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他皱了下眉头。
真是见了鬼。
但当他再次拿起酒杯时,那道无法忽视的目光再次黏了上来。
这次他并没转头去寻,而是故作什么都没察觉起身,倒了杯酒的同时换了个沙发坐下。
在炫目迷离的灯光下,他长腿交叠地靠坐在沙发里,耳边充斥着那震耳欲聋的音乐。
在灯光再次切换时,他偏了下头,目光恰好与不远处的那道视线撞上。
那人坐在离他不远的卡座里,隔着随音乐节奏律动的男女,在那昏暗的光线下,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是个男人。
被抓包后的男人也并未逃避视线,而是隔着人群与他对视。
闻牧之扬唇笑了,半靠在沙发上,两根手指捏住杯子,朝着男人的方向晃了晃。
酒液在杯中滚动着,在灯光下泛起淡淡亮光,他微微仰起头,喝了一口。
见男人没有其他动作,闻牧之也收回了目光。
也许是酒喝多了,在酒精的刺激下,那酒吧内重金属音乐的强烈鼓点都令他感到头脑发昏。
意识随着灯光的散射逐渐变得迷离,一些破碎的片段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脑海里,顿时让他感觉到空气有些稀薄。
手指下意识地捏紧酒杯,直到指尖泛白,他才将酒杯放到桌上,起身准备出去。
“诶,牧之,去哪?”何叙出声喊住了他。
“太闷了,去抽根烟。”闻牧之应道。
“嗯,那我去跟他们一块蹦会。”
何叙说着朝舞池的方向望去,笑道,“说不准今晚有我的艳遇。”
说着,他就一头钻入人群,与音乐灯光融合在了一起。
闻牧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他一路穿过人群,却在进入洗手间时脚步微顿,不动声色地走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野色酒吧的洗手间隔音效果不算太好,但也隔绝了部分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人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设计,洗手间内的灯光暧昧不清,倒适合情侣幽会。
闻牧之随意地站在角落阴影里,顺手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放在唇间。
随着清脆的火机声响起,红色火苗窜出来,点燃了烟头。
尼古丁的味道能让他脑子得到短暂的清醒,烟雾缓缓升起,他半靠墙边抬眼看向门口。
那抹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似乎在门口停留了几秒,才缓步走进来。
在那人准备继续往里走时,闻牧之轻咳了一声。
那人听见声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找人?”
“还是找我?”
第02章 02
闻牧之咬着烟,声音是一贯随性散漫,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看样子,这人似乎比他还小几岁。
不过,长得倒是挺符合他审美的。
男人周身气质偏冷,穿着一身利落的灰色风衣,身量修长挺拔,棱角锋利的五官在暗处阴影下更显深邃立体,只是那双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闻牧之总觉得那双眼睛看向他时多了几分近乎偏执的灼热。
他半眯起眼,缓缓吐出烟雾,唇边笑意不减,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对方没有接话,就这么看了他好一会。
闻牧之被他看的心烦,皱了下眉头,动作利索地抬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人抵在墙上。
“说吧,找我做什么?”
男人比他高一些,任由他拽着,背后抵着冰冷的墙面,垂眼看他,洗手间灯光昏暗,两人距离近到有些暧昧。
就在此时,里面隔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男人低吟,声音不大,在此时却格外清晰地进入到两人的耳朵里。
“呃啊,太深…啊…”
“绞这么紧啊,说,是我厉害,还是你前任厉害?”
“啊…轻…呃,你,老公你最厉害了。”
闻牧之:……
他竟然忘了,野色卫生间可是小情侣玩野战刺激的良地。
眼见男人耳根有些泛红,闻牧之轻挑了下眉,手下动作松了些。
这么纯情?
他顿时起了几分兴致,在松开男人衣领时,修长漂亮的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他的喉结,最终落在男人锁骨下方那颗撩人漂亮的红痣上,指腹摁了一下。
不轻不重,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暧昧。
他缓缓靠近男人,看着那泛红的耳根,压低声音笑道。
“难不成,你也想试试?”
男人的目光终于变了,他抬手攥眼底已然是一片森寒,那眼神似要将闻牧之拆之入腹。
“你对别人,也这样?”
“你有病?”
闻牧之被他问的莫名其妙,眼底兴致也尽数散去。
他毫不留情地甩开男人,将烟捻灭丢进垃圾桶里,转身离开了。
闻牧之从卫生间出来时,舞台已经更换成了摇滚乐队。
激奋的音乐带着强烈的鼓点,似乎敲打在人的灵魂上,在灯光的多重变幻中,将酒吧气氛推向高潮。
音乐向来都是极具有感染力的,尤其是摇滚,在深夜酒吧算是人们孤独灵魂的碰撞。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舞池,跟随音乐节奏跳着,释放自己压抑的情绪。
乐声带着致幻的魔力,勾的闻牧之血液中的某些因子在不断叫嚣,似要冲破某种禁制。
他缓缓走入人群,在迷离闪烁的灯光下舞动着,耳边是那躁动的音乐以及人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
嘈杂纷乱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深陷其中,任由这短暂欢愉蚕食着他的理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乐队的演奏也到了尾声,他才拿了一杯特调的鸡尾酒回到了卡座。
何叙在他的身边坐下,可能是因为喝了几杯酒的缘故,他看起来有些醉了。
他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声音有些闷闷的。
“兄弟们,马上就毕业了,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聚会了吧?”
听到他这句,在卡座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说什么晦气话呢?”
气氛凝滞了几秒钟,张意笑着拿起杯子打断。
“我们只是要毕业了,又不是这辈子都不见了。”
“对啊,何叙你该不会是想起你那前男友了吧?”楚杨笑着出声打趣道。
“得,这气氛提他做什么,他都没这乐队主唱长得帅。”
“啧,这是打算用新欢代替旧爱了?”
何叙也忍不住笑了,抬腿踹了他一脚,“滚,少他妈贫了。”
“你俩这次又是打算要闹几天?”闻牧之将酒杯灌满,抬眼看着他笑。
“唉,不知道,不知道毕业季即分手季是不是真的,未来怎样谁知道呢?”何叙耷下了眉眼,“如果真的散了,那就是不在未来的人了。”
见他沮丧,闻牧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旁的酒递给他,“行了,别想这些了,一起再喝点。”
酒过三巡,卡座里几人都喝了不少酒,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下学期就要去实习了,你们准备去哪实习?”张意打了个带酒味的嗝,出声问道。
“家里给我找了实习单位,我多半是直接回家了。”宋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估计我是宿舍最早走的那个。”
“叙儿呢?”张意看向何叙的方向,尾音上扬,“我记得你好像是江城本地的吧?”
“嗯,我啊…先留校考研吧…”何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闻牧之,“对了,牧之也留在江城是吧?”
闻牧之迟钝地抬眼看他。
约摸是喝多了,此时的他看起来十分迟钝,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柔软的不像话。
很少见这样的他,何叙也起了逗弄的心思,笑的十分不怀好意。
“牧之,喊声哥哥听听?”
闻牧之没出声,就这样看着他,绚丽的灯光衬得他的眉眼愈发动人明艳。
“得,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是纯gay。”何叙抬手摁着太阳穴,转头看向其他几个东倒西歪的室友,“待会怎么回去?”
“阿姨能让进?”张意嘟囔了一声,眼睛缓缓闭上了,“算了,干脆外头开个房得了。”
“嗯,臣附议。”宋杨有气无力地抬了下胳膊。
何叙:……
附议个鬼啊附议,都他妈躺下了,他一个人扛几个?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亮了起来,有通电话打了进来。
酒吧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因此手机屏幕闪烁的光就显得格外晃眼,何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温廷礼。
他看了一眼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闻牧之,接通了电话。
接通后,电话对面就传来了低沉温和的男声。
“喂,你好,”
“请问是牧之的室友吗?”
何叙应了一声,看着闻牧之沉睡的脸,顿了顿才开口道:“你是他男朋友?”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默了几秒,却依然温和有礼。
“不是,我是他哥。”
“他刚才一直没接我电话,是喝多了吗?”
何叙移开眼,“嗯,他喝多了,在野色。”
“好,麻烦你们照顾一下他,我马上过来接他。”
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何叙放下手机,看着闻牧之,轻轻叹了口气。
接近凌晨四点,也到了野色打烊的时间。
酒吧内的客人也都三三两两地离开,有些喝醉的还躺在沙发上醒酒或是等人来接。
场内残留着浓重的烟味以及淡淡的酒味,仿佛在宣告着一场热闹的结束。
服务生已经开始收拾残局了,唯一没倒下的何叙见此连忙将卡座里的几人一一拍醒。
几个人睁开眼,麻木地靠坐在沙发里,半天都没动弹,像几具行尸走肉。
有人步履匆匆地走进酒吧,只在门口停了一会,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来人身着浅灰色毛衣,身形修长笔直,手里还拿着几把伞,脸上带着一贯儒雅随和的笑意,尽管带了几分外面的冷意,也仍然让人感到十分舒服。
一见到来人,何叙就用手肘怼了一下闻牧之,“你哥来了。”
闻牧之有些迟钝地抬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与那人对视。
“走了,该回去了。”
男人嗓音一向温和,像是在哄小孩。
但闻牧之却是不肯动,他抿了抿唇,垂着眼一声不吭。
何叙见此有些奇怪,还没出声去询问,就见温廷礼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漂亮的小熊棒棒糖,在他诧异的目光下递到了闻牧之的面前。
“该回家了,牧之。”
闻牧之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变得很迟钝,他抬眼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才缓缓抬手接过了那个棒棒糖。
“一起吧,我开车送你们去学校。”温廷礼说着,将手里的伞放在了桌上,语调不疾不徐,“外面在下雨,我带了几把伞,你们拿着用。”
“嗯,谢谢哥。”何叙拿起桌上的伞,看着被酒意熏得眼尾泛红的闻牧之,无声的叹了口气。
温廷礼微曲下身,将坐在沙发上的人扶起来,语调轻缓地询问。
“还能走吗?”
闻牧之并没有回应他,任由他扶着自己。
温廷礼有些无奈地笑笑,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带着人缓缓往外走去。
江城的深秋总是多雨,凉风不止,连带着温度也跟着骤降。
一出酒吧,闻牧之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的身体都瑟缩了一下。
温廷礼抽出一只手,将伞撑开,带着人走进雨中。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刚从商店里出来,站在雨中。
他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灰色的风衣上斑驳着深色的水迹,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拆封的伞,目光直直地落在温廷礼搀扶闻牧之的手上,眼底染上一片郁色。
隔着茫茫雨雾,他缓缓垂下眼,捏着伞的骨节因为用力而逐渐泛白。
不过他并没在原地站很久,而是快走了几步跟上了几人。
听到脚步声的几人都回头望向他,眼底都带着几分疑惑。
他并未开口,只是指尖在触及到风衣上的湿意后,顿了几秒收回来。
气氛有些尴尬,他的目光在闻牧之身上停留了一会,才略带歉意地出声。
“抱歉,我认错人了。”
他的嗓音沙哑轻缓,带着些让人难以察觉的克制情绪。
何叙拿着伞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直到听见他的声音,眼底才多了几分了然的笑意。
“帅哥,搭讪方式过时了。”
男人只是掀起眼皮凉凉地扫了何叙一眼,就让他脸上的笑意尽数散去。
何叙抬手摸了下鼻子,没再出声调侃,直到男人缓缓撑伞离开,他才嘟哝了一句。
“什么啊,长那么好看,眼神怎么那么吓人啊?”
张意揉了下眼睛,打了个哈欠,声音含含糊糊的。
“叙儿啊,别看其他男人了,到时候你那3cm前任又要轰炸我了。”
温廷礼打开副驾驶车门,将闻牧之扶上去,才转头去看那道走进雨中的身影,眼底多了几分探究。
尽管那人说是认错了,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牧之身上,显然是认识的。
并且最开始时,那人手指还落在了那件风衣上,应该是有要脱下来的意思,但因为感觉到一片湿润所以停止了动作。
所以,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温廷礼看着已经闭上眼安睡的闻牧之,抬手关上了副驾驶车门,去了驾驶位。
只是在打开驾驶座车门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束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他回头望去。
只见那人停下脚步,在雨中与他对视,镜片在路灯下反射出冷光,整个人显得格外阴沉。
温廷礼面色并未变化,漠然地收回目光,坐进驾驶位启动了车辆,雨刮器一下一下地擦拭着车前挡风玻璃,等到视野逐渐清明时,他才将车缓缓行驶到马路上。
车内开着轻缓温和的音乐,那几个喝迷糊了的人在音乐声中睡得更熟了。
车子穿行在雨中,唯一清醒的何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温廷礼聊着。
何叙一向找话题比较刁钻,而温廷礼每次的回答都滴水不漏,将何叙想要问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一来二去,何叙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没再继续聊下去了。
只是…
何叙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闻牧之的方向。
这样默默的喜欢,应该也挺累的吧。
第03章 03
雨水不断地敲打着车窗,发出清脆的响声,外面的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车内几个人依然睡的东倒西歪的。
直到有一个人的闹钟铃声响了,何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张意则仍然闭着眼睛摸自己的手机。
“还睡,你那手机吵死人的。”
何叙说着,满脸嫌弃地用手肘给了他一下。
张意在他突然的肘击下睁开迷蒙的睡眼,眯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低低地骂了声操,瞬间清醒了过来。
“卧槽,我忘记今天要给女神带早餐了!”
他这一声将车内陷入昏迷的几个人都叫醒了,都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不是吧兄弟,她昨天下午刚拒绝你,舔狗也要有底线的好吧?”宋杨耷着眉眼看他,满脸无语。
“确实没必要,你有起那么早排队给自己买过早餐吗?”何叙抬手拿走他的手机,“别看了,还是想想待会去哪补觉吧。”
张意怔了几秒,没去伸手够自己的手机,而是垂下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去我家吧。”
“我家还有两间客房。”
听到那沙哑模糊的声音,几人一同朝着闻牧之的方向看去。
这时他因为还没酒醒的缘故并没睁开眼,只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这敢情好,我也嘶…”宋杨还没说完就被何叙掐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止住话头,转头有些怨愤地盯着何叙。
何叙并没出声解释,而是用眼神朝温廷礼的方向示意。
纵使宋杨已经被酒精麻痹了神经,无法做到去深思,但几年同寝的默契还是让他立马猜到了何叙的用意。
“不用。”
“他们俩估计过段时间就走了,我打算带他们最后体验下江城最好的酒店。”
说着,他话锋一转,目光就落到了温廷礼身上。
“那就只能麻烦温哥照顾下牧之了,他很少喝酒,这次喝多了估计会有点难受。”
“好。”温廷礼笑着应了一声,转而出声询问。
“外面雨很大,你们去哪?我先送你们过去。”
他这么说,何叙自然也不跟他客气,开口报了个地址。
此时车子已经从酒吧所在的郊区开到了城区,温廷礼观察路况,平稳地驾驶车穿行在雨中。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何叙说的酒店门口。
几人同温廷礼道过谢后就一起下了车,撑着伞快步走向酒店。
车内瞬间陷入沉寂,温廷礼转头朝闻牧之的方向看去,轻皱了下眉头。
那平时生龙活虎的人就这么委屈地窝在副驾驶坐里,整个人脸色十分难看。
应该是难受极了。
温廷礼并没多问,而是开着车往前走去,停在了药店门口。
在他下车去买药时,闻牧之在副驾驶靠椅上睁开了眼睛。
宿醉的头疼使他不得不将头换个方向,朝向另一边车窗。
雨势已经渐渐小了下来,打在车窗上的已然是细细的雨丝,但他却觉得,倒不如再下大些来的痛快。
何叙想做什么他是清楚的,只是这一次终究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知怎么的,他只感觉眼睛有些发涩。
于是在那道身影从药店里出来时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车子平稳地穿行在各个街道,中途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一直到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温廷礼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牧之,到家了。”
闻牧之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熟悉的建筑,好一会才清了下嗓子,用那沙哑的声音说。
“嗯,谢谢哥送我回来。”
“不客气,”温廷礼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抬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我送你上去吧。”
闻牧之并没有着急回应他,而是轻轻地喊了一声“哥”。
在温廷礼抬眼看向他时,他扯了扯唇角,那有些僵硬的笑让他此时看起来有些破碎。
他咽下喉咙处那如同刀割般的难受,用那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温廷礼显然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一会,就连解安全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时间因为沉默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两人一时间竟相顾无言。
闻牧之收回目光,眼尾因为酒意熏染的颜色淡了几分,他垂下眉眼,将眼底翻滚的情绪收敛地一干二净。
“我们一直是朋友,”温廷礼的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眉眼在暖黄色的路灯下更显温柔,但说出的话却犹如利刃直扎心口,“不是吗?”
“嗯,温医生说的对。”
良久,闻牧之低低地应了一声,缓缓抬起头与温廷礼对视,似乎瞬间就恢复了以往的散漫随性。
“不过,我是同性恋,温医生以后可要跟我保持距离了。”
说完他笑了笑,抬手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下去,对着里面的温廷礼摆了摆手,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雨雾中。
他走的很快,扫了门禁走进小区,很快就消失在温廷礼的视野里。
走的时候很潇洒,但他低估了江城那一秒入冬的天气,就连这细密的雨丝夹在寒风中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吹的他都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他就拿上那把伞了,属实是装的太过了。
闻牧之快步往回走着,终于在手要冻僵时刷卡进了单元楼。
他下意识地抬手摁了上行的电梯按钮,就清晰地看见电梯从21层下来,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用那反应有些迟钝的脑子思考着。
这个小区的电梯都是刷卡到相应楼层的,安全系数很高,一层也就两户,怎么电梯这会停在他那个楼层?
难不成是他新邻居在倒腾装修家具?
不过这时间好像有点早吧。
难道是已经入住了吗?
随着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了,他勉强地掀了下有些沉重的眼皮,踏进了电梯。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出门,所以闻牧之一路往上电梯都没开过门,稳稳地上行最后停在了21层。
他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从电梯里出来时,下意识地往他新邻居门口看了一眼。
其实也看不出什么,跟他房门的配置一样,唯独不一样的是门口挂着几把黑伞。
其中一把的伞尖还在往下滴水,看样子也是才回来不久。
闻牧之打了个哈欠,感觉脑袋又开始疼了,他有些难受地摁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朝着自己房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换好鞋准备开门时,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袋子。
那是一个很精致漂亮的袋子,袋子外面还贴着一个便利签。
—抱歉,最近搬家装修可能会有点吵,我们做了些吃的,还希望你能多多包涵~[笑脸JPG]
字体清秀干净,像是女孩子写的。
闻牧之看着最后那个可爱的表情,也忍不住勾了勾唇,抬手将袋子从门把手上取下来。
看样子,他的新邻居是个可爱的小女生。
捏着那带着余热的袋子进门,闻牧之感觉心头的阴霾也散了些。
新邻居给他送的是自己做的馄饨,袋子保温层做的很好,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
馄饨被装在一个打包盒里,晶莹透亮的馄饨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花,看起来十分诱人,一打开盖子那股鲜香味就扑鼻而来。
闻牧之喝了一夜的酒,胃里除了点酒水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这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反而勾起了他的食欲。
江城这边的雨天是真的很冷,哪怕是他进了家门也还是浑身冰凉。
他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勺子一点点地吃着馄饨,入口的馄饨肉馅滑嫩,汤汁鲜香,哪怕是咽下去了,嘴里的鲜香味都让人回味无穷。
闻牧之无神的双目中逐渐多了几分神采,手下动作也没停,他一连吃了好几个。
味道确实很好,他已经很多年都没吃过馄饨了。
一碗馄饨下肚,他感觉周身的凉意都褪去了,胃里也暖乎乎的。
本想借这个机会去跟隔壁邻居打个招呼,顺便认识一下的,但他想起自己在酒吧浸了一夜,身上一股子烟酒味,就只好自我嫌弃地先起身去了浴室。
*
隔壁。
“靳总,您还有什么要求吗?”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女性站在厨房门口拉长语调问道。
然而她看向的男人像是没听见一样,在那慢条斯理地收拾残局。
“靳总…”
女人拉长音调又喊了一声,见他依然没回应,才中气十足地喊道。
“靳鸩!你是聋了吗?”
男人依然没接话,抬手将桌上的几个脏打包盒丢进垃圾桶,才转头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没什么感情色彩,却凉的让人心生寒意。
当然,如果是忽略掉他脸上沾的面粉的话。
因此女人并没被他的眼神吓唬到,反而是看着他的脸笑了起来。
“再笑你们的休假就没了。”靳鸩收回目光,依然淡定自若地收拾着。
“诶别,我俩机票可都订好了,你可别棒打鸳鸯。”女人止住了笑声,但眼底的笑意依然藏都藏不住。
“我好歹也帮你这么大忙,你看要不假期再多给几天?”
靳鸩:……
“你可以回去了。”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赶人意味十分明显。
“切,用完人就丢的资本家。”女人抬手撩了下头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的十分不怀好意,“当心你这样…”
第04章 04
“当心你这样,追不到你的邻居。”
看着靳鸩那双要喷火的眼睛,女人笑的十分得意。
她笑眯眯地走到门口,顺手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帽子,打开了门。
门口的人影让她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上立即重新挂起笑容,看起来端庄大方。
“你好。”
她出声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尽管那人只穿了身简单宽松的家居服,也没让那张脸逊色半分,反而还平添几分慵懒随性,在正常社交距离内还能闻见清淡的沐浴露香味,确实很让人有好感。
难怪能让靳鸩惦记那么久。
“你好,我是你隔壁邻居,我叫闻牧之。”
闻牧之将本来准备敲门的手指收了回去,笑着开口。
“嗯,我叫秦朝暮,很高兴认识你,不过…”
女人眼中带笑,很是随意地靠在门框上,目光似是无意地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音量也大了些。
“我不是你的邻居,我只是你邻居的同事,你…”
厨房里传来了碗筷的碰撞声。
闻牧之下意识地朝声源望去,意识到不太礼貌就立即收回了目光,看着女人,礼貌地笑着。
“这样啊,他是在忙吗?”
厨房里的声音没了,秦朝暮收回目光,收敛了随性的笑容,语气温和地问道。
“是的,他暂时在忙,可能抽不开身,你找他有事吗?”
“嗯,早上你们送来的馄饨我吃了,谢谢,做的很好吃。”
闻牧之并未注意到她脸上神色的变化,将垂在身侧的手抬高,露出一个很漂亮的纸袋,眼底的笑容十分真切。
“这是我自己之前做的小饼干,你们要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自己做的?”
秦朝暮的目光立即被那印着漂亮动漫人物的纸袋吸引了,她抬手接了过来,就看见了纸袋里装着各种颜色包装的饼干,发出了一声惊叹。
“哇,闻先生你真厉害。”
“没有,这是前天跟着教程一起做的,可能还有瑕疵,希望你们不要嫌弃。”闻牧之见她很喜欢,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怎么会呢,这么漂亮的饼干谁会嫌弃啊。”
秦朝暮朝着闻牧之眨了眨眼,动作迅速地从纸袋里掏出饼干,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秦小姐要是喜欢的话,我家还…有…”
眼见着一个本来很优雅知性的女士在他面前做出这种偷感极强的动作,闻牧之表情空白,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没事,不用,我就挺喜欢这个袋子里的。”秦朝暮说着,看向厨房的方向笑的意味深长,“毕竟是你亲手送来的嘛。”
厨房方向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更大了,似乎还带着几分气性,仿佛在宣告主人的耐心告罄。
“这…”
闻牧之有些迷惑地抬眼看了下厨房,又看向那满脸笑容的秦朝暮。
“没事的,他只是喜欢收拾厨房。”
秦朝暮笑着回应,拿着还剩一半饼干的纸袋往客厅方向走了几步,恰好与隐于暗处的靳鸩对上视线。
靳鸩冰冷的目光落在她那明显鼓囊的口袋上,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看起来阴沉的可怕。
饶是看惯这张冷脸的秦朝暮在此时都有些头皮发麻,她将手里的纸袋放到桌上后,就在靳鸩要杀人的目光下往外面走去。
她一路走着,还不忘跟站在门口并没打算进来的闻牧之聊着。
“他厨艺也挺好,你们是邻居,可以时不时一起吃吃饭,也挺好的。”
“嗯,好。”
闻牧之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对一起吃饭这件事并没有报多大希望。
毕竟他站门口半天了,这人一直不肯出来,也应该不算多欢迎邻居上门。
就在此时,秦朝暮的手机响了,那轻快的电话铃声将她接着说的话题打断了,她有些歉意地开口道。
“抱歉啦,我有事要走了,这次是我招待不周。非常感谢闻先生的漂亮饼干,下次有机会一起喝茶啊~”
秦朝暮说着朝闻牧之眨了下眼睛才抬手掏出手机。
见此,闻牧之也没打算继续停留,对着秦朝暮礼貌地点了下头,就转身离开了。
通宵宿醉带来的疲惫让他懒得费心去多想这个新邻居,只这一次的上门,就让他感觉到这新邻居可能不大喜欢别人打扰。
这边刚接完电话的秦朝暮正打算走,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低沉又带着几分凉意的声音,不是靳鸩还有谁。
“秦朝暮。”
她拿着手机转过身,正对上了男人那张没什么表情冷脸,显然是不大高兴。
“不是,就这几块饼干,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秦朝暮有些无语。
靳鸩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秦朝暮:……
天杀的抠搜男,今天回去一定要骂他个七七四十九条!
“休假多一周。”
靳鸩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眼神似乎能瞬间洞穿她的内心。
“成交!”秦朝暮应得十分爽快,脸上的怨气瞬间消散,连忙抬手将口袋里的饼干都拿了出来。
靳鸩垂眼看着手心里那几块形状精致漂亮的饼干,眼底的冷漠散了些,就连面部线条也柔和不少。
“不是,你这么惦记他,刚才怎么不敢出来?”
秦朝暮有些无语。
靳鸩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就毫不留情地抬手关上了门。
秦朝暮:……
要不是冲这超长双人假期,她才懒得搭理这莫名其妙的死冰山。
真活该处不上对象!
*
经历了一系列折腾的闻牧之回去倒头就睡,直接从早上的八点五十睡到晚上八点五十。
从天亮一直睡到天黑,中间也就迷瞪瞪地起来上了个厕所又接着睡。
整整十二个小时。
他醒来时自己都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
果然,通宵宿醉的确很伤身体。
幸好不是经常这么玩,加上平时他也还养生,不然他早晚得亏空。
说不好24的年龄就拥有了个40岁的身体。
想到这,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莫名其妙自己闷闷地笑了起来。
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后,他才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
今天一天算是废了,就权当是给自己放个假了。
洗漱结束后,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最近头发长了些,前额的碎发好像有些扎眼了,看着还有点颓丧。于是他从洗手台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剪刀,准备自己动手剪。
剪子在头发上比划半天,他还是没能下去手。
算了,就不为难自己了。
反正他也不是颜值主播,头发长点就长点吧。
想到这,他就从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根皮筋,随手将那略长的头发扎了起来。
不过这样确实看起来舒服了不少,他满意地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时间还早,他也不大可能现在还去接着睡,因此就直接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并顺手地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他一个白天没处理消息,现在手机已经被消息塞满了,各个软件的推送看的人眼花缭乱。
勉强地删掉一些无关紧要的广告推送后,他抬手点进了微信。
何叙一次性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那数字十分扎眼,他往后靠了些,点开了与何叙的对话框。
何叙:怎么样了?
何叙:你俩这单独相处,有没有擦出火花?
何叙:真的,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不清白。
何叙:信我的直觉,他真的喜欢你。
何叙:你人呢?
何叙:你们doi了?
何叙:??
何叙:[动画表情]
……
接着就是他连发的十几个表情。
看着何叙发来的消息,闻牧之又想起了温廷礼在车内用一贯温和的语调跟他说“我们一直是朋友。”,感觉心头像是被扎了根刺一样,有些难受。
还是昨晚酒喝的太多了,他竟然还自作多情去问上那一句。
明明之前就知道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甘心什么。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确实走不到一起去,温廷礼做的没错,是他想要的太多。
想到这,他慢慢摁着键盘回复着。
—醒了
—他不喜欢我,你直觉出错了。
—说开了,以后还是朋友。
—挺好的,意料之中。
发完最后一句话,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以前他从没想过跟别人建立亲密关系,直到遇到温廷礼,在他的提议下,自己也愿意跨出那一步。
但他好像跨错了。
算了,好像也不是必须要建立起一段亲密关系。
就是会有点难受。
又想抽烟了。
闻牧之闭了闭眼,最终没去拿烟盒,而是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可乐。
凉意从瓶身蔓延开来,润湿了他的指腹。
他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扯开拉环,猛灌了两口。
冰凉的液体带着翻滚的气泡在他的喉间炸开,气体上涌,那股被反复咀嚼的躁乱反而压了下去。
他拿着手机继续翻看着消息框。
他的健身教练给他发了几次消息,原本催他今天过去训练,但他没回,就发了张明天的训练安排,让他看见记得回复。
看着那满满当当的训练安排,闻牧之发了个OK过去。
接着就是那被忽视的置顶。
—明天来检查吗?
—我那有套量表,你可以做着看看。
闻牧之看着那两行字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面色平静地回复
—抱歉温医生,明天我有别的安排了,改天吧。
回完消息,他长按温廷礼的消息框,取消了置顶。
第05章 05
“臀部慢慢往后走,诶,不错,继续。”
健身房内,闻牧之拿着两个哑铃正在做着俯身向前的动作,随着动作起伏深呼吸。
一旁的教练陈江拿着手机,一边指出他的问题,一边给他拍摄记录着。
陈江很会找角度,闻牧之今天只穿了件黑色背心来健身房,他就站在侧后方不远处拍摄,刚好将闻牧之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肌肉线条都拍出来了。
灯光微暗,阴影打在他身上反而层次鲜明,线条更为立体。
陈江拍摄完成后就继续看着他训练,等他做完这几组训练后,才拿起手机开始记录下一组训练。
拍摄过程中,陈江从不叫停,只自己找合适的角度抓拍。
当时闻牧之找来这家健身房也是冲陈江来的,虽然他的价格比其他私教贵不少,但他拍摄出来的宣传图和视频都很出彩,让人无可挑剔。
不仅如此,他带的学员基本都是单独的训练场地,与其他私教的训练完全隔开,隐私性极好,很适合闻牧之开展记录健身日常计划。
最后一组力量训练结束,闻牧之有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囫囵地拿起水杯连灌了好几口,才接过了陈江递过来的手机。
“照片视频发你微信了,待会换个灯光再给你拍几张爬坡的。”陈江轻松地拧开一瓶水,随意地坐在健身器材上。
“行,教练费心。”闻牧之笑着拿着手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翻看着陈江给他发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穿着黑色背心,举着杠铃时手臂肌肉紧绷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十分优美,即使没拍到脸,这侧影已是张力十足。
闻牧之指尖滑动,看到了下一张。
那会应该是他刚练完腿,出了不少汗,汗水顺势流进了眼睛里,无法忍受下他只好随手撩起了背心下摆去擦眼睛,结实漂亮的六块腹肌恰好暴露在镜头下。
为了呈现效果,陈江还特意调整了相机参数,使得照片整体色调偏暗,对比度明显,那股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整张照片的性张力拉满了。
“教练,你照片拍的那么好,怎么没考虑去做摄影呢?”将照片保存下来后,闻牧之手指继续滑动屏幕,随口问道。
“生活所迫吧,”陈江笑的苦涩,“谁都有梦想和远方,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去为之拼搏的命。”
“也是,”闻牧之指尖顿了一下,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那复杂的情绪,“有现实基础才能有真正的梦和远方。”
“哟,你这小小年纪,看着倒挺老成的。”
陈江笑着,下意识地想拿出一根烟来抽,但想到是在健身房,就只是拿起一根闻了闻又别在了耳后。
“你应该也才大学毕业吧?”
“差不多,明年六月正式毕业。”闻牧之一边回应一边忙着存照片和视频。
“真年轻啊,”陈江感慨着,“我在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还扛着摄像机到处拍呢,为了那摄影作品,把大学里能用的人脉都用完了。”
说着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眼角那不深的褶子里都带着怀念的笑意。
“教练大学是摄影专业的?”闻牧之有些好奇地抬眼看他。
“嗯,高中时迷上了摄影,大学就选择了摄影专业。”
说到这陈江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他带着笑容回忆着,“当时高中给女神拍了次照片,她还夸我特有天赋呢…”
陈江一提到这兴致就很高,聊得满面红光。
很少见寡言少语的陈江聊这么多,正好闻牧之也喜欢听这些琐碎的小事,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聊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休息时间也过了,闹钟响起时,陈江还有些意犹未尽。
“对了,怎么一直光我说,你高中呢,有没有心仪的女神啊?”
听到这句,闻牧之的笑容僵了僵,仿佛在那一瞬间被钉在了原地,好一会后他有些模糊的声音才从唇间溢出。
“我高中的事…好像不太记得了。”
他的声音虚无缥缈,似乎像是自言自语。
“我好像只记得那热到窒息的夏天和那冷到刺骨的寒风。”
陈江只听见了前面一句,后面那句声音太轻了,被第二遍闹钟铃声给盖过去了。
“难怪有人吐槽现在大学生的记性呢,”陈江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行了,大学生,运动有助于提高记忆力,动起来。”
闻牧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手将手机递给了陈江,自己则是灌了两口水又开始训练了。
训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结束训练时,他的衣服都已经尽数被汗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体上,完美的身材也展露无疑。
见此,陈江抬手将他放在杆子上的毛巾丢给他,“今天结束了,明天记得按时过来,别忘了先去休息室休息会再洗澡。”
“嗯,教练再见。”
闻牧之接过毛巾,擦着脸上和脖颈间的汗,跟陈江打了个招呼就打开门往外走去。
现在已经是夜里八点半了,健身房的公共休息室里还有零星几个男人在那玩着手机聊天。
他扫了一眼,就拿着手机坐去了最角落,开始专心地剪辑着要发出去的视频素材。
陈江拍摄的照片都不需要去怎么修,基本每张都很有感觉,特别抓人眼球,所以他也就是排了顺序,剪辑了音乐进行了卡点,配了个简单的文案就发了出去。
视频发送进度到达百分之百时,面前突然多了根烟。
闻牧之顺着烟抬起头,与一个一身腱子肉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朋友,认识一下?”
男人指尖夹着烟往前递了递,顺势将手臂结实的肌肉展现到闻牧之的眼前。
“抱歉,不想认识。”闻牧之冷淡地往后退了些,没去接那根烟。
男人看着他的眼底充满了兴趣,那是上位者对猎物的兴趣。显然那人对他的拒绝并不介意,甚至堂而皇之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闻牧之皱了下眉头,眼底的厌恶表露无疑。
健身房里这样的男人他见了不少,一身汗臭味,自以为练了肌肉就充满了魅力,实则就是油腻的普信男。
果然,见他不说话,男人自以为很酷地抬手点燃了烟。
“休息室禁止吸烟。”闻牧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抽烟去抽烟室。”
男人吸了口烟,吐了个正规的烟圈,笑着看着他,往前靠了些,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道。
“你是0吧?”
“我可以满足你,想跟我试试吗?”
“保证让你下不了床。”
闻牧之没接话,只是拿起一旁的水瓶,拧开瓶盖,毫不犹豫地起身将水泼在了他脸上。
男人被他突然的动作整愣住了,脸上后知后觉地多了几分愠色。
“真以为谁都看得上你这种货色?”
闻牧之语气不耐,将瓶子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看男人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嫌弃。
“垃圾。”
骂完后,他也不想在休息室里多待,就转身走出了休息室,准备去洗个澡直接回去。
这个健身房的VIP学员浴室都是单独带隔间的,隐私性很好,所以他打开柜门拿出自己的衣服就直接走进去。
大约过去半小时,闻牧之才从浴室里走出来,拿起门口镜子前的吹风机将头发吹干。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响了好一会,闻牧之对着镜子随手抓了几下半干的头发,才拿起东西离开了健身房。
外面寒风呼啸,分明是秋天,晚上却跟冬天一样冷。
闻牧之抬手给自己戴上了帽子,一步步地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但走了没几步,他就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故作不知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袭击般的回头,恰好看见刚才跟他搭讪的肌肉男。
“你跟踪我?”
似乎是感觉到闻牧之语气不好,男人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很友善。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回家很危险,我想送一下你。”
这种拙劣的借口闻牧之根本不想多听,他也懒得跟无赖掰扯,快步朝着自己车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上车后,那男人也紧随其后上了一辆车,还跟他打招呼。
“有病。”
闻牧之暗骂了一声,心情突然就变得无比烦躁,他丝毫不拖沓地直接启动车子离开了。
他开车的速度很快,后面那人的车一开始还能跟上,但没多会就被甩掉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在临近小区的时候,他将车停在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走了进去。
他抬手在货架上拿了两个饭团和一盒牛奶,又顺手拿了包烟和打火机才去结账。
等他结完账从便利店出来时,那种被人在背后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闻牧之心口的烦躁愈演愈烈,他十分烦闷地拆开烟盒,抽出一根咬住烟嘴。
打火机响了几下窜出一簇火苗,将他的烟头点亮,让他灰沉的眼底多了几分暗红色火光。
他并未急着上车,而是站在车边朝着四周望去。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此时正站在离他有些距离的梧桐树下,隔得太远,闻牧之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人在盯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才徐徐地吐出烟雾,看着那道身影逐渐模糊在白色烟雾里。
那人到底是谁?
第06章 06
直到烟逐渐燃尽,闻牧之才咬着烟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风声被隔绝在外面,他抬手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才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颗糖。
糖纸是五颜六色的,他缓缓剥开糖纸,将糖丢进嘴里,口腔中烟草的苦涩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糖的甜味。
他靠在座椅靠背上,抬眼朝着那棵梧桐树望去,树下的那个人影也早就消失了。
也许是他多想了吧。
糖在口腔里慢慢融化,闻牧之收回目光,低下头认真地将手里那五颜六色的糖纸折好,整整齐齐地叠成一个小船,放进车窗前的小盒子里。
那小小的铁皮盒子里已经有了好几只由各色糖纸折成的小船,每一只都十分精致漂亮。
他看了一眼里面小船的数量,抬手盖上盖子。
随后他系上安全带,打转向灯启动车子,缓缓驶进小区。
车子进入地下停车场,他并没急着找停车位,而是无声无息地摇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看向后视镜。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比较昏暗,他在后视镜中隐约看见一辆黑色的车紧跟在他后面,他开得慢,对方的速度也不快。
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感,他总觉得这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车有点古怪。
在他将车停到自己的停车位时,那辆在他后面停车等待的黑车也开始启动继续往前行驶着。
闻牧之抬眼望向黑车,车窗紧闭着,从外面根本连里面的人影都看不清。
看样子车窗应该是用的单向玻璃。
他拿着手机下了车,关上车门后,不远处也传来关车门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显得格外突出。
闻牧之走了几步,站在车前抬眼朝声源处望去,只这一眼,他的面色就逐渐冷了下来。
那熟悉的高大身影,不就是刚才在梧桐树下盯着他看的男人吗?
难道他也是这里的住户?
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这么想着,闻牧之皱了下眉头,快步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此时,另一侧刚下车的靳鸩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动作停滞几秒,还是将帽子和口罩都戴上了,细碎的头发被黑色鸭舌帽压住,只露出一双冷沉的黑眸,一身沉闷的黑加上他周身的气场,让他看起来…
就像个恐怖分子。
只是他自己并没发觉。
他拿着车钥匙朝电梯的方向走去,面色不变,但脚步却由慢到快,无形地彰显此人的心境。
到达电梯口时,他的脚步才缓了下来,此时的电梯间里只有闻牧之一个人。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闻牧之恰好在此时抬头朝他望来,两人的视线很突兀地在空中交汇,却并未立即错开。
靳鸩喉结微动,眸光克制地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错开。
但闻牧之却仍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虽然此人浑身都透着股危险气息,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的身材确实很不错,宽肩窄腰,高大笔挺,在健身房里也是极受欢迎的。
只是,这人一路都跟在他后面…
怎么看,都有种诡异的惊悚。
电梯停在地下一层,闻牧之收回目光,抬腿走了进去。
上行电梯是需要刷卡的,因此那人进来后,闻牧之并未着急刷卡,而是等了一会。
但那人并没刷卡,而是垂眼看着手机,神情似乎很严肃。
见他没有要先刷卡的意思,闻牧之面无表情地咬碎嘴里最后一点硬糖,抬手刷了自己的电梯卡,看到电梯显示屏上出现21,才抬眼看向对面纹丝不动的男人。
靳鸩此时刚回完总助的消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短暂地抬眼望去。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但闻牧之已经没耐心跟他无声交互了,手里的电梯卡转了两圈,他收回目光,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但眼底已经多了几分凉意。
“你不刷卡?”
他话音刚落,靳鸩的手机就适时地响了起来。
两人目光同时汇聚到手机上。
靳鸩轻咳一声,垂眼将来电挂断了,然而电话挂断后又打了进来,看起来像是很着急。
电梯不断上行,闻牧之看着他的眸光愈发冷,指尖下意识地往口袋摸去,里面有一把锋利的美工刀,他用来防身的。
靳鸩的手机还在响着,他并没接听,而是往电梯按键方向走了两步。
他突然的动作让闻牧之迅速做出反应,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并且刀尖正对着他。
靳鸩表情似乎有几秒的凝滞,他往后退了几步,低沉的嗓音依然冷冷淡淡的,但似乎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刷卡。”
似乎是想到这么说没什么信服力,靳鸩也没再用语言解释,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卡。
看到那熟悉的门禁卡与物业贴了楼层的电梯卡,闻牧之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你是21楼新搬进来的业主?”
靳鸩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美工刀上,眸中神色不明。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闻牧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美工刀,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
见对方的目光依然没从那把刀上移开,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你要是喜欢,刀送你当赔礼?”
靳鸩抬眼看他,那颇为冷硬的眉眼在此时也温和了些。
“好。”
闻牧之:?
不是,这还真要?
但话都说出去了,不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最终他盖好美工刀盖子,忍痛递给了靳鸩。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此刻得到了缓解,电梯已经上行到了21层,门缓缓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电梯里走出来,闻牧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靳鸩,脸上挂上了一贯的笑容,散漫随性,像是并没发生刚才的小插曲。
“对了,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
“小馄饨很好吃。”
靳鸩抬眼看他,黑沉沉的眸子好似多了几分光彩,好一会他才出声。
“你的饼干也很不错。”
见他似乎没有下文,闻牧之转身准备回去。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听到男人的有些沉闷的声音,闻牧之回头看向他,唇角上扬回应道。
“可以啊。”
说着,他就缓缓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了微信界面的二维码。
靳鸩垂眼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拿着手机切换界面扫了他的二维码,灼热的目光悄然无息地一寸寸掠过他捏着手机的修长手指。
[J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看着弹出来的微信提示,闻牧之抬手点了同意,才抬眼笑着望向靳鸩。
“新邻居,给个备注?”
他随性地倚靠在墙边笑着,语气懒洋洋的,但却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去亲近。
“靳鸩。”
他清了下嗓子,看着闻牧之的眼睛认真地重复。
“我叫靳鸩,鸩酒的鸩。”
他的嗓音低沉轻缓,眼底有多重复杂的情绪交织,他看着闻牧之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中得到什么信息。
“靳鸩,很特别的名字,”闻牧之抬眼与他对视,由衷地夸道。
“谢谢。”
靳鸩闻言淡淡地垂下眼,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那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下投射出了一小片阴影。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失落。
闻牧之脑子里陡然窜出这个念头,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再去多想,他也礼尚往来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闻牧之,我的名字,牧野的牧,求之不得的之。”
话音顿了顿,他伸出手笑着道。
“很抱歉有刚才的误会,但也很高兴认识你,新邻居。”
靳鸩垂眼看着他伸出的手,良久才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两人的手礼貌性地交握,又很快松开。
在闻牧之没注意的地方,靳鸩与他交握过的手指尖轻蜷,似在回味刚才的余温。
两人打过照面后又各自往自己房门的方向走去。
转身离开后,闻牧之就拿着手机顺手点进了新邻居的朋友圈。
靳鸩的朋友圈背景跟他头像一样,是一只纸叠的小船,闻牧之扫了一眼,似乎就是普通的草稿纸折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倒是跟他给人的感觉不太像。
明明看着像个沉闷冷淡的人,竟然用这种带了几分童趣的折纸当头像,还挺反差的。
这么想着,他来到了自己的门前,换了鞋后就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开灯后,整个房间就亮堂了起来,他拿着手机径直走向沙发。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靳鸩的朋友圈里,他的朋友圈是真的很干净,似乎就是各地的风土人情照。
看照片倒还挺会拍的。
就在他打算退出的时候,在下方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风景照。
他的心跳似乎在此时停滞了,已经很久没有过的压抑感瞬间涌上心头,他坐在沙发里半天都没动过。
他抬手点开了其中一张照片,缓缓放大。
那种被巨石压着的感觉让他心口一阵阵地发疼,过了好一会,他才抬手翻动了一下那几张照片。
思绪好像瞬间就被拉回到几年前的夏天。
那是永远热到令人喘不过气的夏天,蝉鸣声一阵又一阵,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
第07章 07
也是在这样漫长到过不去的夏天里,他看到了那最深最刺眼的血色染红了一整片台阶。
人们一片叫好的声音和警车嗡鸣声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响着,好像漩涡一般要将他整个吞噬进去。
闻牧之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头。
此时他的额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他难受地皱起眉头。
过了好一会,他才逐渐缓和过来,退出靳鸩的朋友圈,看着微信界面发呆。
那里…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温廷礼曾说过要陪他回去看看,有利于完全恢复,但都被他拒绝了。
他说过去的总会过去。
总会过去吗?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个夏天漫长到横亘了他的几年。
闻牧之缓缓站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一口气灌下去了半瓶。
随后他打开了音响,用手机随机点了首歌。
甜蜜的情歌欢快动听,似乎瞬间就将这安静的房间内撒满了粉红泡泡。
闻牧之放下冰水,听着这腻人的调调,心情竟然平复了些。
其实,温廷礼之前有个建议确实还不错。
温廷礼建议他尝试去建立一段稳固长久的感情。
只是可惜,他才尝试迈出一步就被那人亲手推回来了。
虽然他知道心理医生不能跟患者存在除医患之外的关系,但他还是会心存希冀。
他垂眼点开微信聊天框,往下滑了好一会,才找到那熟悉的头像,点了进去。
聊天记录止步于对方让他去检查一下,做套量表,而他并没回复。
他手指微动,点在输入框里,键盘跳了出来,但他却并没有输入一个字。
情歌的男声喑哑缠绵,闻牧之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抬手揉了下有些隐隐作痛的额角。
他似乎有些过于依赖温廷礼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自己表白当天的情景。
那时才刚入秋,还带着点夏天的余热,他穿了件挑了许久的衬衫,在校门口买了两杯带着冰气的奶茶去了医院。
如同平常一样,他单独去了温廷礼的诊室,在他办公室门外等着。
离温廷礼下班只剩下半小时,他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回复着粉丝的私信。
过了好一会,温廷礼才忙完自己的工作,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他立马放下手机,将买的奶茶递了一杯给温廷礼。
温廷礼并没有收,只是语气温和地同他打着招呼,询问他近期的状态。
他简短地回复了几句,想同温廷礼吃饭,却被对方带去了诊室。
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诊室,尽管他们的大多相处都在里面,但会让他下意识地想到那些压抑痛苦的事。
他不想再围绕着自己的状态与温廷礼交流了,接过对方给的糖,他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温廷礼似乎愣了一会,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
那一天,冰奶茶失去了凉气,也没被碰过。
他坐在诊疗室里,听着温廷礼用着最温柔的声音给他剖析感情。
温廷礼说,“牧之,你能信任并喜欢我,我很荣幸,但是感情是很复杂且庄重的,你或许对我不是感情的喜欢,而是心理上的移情。”
他说,“牧之,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的人,或许我的出现只是做你的良师益友,看着你越来越好,不是吗?”
……
那天分明是他的表白时间,却演变成了新一轮心理咨询,温廷礼还为此加了一小时班。
闻牧之又喝了一口冰水,感觉口腔里满是苦涩。
也是到了后来他才知道,对于心理医生而言,患者的爱慕早已是见惯不怪了,他们也不会对任何一个患者动心,这是原则。
他抬手退出了聊天框,将那首暧昧缠绵的情歌切了,随便点了首慢调子的钢琴曲。
音乐曲调缓慢轻柔,他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陈江给他发了明天的训练计划,并再三强调不要迟到。
他看着陈江那连续的感叹号笑了笑,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浑身松了劲地往后靠了些,整个窝进了沙发里。
想起今天发出去的视频,他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短视频的界面。
视频发出去有一小时了,底下来了许多关注他的粉丝。
还是跟以前一样,先来的抢前排,后来的就开始玩梗,更有不怕封号的直接色胆包天地随地大小撩。
看网友的新鲜评论也是闻牧之平时喜欢做的事,这也算是他获得认同感的一种方式吧。
手指往上滑动着,评论区的文字映入他眼底。
【健身还穿那么多,哥你太见外了[怒]】
【哥你知道的,我这人从小就缺老公[流口水]】
【啧,露这么点给谁看呢,有本事都脱了![期待]】
【好粉的奈子[色][色][色]】
【想知道闻风老师是不是哪哪都白,一捏就粉的那种[狗头]】
【姐妹你内裤飞我脸上了!】
【老公看我!黑背心超性感的!下次要不要试一下背链!!想看[色]】
……
评论区跟以往一样热闹,他也见惯不怪了,毕竟网友们也都没什么恶意,只是过过嘴瘾而已。
在这个压抑劳累的社会,能有那么片刻的快乐也是难得的。
他挑着回复了一些评论,只觉得心头的阴霾也散了些,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
他是大一开始接触主播行业,最初只是分享日常生活,后来在粉丝朋友的建议下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分享出来。
日常向的vlog吸来的粉丝并不多,但和她们的聊天和互动中他好像也逐渐不再沉溺于过去的事了,也算是一个跨越吧。
也许是今天太累了,闻牧之回复完消息后刷了几个视频就这么窝在沙发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此时,隔壁依然灯火通明。
靳鸩还在书房处理着总助最新发来的文件,他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没闲过,接听电话处理文件,还要抽空看一眼明天的行程表。
他们公司才建立两年,各项任务安排以及人员管理都还不完善,很多项目他都需要亲自过目,经常会处理到深夜。
书房墙面的时钟指针缓慢转动着,此时已经过了零点了。
手机再次响起,靳鸩习惯性地抬手推了下眼镜,垂眼扫向手机屏幕,点下接听打开扬声器。
“靳总,我们工作交接结束了,23号的慈善会你记得去参加。”
秦朝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听起来十分正经。
“嗯。”
靳鸩淡淡地应了一声,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依然在有条不紊地敲着键盘。
“我们后天就出发了,有事记得电话联系。”
“好。”
“你早点睡,小小年纪别把身体熬垮了。”
靳鸩闻言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看向手机,镜片在灯光下划过一片冷芒,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还有事?”
“啧,又这样,好歹你也才21的小伙,装什么老成啊?”秦朝暮在电话对面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靳鸩面无表情:……
“好了,不逗你了,需要我们给你带点什么回来不?”秦朝暮收敛了笑声,再度出声问道。
靳鸩垂下眼皮,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回道。
“到时候再说吧。”
“鸩鸩是想给你的小邻居带东西吗?”
一道男声突然插了进来,估计是因为在笑,连说话的音调都是上扬的。
靳鸩面无表情地摁下了挂断,直截了当地掐断对方即将到来的笑声,但那微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书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他抬手摘下眼镜放到桌上,站了起来。
直到现在他还穿着回来时的衣服,口袋里还装着闻牧之的美工刀。
他缓缓将口袋里的美工刀取出来,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他垂下眼,浓密的眼睫挡住了眸底不断翻涌的情绪。
房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刀柄,似乎在抚摸着上面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鸩才拿着美工刀缓步转身朝着书桌方向走去。
随后他拉开了书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将美工刀放了进去,才起身去了更衣镜前,抬手脱掉了那一身黑的衣服。
更衣镜清楚地映出他的身影,因为常年锻炼,他的身材比例趋近完美,宽厚的肩膀,劲瘦有力的腰身,肌肉线条流畅,似乎每一寸都充满了力量感。
他仅看了一眼,就很快换上了宽松的家居服。
手机又开始不间断响着,微信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往外弹。
靳鸩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消息,只看见那两个即将出游的人在群里疯狂@他。
还是像以前一样,消息刷了满屏,但没什么重点。
他滑动翻看完两人的消息记录,敲了个句号过去才退出了微信。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抬手点开了短视频软件。
打开瞬间,在关注那栏就跳出一条新的更新。
靳鸩指尖微顿,点进了好友最新。
视频是由多张照片组成,照片随着音乐卡点变换,里面所有照片的色调都偏暗,却恰到好处地凸显了男人的身材。
靳鸩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张脸黑如锅底,眸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接着,他抬手点进了评论区。
第08章 08
天刚亮时,闻牧之的闹钟就响了起来。
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抬手关上闹钟,顺手摁下窗帘遥控。
窗帘缓缓打开,外面的光随之透了进来,他抬起手背遮住眼睛,等到视线逐渐适应才放下。
今天早上他要早起去环江路段跑步。
但早起很难,他半撑着眼皮刷起了手机。
连续回了好几个人的消息,他才打着哈欠起身去洗手间。
他的动作很利索,但刚收拾完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连着打了两遍,看着像是很急的样子。
他猜测应该是没回陈江消息,人家电话催来了。
果不其然,刚接起来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
“醒了吧,记得今天的晨跑5公里,跑完发记录给我。”
“好的教练。”闻牧之回应。
“这么没精神,不会还没起吧?”对方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闻牧之:……
“或许,我们之间可以多点信任。”
“哦,不说了,通话要一分钟了,有事微信联系。”
话毕,对方就果断干脆地挂了电话。
闻牧之:……
好一代抠王。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就起身换了套运动服,拿着手机出门了。
走到拐角时,他才注意到自己那位新邻居已经在等电梯了。
自从上回打过照面后,两人就没怎么交流过了,不过闻牧之感觉这人似乎很喜欢发朋友圈。
反正他每次打开朋友圈都能看见。
有时候是拍摄的俯瞰城市夜景图,有时候是一些精巧的手工图,还有些平常路边常见的风景图。
构图很精妙,出于欣赏,每次他都会点进去看看,然后再点个赞。
走得近了,闻牧之才注意到对方也穿着一套清爽的黑色运动服,似乎正低头在口袋里摸着什么。
随即,他就看见对方掏出了个黑色口罩戴上。
动作太快,以至于他走到靳鸩身边时,只匆匆瞥到对方那高挺的鼻梁。
闻牧之:……
去运动还戴口罩,不捂得慌吗?
或许是他盯着人家看的时间久了,对方也朝他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还有那么一丝尴尬。
“早。”
都被抓到了,闻牧之也不扭捏,笑着打了声招呼,顺口问了句。
“你也去晨练?”
“嗯,去跑步。”靳鸩抬手捏了下鼻梁,闷闷的声音从口罩下方传来。
闻牧之扫了他一眼,眼底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礼貌地回应了一声。
紧接着,对方就转头看着他,很自然地问道:“你呢?”
“我也是。”
闻牧之朝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见对方似乎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他才低下头刷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才传来了靳鸩的声音,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试探。
“一起吗?”
闻牧之并没立即应下,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才出声应道。
“好啊。”
就在此时,电梯门打开了,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闻牧之准备抬手去摁电梯按键,但靳鸩先他一步伸出了手。
那修长有力的手抬起,摁下了电梯一层,又摁了关门键,才缓缓收回。
两人此时离得很近,近到闻牧之都能闻到靳鸩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还挺好闻的。
闻牧之垂眼看着他那只隐隐透着青筋的手,收回了自己悬空的手,有那么一瞬的出神。
啧,这手看着倒挺劲的。
电梯下行,他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些,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这栋楼没住太多人,只是恰逢上班高峰期,电梯中途陆续进来了不少人。
靳鸩默不作声地移动脚步,站在了闻牧之跟前。
因为他身材高大又冷着张脸,进来的人都会跟他保持些距离。
电梯很快在一层打开了。
靳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闻牧之,脚步微动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地随着人群走了出去。
清晨的空气确实很清新,从楼栋里出来,闻牧之就有一种身心轻松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舒服。
唯一有些不美好的就是风太大了,吹的他那头微长的碎发乱飘,有点难受。
不过他提前做好了准备,抬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根黑色皮筋,随手拢了下碎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靳鸩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看着闻牧之利落地戴上耳机,从小区门口开始慢跑,自己也跟在后面慢慢跑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慢跑呼吸间,他感觉自己似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眸底的灼热滚烫的情绪几乎要化作实质。
小区附近不远处有条很宽的江,似乎说是长江支流,江的两岸修了路,经常会有人去那散步跑步。
闻牧之一路慢跑到江边,迎着那微腥咸的江风慢慢在路边跑着,风吹的他运动上衣鼓鼓的,也将他额前碎发吹乱,他融入人群中,又慢跑着脱离,一步一步地往前跑着,一刻不停歇。
听到耳机里播报路程已达到五公里时,闻牧之的脚步才逐渐慢了下来。
此时他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就连头发也未能幸免,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的皮肤很白,经过了这一轮运动后,染上了一层艳粉,那张脸看着像颗半熟的水蜜桃。
就在他撩起衣角擦汗时,一方干净的手帕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熟悉的手,熟悉的帕子。
闻牧之不用抬头都知道是温廷礼。
他面色不变,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方手帕,只是抬手用衣角擦了下脸上的汗,才抬眼看着温廷礼笑。
“早啊,温医生。”
“早。”温廷礼收回手帕,点头应了一声。
“你今天休假?”闻牧之低下头,很自然地抬手去逗他牵着的萨摩耶。
萨摩耶任由他摸着,软软的耳朵往后,张着嘴傻笑着,看起来可爱极了。
“嗯,今天正好休假。”温廷礼垂眼看着他摸狗,笑着道:“队长很喜欢你摸她。”
“那是,我可是万人迷。”闻牧之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手下依然熟稔地摸着队长狗头。
“嗯,你跑完步了?”温廷礼扫了一眼他的头发,问道。
“是的,再走会就要回去了。”闻牧之收回手。
“那一起走会?”温廷礼试探性地出声。
话音刚落,他就被人撞了一下肩膀,虽然力道不重,但他也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抱歉。”
对方回过头来跟他道歉,但那双沉沉黑眸中不仅没有歉意,还有些冷然的寒意,尽管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也没将他周身冷冽的气质压下去半分。
那无声无息的敌意不断扩散,温廷礼也感觉到了,他收敛了笑容,平静地看着那人的眼睛。
不知道僵持了多会,似乎直到闻牧之开口,才打断了两人这场莫名奇妙的交流。
“好啊。”
闻牧之将摸队长的手收了回来,起身开口道。
“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间跟我谈心理相关的任何话题。”
见那人转身离开,温廷礼也收回目光,点头温声应道:“好,不提。”
两人沿着江边的路上慢慢走着,温廷礼不是个话多的人,他擅长倾听。
但这次,闻牧之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同他讲许多,只是随便地扯话题聊,都是些不能再家常的话题。
温廷礼听着,时不时会回几句,但很快对方就错开了这个话题。
“牧之,你似乎并不想跟我深聊。”温廷礼牵着队长,在闻牧之切换到下一个话题时开口道。
“这也有问题吗?”闻牧之并没看他,而是抬眼看着不远处树上的叶子落下来。
“最近你都没来诊室,是我们之间的事对你有影响了吗?”温廷礼思考几秒后开口问道。
闻牧之转头看了他好一会,突然勾起一个恶劣的笑。
“怎么突然这么问?”
“难道温医生想开了,愿意跟我这个患者在一起了?”
温廷礼皱眉:“牧之,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哦。”闻牧之有些索然无味地垂下眼,“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安静地往前走着,耳边是江水翻滚的声音。
“很感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帮助,但我一直有些话很想跟你说。”
好一会,闻牧之抬起眼看向温廷礼,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我知道你们面对患者的喜欢都会想到移情,但我很肯定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移情。
因为我来你这诊疗前就喜欢你了,不是因为你对我的诊疗,也不是我对你产生依赖。”
温廷礼牵着队长的绳子,脸上表情十分复杂,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很很难理解的课题。
“哥,我没想着为难你,你对我没那方面的想法我能接受,但我不接受你对我感情的否定。”
闻牧之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无奈地笑笑,“不过我应该不会一直喜欢你的,你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
温廷礼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闻牧之的心理状况他是最清楚的。
那种岌岌可危的状态,看着表面平常又随意,其实内里早已是一片废墟。
他不想伤害这样的闻牧之。
“行了,不说了,我要回去了,浑身的汗腻死了。”闻牧之说着就转过身,很随性地在空中摇了摇手。
第09章 09
只是,在温廷礼看不见的地方,他微微红了眼圈,一滴眼泪混着汗水滑落,沁入衣领中。
还真有点难受。
他缓缓抬起手,有些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反正是都蛰的眼睛疼。
“牧之,不管之后你会不会来找我,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闻牧之并没有回头,只是垂眼耐心地听着他继续说着。
“你要想彻底治愈的话,还是需要回去一趟的,你需要脱敏治疗,才能彻底走出来。”
“谢谢,我会考虑的。”闻牧之低低应了一声。
不远处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靳鸩一直在冷眼看着温廷礼。
此时他的运动服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了身上,恰到好处地凸显了他那优越的肌肉线条。
只是此时那肌肉线条都紧绷着,周身凌厉的气场让他此刻看起来十分阴沉。
直到看到闻牧之抬手擦眼睛时,他才收回了目光,朝着闻牧之的方向跑去。
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温廷礼的视线,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温廷礼,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抽出一张递给闻牧之。
“谢谢。”
闻牧之眼睛被蛰的难受,接过纸巾时低声道了声谢。
靳鸩应了一声,目光缓缓移到了温廷礼的身上,虽然他依然戴着口罩,但身上的上位者气势没被压下去半分。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温廷礼,眼底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敌意。
“你是…”
也许是对他的目光感到了不适,温廷礼皱了下眉,出声问道。
“他是我邻居。”
闻牧之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也是此刻,靳鸩眼底的阴霾尽数散去,朝着温廷礼点了下头。
“他是…我朋友。”
听见闻牧之的介绍,靳鸩掩在口罩下的唇角微微上扬,看向温廷礼的眸中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挑衅。
“你好。”
他走了几步,朝着温廷礼伸出手。
看似友好,实则手臂上青筋暴起,处处透着不善。
温廷礼一直都在观察着他的眼神变化,唇角一向温和的笑意淡了许多。
但他还是礼节性地抬手,与靳鸩交握。
两人手交握的一瞬间,靳鸩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手上似乎加重了几分力道,两人间有股火药味在蔓延,似乎下一秒就能炸开。
温廷礼蹙了下眉,抬眼与他对视,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目的。
但仅几秒,靳鸩就松开了手,往后靠了些,似乎没打算与温廷礼有过多的交流。
“这位先生,”
“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温廷礼收回手,目光却并未从他身上移开,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抱歉。”
“我没见过你。”
靳鸩抬眼看他,那双黑眸中没有任何情绪,他指尖微蜷,低声应道。
“温医生,”闻牧之的声音在他旁边响了起来,不再像往常那样散漫随性,似乎还带了几分攻击性。
“不要用你看病人的眼光去看别人,不是所有人都有问题。”
靳鸩闻言转头看向他,此时阳光从树叶的缝隙落下,光点不太均匀地撒在他的身上,在此刻竟然有了些温馨的感觉。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越来越迅猛的速度似乎要冲出胸腔,那些埋藏在暗处的情绪几乎在这一刻要倾巢而出。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那难以抑制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廷礼一向冷静自持的模样被打破,眼底似乎多了几分慌乱。
“温医生,我们要回去了。”闻牧之第一次打断温廷礼,他垂着眼轻声道,“我累了。”
“走吧。”
闻牧之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就抬手用手肘轻轻地碰了下靳鸩以示提醒。
一个简单的肢体接触,却让男人眸中神色深了几分,他侧头看着闻牧之,喉结滚动,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转身离开,靳鸩在无声中回头看了温廷礼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如同又回到了那天的雨夜,只是这次,他眼底多了几分温廷礼看不懂的神色。
那是由浓烈的占有欲悄然衍生出来的警告威胁,像极了野生动物在无声地对于入侵者进行排斥与驱逐。
温廷礼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似乎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刺痛。
“还跑吗?”
走了几步,闻牧之回头望向靳鸩。
“跑完了。”
靳鸩应了一声,垂眼打开了一瓶水,递到了他跟前。
闻牧之看到他递过来的水怔了几秒,还是笑着伸手接了过来,朝着他晃了下瓶身开口道。
“谢了。”
说完他就拿着瓶子仰头喝了好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他下颌往下淌,随着他喉结起伏的动作闪着淡淡的水光。
他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才缓过来,侧过身看向站在身边一直没动过的靳鸩。
男人就安静地站在那,手里拿着瓶水,额头身上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但他却依然没摘下那黑色口罩。
闻牧之有些不理解,但也不好去多问。
“去买早餐吗?”
靳鸩突然抬头看他,声音低缓中带着些哑意。
想到回去要准备开始的直播,闻牧之点了点头。
“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上走着,闻牧之下意识地往远处看了一眼,隔着零星的路人,他看见了温廷礼牵着队长逐渐远去的身影。
队长似乎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阳光横亘之间,将他们完全分隔开来。
闻牧之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
沿江路段周边只开了几家早餐店,每家门口都挤着不少人。
靳鸩看着拥挤的人群,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正在仰头看菜单的闻牧之。
“你想吃什么?”
向来选择困难的闻牧之看着那冗杂的菜单陷入了沉思,目光在菜单上扫视了两圈,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刚才还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已经挤进了人群。
优越的身材比例让他即使是处于拥挤的人群中也很显眼。
只见在那人头攒动的早餐门口,那抹高大的身影正狼狈地挤在人群中,拿着手机低头跟忙碌的老板说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老板的目光才落在他身上,一边重复着他要的东西一边快速打单子。
由于面前的人太多了,声音嘈杂的很,闻牧之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他快走了几步,随着人群站在了队伍末尾。
队伍缓慢地往前移动着,闻牧之感觉有些无聊,就低着头刷手机打发时间。
然而还没刷几个视频,他身后不远处一个被抱着的小男孩就哭了起来。
哭嚎不断,十分刺耳。
队伍里的人都纷纷回头朝那孩子的方向望去。
那孩子父亲手里提了不少东西,见自己被许多人盯着,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张口就低声训斥男孩,骂的很难听。
没得到安慰的小孩哭得更大声了,还赌气似地将手里的东西都丢了出去。
周围很多人都嫌他们吵,离他们远了些,但离他们最近的闻牧之根本没法完全避开。
玩具被小孩丢了一地,那碗没吃几口的面则是朝着闻牧之身上砸去。
不过并未砸到他身上,而是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的人给打掉了。
汤水混着面全都落到了地上,糊成一片,靳鸩那冷淡到极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道歉。”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缓缓掠过男人,盯着那还在哭的孩子。
似乎是被他身上的气势吓到了,孩子也不哭了,抬手紧紧抱着中年男人的脖子。
男人抬头怒视他:“你一个大人跟小孩计较什么?”
靳鸩并未理会他,只是抬腿朝两人的方向走了几步,目光凌厉地看向那小孩,丝毫没有半分算了的架势。
也许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太过渗人,像极了电视里的杀人狂魔,孩子抽噎着连连出声道歉,小小的身体在发着抖。
“我…对…对不起…”
中年男人看着怀里哭泣不止的孩子满脸愤怒,正欲开口教训靳鸩,就意识到周围的人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才忍下怒气低声训斥那哭泣不止的孩子。
“哭哭哭,除了闯祸你还会什么?”
骂完孩子他也不想多留,抱着孩子就匆匆跑开了。
靳鸩并未在意那男人的反应,而是低头查看闻牧之的衣服。
见他衣服并未被汤汁溅上,才敛了眸光,开口道。
“我买了早餐,你等一下。”
说完他也没等闻牧之回应,再次钻进了人群。
闻牧之本来想不麻烦他,却没想到对方完全没给他说话的时间,再次钻进了人群。
看着那显眼的高大身影被周围人挤得有些局促的模样,他也忍不住笑了笑。
好像,他这位新邻居也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道身影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朝着闻牧之的方向走来。
他买了许多东西,就连手指上都挂着袋子。
看着像一个行走的衣帽架。
闻牧之看见他买来的早餐怔了几秒,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是没必要…早餐买这么多吧。
然而靳鸩却仍旧一脸淡然,他清了下嗓子,开口道。
“回去吧。”
“我帮你拿一些。”闻牧之伸手去接。
“不用。”靳鸩出声后,目光落在闻牧之的脸上,很认真地补了一句,“我拿的了。”
随后两人带了一大堆早餐回去了,一路上还引得不少人侧目。
尽管最终闻牧之也没在那一堆早餐里拿几样,但两人关系却也亲近了不少。
第10章 10
办公室内。
连续不断的消息声打破了沉寂,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了那不断在响的手机。
靳鸩目光缓缓从电脑上移开,落在手机屏幕上,只见好友三人组的群里,那两人又开始疯狂地刷起了消息。
两人似乎玩的很开心,在群里一直@他,一句接一句,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ZM:今天我们去爬山了[山顶亲吻图]@J
秦朝暮:少秀恩爱,这里有个小朋友还没谈过呢,是吧@J
ZM:也是,真惨
秦朝暮:对了,你跟你那邻居哥哥进度怎么样了?@J
ZM:他那性子,该不会还没说过话吧?
ZM:就酒吧那晚露脸给人印象不好,肯定到现在都还不敢露脸[笑哭][笑哭]
秦朝暮:得了,少说两句,嘴不要那么欠
ZM:那我要亲亲~
秦朝暮:滚蛋
……
靳鸩面无表情地看完群里两人的消息记录,正打算将手机放到一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垂眼发了两句话过去。
J:加好友了。
J:今天一起跑步,买了早餐。
两句话刚发出去,对面两个人就更兴奋了,热火朝天地在群里给他鼓励,还给他出新主意。
看着群里两人不间断的消息,靳鸩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
就在此时,总助拿着文件敲了敲门,他拿着手机应了一声。
一个穿着简单干练的女人拿着文件走了进来,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
那短短几秒里她将自己这几天的表现都回忆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拿着文件走上前来。
“靳总,这里需要您签下字。”
“嗯。”
靳鸩看了她一眼,抬手接过文件。
总助表情空白地站在旁边。
在靳鸩将名签好后,她就拿着文件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办公室,并拿出手机点开群聊开始疯狂打字发消息。
紧接着,靳鸩的手机再次响起了起来,他顺手点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只见他置顶的工作群中出现了新消息。
总助江怡:卧槽啊,那靳阎王在办公室对我笑啊,谁得罪他了啊??今天该不会又要加班吧啊啊啊啊啊!
这消息没几秒就被撤回,靳鸩面无表情地退出了公司群。
手机适时地弹出新通知。
特别关注:您关注的主播闻风开播了,快来围观吧!
他神色微敛,下滑通知栏点了进去。
闻牧之刚洗完澡就顺势地开了直播,此时他头发还是湿的,脖颈间围着一条毛巾,头发上的水珠顺着滴落,将上身的背心染出一小片水色。
今天为了直播方便,他提前戴上了狐狸面具。
“上午好。”
直播间评论区在他出声时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老婆终于开直播了,等得我花都谢了[捂脸笑]】
【上班党路过,偷亲一口「色」】
【啊啊啊啊!终于开直播了,哥哥别忘了粉丝福利啊!】
【他老鸽子精了,一千五百万的粉丝福利还欠着呢[愤怒]】
【还有人记得一千万的粉丝福利吗?】
【粉丝福利!![掀桌]】
……
看到评论区一溜催粉丝福利的,闻牧之也有些无奈,他用手撑着脑袋,笑道。
“别催,今天直播间就把欠你们的粉丝福利还了。”
看到评论区的一片狂欢,闻牧之起身开始调整灯光,一边调着一边问:“今天是先看镂空西装还是背链?”
他的嗓音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懒散和勾人,评论区一片压倒性的啊来回应他。
调整好光线后,他就看到评论区那一堆吵人眼睛的啊,有些无奈。
“不选择吗?”
【选择什么,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们都要!】
【对对对!镂空西装里可以穿背链,然后脱下那西装就是啊啊啊啊啊!】
【有没有胸链,劳斯能不能出一个胸链子,想看想看想看!】
【啊啊啊,这个灯光太适合了,哥哥快点!!】
【刚摸鱼差点被领导发现了,快点安抚我!】
……
看见评论区的狂欢,闻牧之笑了笑,缓缓转身,拉过了先前放在一旁的架子。
架子上是一款定制的黑色西装,旁边则挂着亮闪闪的链子,链子上似乎还有几颗很漂亮的小珍珠,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评论区网友们的兴奋都快溢出屏幕了,每个人都在摩拳擦掌等待他的呈现。
“稍等,我收拾一下。”
闻牧之说着正打算遮一会镜头,就见到礼物弹幕刷了起来。
星星代偿送出【十个棒棒糖】:能不能不遮镜头,我们都想看[斯哈斯哈]
富婆包养我送出【一个星光瓶】:劳斯不要见外,我们什么没见过[色]
一湖春水送出【一捧绚丽玫瑰】:想看慢镜头穿脱!
……
礼物弹幕砸的人眼花缭乱,他直播间很快就荣登了人气榜,紧接着又涌入了一批人,混在评论区里随其他人一起喊着。
“刚不还要看镂空西装和背链吗?”闻牧之往上滑动着评论区,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不能贪心哦。”
【人不贪心枉为人呐】
【劳斯,我有一个朋友,快要死了,表示她想看…[对手指]】
【我也有个朋友…[对手指]】
【哥哥这么宠粉,脱个衣服应该不要紧吧[流口水]】
……
“你们呐…”闻牧之低笑了一声,似有几分无奈,随后他缓缓起身,将椅子移开,拖着衣服架子往后走了几步。
直到上半身出现在镜头中时,他才抬眼看向镜头。
“先说好,只能看后背,不然是要封号的。”
说完,他就转身背对着屏幕,昏黄的顶光被他身体挡住了一些,只留下部分落在身后。
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闻牧之双手交叉缓缓撩起背心一角,往上拉着。
随着他动作幅度出现的是他劲瘦有力的腰身,线条轮廓充满了力量感,在那昏黄的光线下更显色感,手臂慢慢上抬,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绷起,不那么夸张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性感。
评论区已经沦陷了。
闻牧之一向很会找角度,这个角度他的上身恰好挡住了部分灯光,留下的身影轮廓在光影描边下更显美感,画面感十足。
而他手臂高抬时,顶光恰好穿过手臂,形成明暗光影,将立体的肌肉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每个动作截图下来都极具观赏感。
闻牧之将背心完整脱下,丢到架子上,微暗的灯光落在他的背肌上,阴影分明,深深的背沟蜿蜒而下,再往下就是那两个性感的腰窝。
他抬手拿起背链,按照之前尝试过的步骤往身上套,银链子很细又带着些凉意,让他的动作会时不时停顿一会。
但穿好的效果确实很惊艳。
尤其是在他调整了灯光后,他关上顶灯,打开了旁侧的小灯,光线从侧边照射过来,他稍稍侧着身子,使得后背一半匿于阴影里,另一半处于光线下。
链条带着珍珠,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的柔光,覆在他的背肌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连带着投下的阴影也在晃着,整个画面充满了色气。
“这缺少个BGM,等下,我调一个。”
说着他就转身走到桌前,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
在音乐软件中点了一首节奏性很强的英文歌,用了音响播放。
随着音乐声响起的,是一个狂悖不羁的女声,随着强劲的鼓点飚着令人激奋的高音。
很有感觉的一首歌,闻牧之拿着手机低头看向评论区。
此时评论区不知道往上刷了几轮,都是网友们在玩梗,有喊他老公的,也有喊他老婆的,还有喊他哥哥弟弟的,一溜下去都是在夸他身材好的。
他唇角微扬,清了下嗓子低声回道:“谢谢各位朋友们的喜欢,也欢迎新进朋友。”
“我先调下光的颜色,你们稍等下。”
说完这句,他就直起身去调光了。
也是刚巧在此时,浪漫时代嘉年华的特效布满了整个屏幕,一个接一个,将整个屏幕都占满了,评论区刷的更猛了。
【卧槽,谁啊,这么有钱?】
【我天,现实中的富婆啊!!】
【呜呜,富婆贴贴啊啊啊啊啊!】
【给新来的介绍一下,这是目之所及,是闻风劳斯的榜一富婆~】
【富婆姐姐来啦!富婆姐姐今天很沉默诶[眨眼睛]】
【能不沉默吗?老婆都卖艺了[坏笑]】
【富婆姐姐抬腿,踩在闻风的肩膀上,勾起他的下颌:闻风,你守的男德呢?】
【欧呦,这个带劲,有同人吗?】
……
评论区一人一句,话题早已被带飞了。
目之所及只留下了一句话。
【穿好衣服。】
因为目之所及是氪金大户,所以平台专门给了他特权,让他的评论单独悬空停留在其他评论之上,方便主播看见。
这样一来,其他评论在底下就像是在评论朋友圈。
【卧槽,果然是这句,咱富婆姐姐依然坚持让闻风守好男德啊哈哈哈哈】
【笑死,闻风:守不了一点,我要擦~】
【老干部富婆VS叛逆野性小狗,谁磕了我不说嘿嘿嘿】
【诶,他调好光了,趁富婆不注意,偷偷舔一口[色]】
……
此时的富婆本人,正坐在办公室内黑着脸,抿着唇看着直播。
直播镜头中出现了闻牧之的身影,他依然光着上半身穿着背链。
在那昏暗的紫色灯光下,那背链与□□的对比度十分明显,他之前把毛巾丢开了,发尖还没干的水顺着往下淌,此时恰好给后背添上了水色,整个画面充满了性张力,确实很引人注目。
但靳鸩显然并不开心,他皱着眉头,修长的指骨敲击着桌面,节奏紊乱,恰好凸显主人的心情烦躁。
他抿唇看着评论区,第一次使用了氪金得来的特权,评论区管理。
不过评论实在太多了,他只能挑几个说话过分的禁了言。
其他人似乎以为审核来了,发评论都小心了不少。
靳鸩往后靠了些,目光死死盯着屏幕正中间的闻牧之,眼底各种情绪翻涌,几乎难以控制。
他直接站起身,抬手拿起后背的西装。
敲门声响起。
第11章 11
还是刚才的总助江怡。
她面带假笑地拿着一份文件打开门,看见靳鸩时,有些疑惑。
“靳总,您要出去?”
“嗯,有事。”靳鸩的回复十分简短,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文件上,“要签字?”
“嗯,是的靳总。”
江怡拿着文件上前,在旁边站着等待他签字。
靳鸩拿出钢笔低头签字,而站在一旁的江怡看到了放在桌上还没锁屏的手机,瞪圆了眼。
屏幕上那性张力爆棚的主播…是她们这活阎王天天在看的东西吗?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江怡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些,极力地进行了表情管理,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忍耐力,但她的目光还是下意识地往手机方向瞟。
这身材…也太香了吧。
是哪家的男菩萨啊啊啊啊!
签完字后,靳鸩注意到江怡的表情怪怪的,皱了下眉头。
“还有事?”
“没事了,辛苦靳总。”江怡立即老实地收回目光,故作平静地回复完,就拿起文件朝着门外走去。
“等下。”
靳鸩的声音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靳总?”江怡脸上仍挂着假笑,只是看着有些狰狞。
“有事电话联系。”
“好的,靳总。”江怡笑着回复完,转过头就恢复面无表情,还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
活阎王,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关上,靳鸩将椅背上的西装穿上,再仔细地将西装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单手整理了一下领带,才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直播间的热闹仍在继续着,闻牧之没去看评论和弹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微微偏过头用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链子。
他的皮肤本就偏白,手指骨节又细长漂亮,链子随着他手指的拨弄摇动着,细碎银光在灯光下闪动,给整个直播画面添了几分冲击性强的美感。
“之后可不能说我鸽粉丝福利了,”闻牧之转头看向镜头,笑道:“这份福利大家满意吗?”
“不满意也不可能再来一遍哈。”
像是洞察了评论区那些损粉的想法,闻牧之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句。
随后他抬手拿起了架子上的黑色西装,借着灯光直接背对着镜头穿上了。
接着他就转头面向镜头,微微垂着头扣着西装前面的扣子。
这件西装是照着他的身材定制的,上面还带着一些针脚漂亮的刺绣,别具风格,流畅优美的衣服线条刚好贴合他的身体,愈发凸显了他优越的腰肩比例。
扣子扣上后,闻牧之就从架子上取下一根风格简单的项链,系在脖颈间,简单搭配但上身效果却让人眼前一亮。
灯光角度依然不变,闻牧之微微侧了下身,光线打过来时,勾勒出他锁骨喉结线条的同时又恰到好处地形成了一小片阴影。
那阴影顺着西装v领往下延伸,似乎看不见尽头,也给人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
评论区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因为没法看到评论与粉丝互动,闻牧之并没在那站很久。
只是他准备动身时,看到了自己穿的裤子,觉得有些好笑,就微微抬起腿,对着镜头调侃了一句。
“上身西装下身裤衩,有没有你们要的反差感?”
说着他就走到镜头前坐下认真看粉丝们的评论。
【笑死,这叫什么反差,反差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人,里面竟然戴了贞操锁[狗头]劳斯要不要试试?】
这条评论刚出来就消失了,速度之快让闻牧之都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看着下面粉丝们的一连串问号,闻牧之也有些无奈,出声提醒道。
“平台近期管控严,你们的号且用且珍惜,不要被封号了。”
说完这句他自己也笑了,因为他作为健身主播其实很容易因为擦边而被封停直播间,但在他直播间里粉丝似乎比他还容易封号。
每场直播都有那么十几个号被封号或者是禁言。
评论区粉丝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笑声,纷纷刷屏蛐蛐他,气氛十分融洽。
闻牧之看着他们刷屏,也不反驳,只是面带笑容地继续往下翻,时不时地回答几个粉丝的问题。
“下次能不能出个腹肌开瓶盖的视频?”闻牧之慢慢念完,笑了一声。
“你们怎么每天都有各种想法?”
【闻风劳斯这是不敢吗?[坏笑]】
【该不会…是穿的肌肉衣吧?[嘻嘻]】
……
“激将法啊,”闻牧之扫了一眼弹幕,拿起一旁的杯子,慢悠悠道,“对我无效,毕竟我可是老鸽子了。”
那懒洋洋的语气加上摆烂的态度,瞬间就引起评论区粉丝们的疯狂控诉。
评论区又开始快速滚动着,他拉动滚动条慢慢看着评论,就在准备开口时似乎听见了门铃声。
这时候会有人找他?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门的方向,仔细听着声音。
门铃声再度响起,他缓缓站起身。
“抱歉各位,我现在有点事,需要出去一下。”
匆匆跟直播间的粉丝说了一声,他就起身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门铃声没再响了,他抬手打开可视门铃视频,清晰地看见站在门外熟悉的高大身影。
是…靳鸩?
来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本打算直接开口问,又觉得隔着门问似乎不太礼貌,就拧动门把手打算开门。
在要拉开门的瞬间,他似乎想到自己脸上的面具,就连忙松开门把手,将面具摘下来塞进了一旁的抽屉里,才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人在看到他开门后似乎呆住了,那双被掩藏在碎发下的黑沉眼睛在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发愣。
“靳先生,”闻牧之半靠在门框,笑着问他,“有什么事吗?”
开口时,他目光也在对方的身上打量着。
男人似乎是刚从公司回来的,身上还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内里衬衫也扣到了最上面,不管是衣服,还是领带,都整齐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当然,如果不戴这个口罩的话就更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
闻牧之特别想看看他摘下口罩的样子。
“靳鸩?”
见对方还没出声回答自己的问题,闻牧之有些疑惑抬眼喊了一声。
他并没想起来,自己刚才直播穿上的镂空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从靳鸩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他西装下的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以及脖颈往后延伸隐没在西装内的链子。
每一处对他来说,都似乎充满引诱,靳鸩垂下的指尖微微蜷起,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出声时还带了些哑意。
他轻咳了一声,缓缓移开目光,垂下眼道。
“我电子锁没电了,在等师傅上门。”
指节因为用力逐渐泛白,他继续道。
“我能去你那坐一会吗?”
似是没料到对方找他是因为电子锁没电了,闻牧之看向他的眸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眸光扫过靳鸩那双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的大手,笑着开口道。
“可以啊。”
说着他就拉开了门,“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闻牧之走在前面,他步子迈的比较大,面不改色地走到直播的房门口,抬手将房门关上了。
他不太喜欢让别人知道他的职业,有种不好解释的尴尬,同样的,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混在一起。
靳鸩静静地在后面看着他的动作,并没有继续往前走。
他的目光仅在那扇门上停留了几秒,就移开了。
闻牧之朝客厅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才转头看向站在后边的靳鸩,开口道。
“来这坐着等吧。”
靳鸩应了一声,不紧不慢迈步地朝他走来。
走得近了,男人身上熟悉的木质冷香也传了过来,闻牧之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男人在另一侧沙发坐了下来,正襟危坐的样子像极了来别人家做客的小朋友。
闻牧之多看他几眼,忍着笑意起身,抬手打开了冰箱。
“喝点汽水吧?”
“嗯,”靳鸩应了一声,又低低应了一声,“谢谢。”
更像了。
闻牧之想。
他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抬手将冰箱门关上了。
也是在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穿着直播时穿的西装,里面还穿着没脱下的背链。
难怪开门时靳鸩看他的目光怪怪的。
闻牧之瞬间笑不出来了,他木着脸将其中一罐可乐递给了靳鸩。
两人指尖短暂触碰了一下。
似乎触电了。
闻牧之下意识地收回手,指尖处有些发麻,他抬眼,恰好撞入男人漆黑的眸中。
之前没仔细看,现在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靳鸩的眼睛很好看。
眼型细长,眼尾微微上挑,瞳仁很黑,带着点蛊人的味道,尤其是下眼睑处有颗被浓密睫毛挡住痣,黑色偏红,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性感。
这样的眼睛,如果染上了水光,一定更蛊人。
闻牧之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将那罐可乐放在了桌上。
“你先坐,我去换套衣服。”
说完,他就注意到靳鸩伸过来的手似乎在空中顿了一下,才拿走了那罐可乐。
他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勾起唇看了靳鸩一眼,起身去了卧室。
只是他并没注意到,此时在沙发上坐姿端正的男人正转头看着他。
那双极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灼热滚烫的情绪丝毫不加遮掩,下眼睑的痣红到妖冶,摄人心魄。
确实蛊人得很,也极度危险。
第12章 12
由于客厅还坐着人,闻牧之只好提前终止了直播,看着评论区的不满几乎要溢出屏幕,他笑着给观众们画了几张大饼。
“放心,之后我会多多直播的。”
“你们想看什么我就播什么。”
“不会鸽的。”
“见面会啊,在筹备了,不急。”
看着疯狂刷着的评论区,闻牧之笑着对着镜头摆了摆手,“好了,我真要下播了,下次见啊。”
就在他准备下播时,眸光扫到评论区最新的几条评论。
【闻风劳斯不是常年一个人吗?这次是为了谁鸽了我们呢?[奸笑]】
【啧,说不准是对象来了,不然这么着急忙慌,衣服都没换呢吧[嗑瓜子]】
【嘿嘿,勾死谁了我不说】
【大胆推测一下,是对象看见他直播找来了[坏笑]】
【big胆,叫我们富婆姐姐怎么办?[打起来打起来]】
…
这几条评论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网友的八卦之心是永远不死的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事,都能让她们构想出一场场大戏。
其实能是什么别人,就是一个电子门锁没电的粗心邻居而已。
下播后,他从直播的房间里出来时,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是,这房子靳鸩不是新搬进来的吗?
怎么那么快门锁就没电了?
而且这个门锁没电,不是直接去楼下物业借个充电宝就能解决了?
为什么还要请开锁师傅?
这么想着,闻牧之看向靳鸩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但他没有直截了当戳破人的意思,就没再多问。
见他过来,原本在看手机的靳鸩将一罐打开的可乐推到他面前。
“谢谢。”闻牧之拿起可乐,喝了几口,才转头看向一旁坐的笔直的男人。
靳鸩在他看过来时就错开了目光,垂下眼皮看手机,但手指却半天都没碰过屏幕。
“熄屏了。”闻牧之用食指指腹轻敲了下可乐罐,笑着出声提醒。
他的声音一向比较随性,在此时带上了笑意,愈发透着股慵懒。
男人并没解锁手机,而是缓缓抬眼,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抱歉。”
男人还是冷淡低沉的嗓音,像极了闻牧之在广播剧配音中听过的矜贵性冷淡却充满攻击性的攻音,性感又撩人。
他愣了一下,转而弯了弯眉眼:“你手机熄屏了,不需要和我道歉。”
“不是,”男人与他对视,搭在膝盖上的指尖似乎动了一下,“师傅跟我说有点事,可能还需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闻牧之眼皮一跳,与男人对视的眼睛里依然带着笑意,但指腹却依然在那带着凉意的罐子上摩挲着,并未立即接话。
“放心吧,我不会赶你。”
注意到男人眼里多了几分局促,他才开玩笑似的出声道。
随后两人似乎达到了某种平衡,闻牧之窝在沙发里玩着手机,靳鸩处理着江怡发来的消息。
虽然都没开口说话,但也算和谐。
只是。
闻牧之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位邻居似乎总在无意识地朝他看来。
应该不是错觉。
因为他无意间捕捉了好几次了。
他作为一个gay,一向对男人的目光比较敏感,吸引到的也基本都是弯的。
当然,或许也会有例外?
在靳鸩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时,他突然抬眼,与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他拿着手机看向男人,唇角上扬。
“靳先生,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
“没。”
靳鸩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可乐,抬起手臂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眼望去。
闻牧之正看着他似笑非笑,似乎并没打算收回目光。
气氛似乎凝滞了。
靳鸩抿着唇拿着可乐,一时间竟有些呆滞。
他要喝可乐就必须要摘口罩。
但摘下口罩…
是不是会被认出来?
闻牧之并不知道他内心的纠结,就那样看着他,等他揭下口罩。
指腹沾了可乐罐上的水汽,凉意蔓延开来,他捏着罐子又喝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靳鸩。
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还是将可乐罐放下了。
闻牧之移开目光,脸上多了几分意兴阑珊。
可乐所剩不多,他一口喝完就将空罐子捏扁丢进了垃圾桶。
时间在两人安静的相处中不断流逝着,闻牧之都觉得有些无聊了。
就在此时,陈江发来了微信。
陈江教练:[图片]
陈江教练:中午食谱,记得打卡。
他回了个OK,就起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走到厨房门口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坐在沙发那的靳鸩,斟酌了几秒后开口道。
“靳先生,不嫌弃的话,你今天中午就在我家吃吧?”
靳鸩闻言回头看了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我来做吧。”
闻牧之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接话,只是笑着说:“我家没什么东西,可能你要将就一下了。”
他话音刚落,靳鸩就走到他跟前停了下来。
两人离得很近,因此男人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在与他耳语,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你想吃什么?”
“清蒸鱼…”
下意识地说出菜名时,闻牧之就感觉到了不对,他竟然还真想让客人做饭。
“不用,我自己做就行。”
说着他就走进了厨房,靳鸩也跟在他后面进了厨房。
他抬手打开了冰箱,看着里面仅剩的蒜头和姜陷入了沉默。
……
遭了,他今天忘买菜了。
无数尴尬都是在沉默逐渐蔓延开的。
闻牧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往常确实会买些菜回来,但今天好像是跟着靳鸩一起回来的,忘记买菜了。
不仅忘买菜了,他还邀请别人在他家吃,结果在要做饭时家里一点菜都没有…
长久的沉默之中,靳鸩拿着手机出声打破了尴尬。
“我买了菜,一会就送来了。”
说到这,他话音顿了顿,接着开口道:“我来做吧。”
闻牧之回头看向靳鸩。
男人从进厨房后就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现在两人就一前一后地站在冰箱前,他回头时目光刚好落到男人的颈间。
之前他还不觉得,现在他才实质性地感觉到。
靳鸩确实是真的很高。
他平视时都只能堪堪到对方的脖颈。
“可以吗?”靳鸩喉结微动,再度出声问道。
“当然可以,”闻牧之抬眼看着他笑着,“你都这么要求了,那我也不客气了。”
“好。”
靳鸩似乎是笑了,眼中多了几分很淡的笑意,那双总是阴沉沉的眼睛里似乎多了几分生动。
手机下单买的菜到的很快,两人一起下楼去拿。
真的是满满一大袋。
闻牧之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抬手拎了其中的一部分,有些无奈地出声道。
“你什么都习惯买这么多吗?”
“嗯,”靳鸩拿起那条还在跳动的鱼,鱼尾隔着袋子给了他一巴掌,他垂眼道:“你冰箱里没有菜。”
“没有菜也不用买那么多,”闻牧之笑着打趣他,“又不是末世来了。”
靳鸩笑着应了一声,“下次少买点。”
这句话有歧义,但闻牧之也懒得去计较了。
这么几次相处中,他也算是对这个邻居有一定了解了。
毕竟是个闷性子,不太会与人交流,说的话有歧义也很正常。
两人提着那一大摞菜返回厨房。
为了做饭方便,靳鸩解开了领带,脱下了西装,只穿着里面的一件黑色衬衫。
他微微低头解开了衬衫袖扣,将衬衫袖子挽到小臂处,才从袋子里取出了那条鲜活的鱼放进水池中。
水流声响起,鱼活蹦乱跳地将水溅了出来,靳鸩十分淡然地摁着鱼,抬起另只手接过闻牧之递来的刀。
手起刀落,十分干脆利落的动作,鱼就不动了。
接着他就拿着刀背快速地去鳞片。
闻牧之的心也跟着一跳。
他忍不住地抬眼重新打量起他这位邻居。
分明看着像个会五谷不分的精英白领,却在杀鱼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利落的…像在大润发里杀了十年鱼。
说实话,反差挺大的。
“要不,”
靳鸩停下了动作,转头看着他,似乎耳尖还带着些血色,“你先出去等会。”
他这么说,闻牧之也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鼻子,收回了目光,朝着外面走去。
在将要走出厨房时,闻牧之转头看向正在忙碌的靳鸩。
本打算说需要他时说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个身影好像有种说不出的眼熟。
他好像在哪见过。
但他想不起来了。
这种感觉很难受,让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种总是记不清东西的难受,特别像他最开始接受治疗时的药物反应。
靳鸩似是有感应般,回过头看去,只看见闻牧之似是正看着他皱眉头。
他紧抿着唇,捏着刀柄的手指收紧,心头像是被泼了盆凉水。
他不会被讨厌了吧?
果然还是他太心急了。
靳鸩默默回头,继续清理着手里的鱼,只是浑身似乎都笼罩了一层阴翳。
闻牧之并未察觉他的变化,在门口站了一会,就转身去了客厅。
第13章 13
靳鸩做饭很利索,闻牧之几次想进去帮忙都发现没什么他能做的,只能站在后面欣赏男人做饭了。
不得不说,身材极好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做饭也是很养眼的,修长的身影在自然光线下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人夫感。
闻牧之半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时不时跟人搭上一两句话缓解气氛。
只是靳鸩着实话少,哪怕他抛出话题来,男人也接不上太多。
似乎他是更擅长倾听。
不知道过去多久,等闻牧之再进厨房时,靳鸩已经做完了三菜一汤。
像个勤快的田螺姑娘。
闻牧之自己被自己脑海中蹦出的形容给逗笑了,走到靳鸩身边时他脸上还挂着笑意。
除了他之前提到的清蒸鱼之外,靳鸩还做了葱爆牛肉和干煸藕丝,以及一碗色泽鲜亮的番茄豆腐汤。
不仅颜□□人,看着健康,就连摆盘也很精细。
这成果闻牧之是没料到的,也难怪靳鸩会在里面忙活这么长时间。
虽然他自己也会做饭,但跟着教程做到最后,就只剩健康了,每次都得加层滤镜才能发出去。
靳鸩站在他身侧,眸中神色看似并没什么变化,但掩在口罩下的唇线却紧绷着,无声地泄露出他当前的情绪。
“你这菜做的也太下饭了吧,”闻牧之转头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的,他玩笑般地用手肘撞了下靳鸩裸露在外的手臂,“要是我得加练,你要负全责。”
“好。”
短暂的肢体接触,靳鸩垂眼掩去灼热的目光,克制情绪轻声应道。
两人一起将菜端去了外面的桌上,免得两人来回跑厨房盛饭,闻牧之将电饭煲也搬出来了,还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镇的饮料。
只是两人才刚坐下,靳鸩的电话声就响了起来。
他有些尴尬地拿着手机起身去旁边接听。
闻牧之盛饭的时候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紧锁地回应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估计他们这次是没法一起吃午餐了。
果不其然,靳鸩挂断电话后有些局促地转身看着他。
“有工作要去处理?”闻牧之一脸了然。
“抱歉。”
靳鸩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艰涩,但目光却有几分闪烁。
“没事,”闻牧之将空碗放到桌上,抬眼看他,“我用保温桶给你装些吧,工作再重要也得吃饭。”
靳鸩闻言眸光顿了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此时却看起来格外亮。
“好。”
他点头应了一声,又补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这饭都是你做的。”
闻牧之觉得有些好笑,他转头看向靳鸩,笑道:“倒是我该感谢你的,出钱请我吃了顿手工定制版霸王餐。”
靳鸩眼底多了几分笑意,眼睑处那颗红痣随着眼尾上扬生动了几分。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这年头,做了冤大头苦力还这么开心的确实少见。
闻牧之有些无奈地别开眼去找保温桶。
因为已经有段时间没用了,保温桶表面上还有些灰尘,他就拿着去了厨房清洗。
水流声响起,闻牧之才猛然想起。
新邻居好像是因为电子锁没电才来他这的。
那开锁师傅还没来吗?
他回头扫了一眼在外面站着笔直等待的靳鸩,继续垂着头清洗着保温桶。
这保温桶里有好几层,他分区往里面添了满满的饭和菜,就连汤也倒进去不少,最后保温桶拎起来都怪沉的。
将保温桶递给靳鸩时,他状似无意地出声问道。
“对了,开锁师傅还没来吗?”
“需要我帮你去跟师傅交流吗?”
靳鸩动作顿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才道:“不用了,我去联系他。”
“这样啊,”闻牧之依然笑着,只是眉头很小幅度地动了一下,“我送你吧。”
说着他就跟在靳鸩后面走了几步,眼见着男人身体在行走中逐渐变得僵硬,他才停了脚步。
在门口看着男人远处的身影,闻牧之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下次再一起吃饭啊,新邻居。”
似乎是有意,他拖长了最后后三个字的音调,低沉性感的嗓音轻缓,尾调上扬,如同有钩子在直戳人心。
男人脚步似乎顿了一下,但闻牧之却清晰地看见,他耳尖红了几分。
闻牧之随意地靠在门框上,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眸中多了几分探究。
世上会有白吃的午餐吗?
*
自从那天跑步碰到温廷礼后,闻牧之就换了跑步时间和跑步场所。
他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跑步,打卡到五公里就回来了,一路上也没碰见那神秘的新邻居。
但是,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仍旧没有消失,时不时出现都让他背脊发凉。
好像有人在背后默默窥视他生活的一举一动,让人毛骨悚然。
直到他回去洗完澡再去地下停车场将车开了出去,那种感觉才完全消散。
车子平稳穿行在马路上,他点了首舒缓的音乐,伴随着婉转动听的女声,他驾驶车子往偏僻的郊区驶去。
在车子开到一条没修过的水泥上时,有通电话打了进来。
接通后,和蔼轻缓的女声就从对面传来。
“牧之啊,你出发了吗?”
“嗯,还有半个小时就到,静姨你们先吃吧,孩子们不能饿着。”闻牧之观察着路况,开口应道。
“不急,你慢慢开,路上要注意安全啊。”
静姨叮嘱完就挂断了电话,似乎是怕打扰到他开车。
车子继续往前开着,闻牧之时不时看一下周围的商铺,最终将车子停在了一家小型超市门口。
超市开的地方比较偏僻,里面的人比较少,他从门口拿了个篮子,在零食区挑了许多种类的零食装了一大袋,又特意绕了一圈走到文具区。
小超市文具区的东西并不算多,只有一些很基础的文具。
他在架子上挑了许多支好看的水性笔和自动铅笔,又拿了几盒笔芯放进篮子里。
篮子似乎有点沉了,他将篮子放到地上,继续挑着本子。
本子的种类比较少,他只能挑着几种封面顺眼的拿下一大摞放进篮子里。
在准备离开时,闻牧之看见了放在最上面的素描本,因为卖的少,似乎还有不少的存货。
他抬手拿了一本下来,仔细翻看了一会,思忖过后往篮子里放了几本。
见他带着满满一篮东西出来,收银员脸上也多了几分惊讶,一边扫码一边跟他闲聊。
“小伙子,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给弟弟妹妹买的。”闻牧之摁着手机随意回应道。
“不错不错,是个好哥哥。”
收银员手脚麻利地扫着码,从一旁扯了个袋子递给他。
“你先装着哈,不够我再拿袋子给你。”
闻牧之应了一声,将她扫过的东西一一装进袋子里。
所有东西全部扫完,他光装东西就用了三个大袋子,最后他扫了付款码,在收银员慈爱怜惜的目光下离开了小超市。
将那三袋东西放去了后座后,他继续开着车行驶在水泥路上。
车越开越偏僻,路两旁不再是各种商铺,而是农田和杂草树木。
大概过了半小时,他的车才停在了一个老旧的院子门口。
这个院子虽然看着老旧,但院子大门却很新,还是用的密码门锁。
他还没下车,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几个孩子一股子脑从里面冲了出来。
闻牧之刚下车就被几个孩子给包围了。
“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们啦!”
“哥哥,我想死你了!”
“哥哥,上次静妈妈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我想给你讲!”
“不行,我要讲的,你换一个!”
……
看着小孩子们红彤彤的脸,闻牧之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他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女人,笑着喊道。
“静姨。”
女人看起来已经四十多了,脸上有了许多细纹,却丝毫不掩年轻时的芳华,眉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柔,看到闻牧之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笑着应了一声。
“孩子,快进来。”
“嗯。”
闻牧之应了一声,转头打开后座的门,将后座的东西拿了出来。
孩子们见他拿东西,立马自告奋勇地想要帮他拿。
但他拒绝了,他笑着看着有些失落的小萝卜丁们,认真道:“你们现在还小拿不动,等你们长大了就有劲帮我拿啦。”
几个小萝卜丁大力点头,不肯先进去,非要跟在他后面。
东西确实有点沉,他正准备去拿第三个袋子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我来。”
少年的声线有些低沉,带着磁性,听起来却很舒服。
他回过头,就看着穿着一身校服的少年站在他身后,朝着他伸出手。
少年清瘦高挑,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就是脸上有个创口贴,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又打架了?”闻牧之习以为常地收回目光,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将里面的第三个袋子拿了出来。
“嗯,你别跟静姨说,”少年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却有几分阴翳,“他们该收拾。”
闻牧之皱了下眉,与他走在一起,压低声音温和道:“能不打架尽量别打,你高二了,学校有权退你学的。”
“嗯。”少年应了一声。
“小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快走到门口时,静姨转头看向少年,语气严肃了几分,“不许逃学。”
“静姨,我没有。”少年抬起头看着她,“我请假了。”
“你又请假。”静姨有些忧愁,“你这马上高三了,怎么考大学啊?”
“我,”少年垂下头,好一会才开口道:“静姨,我一定会努力的。”
闻牧之听见他这么说侧头看向他,语气也严肃了许多。
“郁沉,你快18了。”
“承诺出口,就要做到。”
第14章 14
“哥,我知道。”
少年抬眼与他对视,“我一定会努力考个好大学的。”
闻牧之看着他那双澄澈的黑眸,一些劝导的鸡汤在唇舌间滚动几轮,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低声应了一句,缓缓抬起空着的手,在少年瘦削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有困难一定要跟我说。”
“听见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眼圈瞬间泛起了几分红,他抿唇尽力地控制着情绪,拿着手里两袋子东西走的更快了。
几个小孩追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哥哥。
“走慢点小沉,别摔着。”静姨嗔他,“多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
“还没成年,”闻牧之提着剩下的袋子,笑道,“那就还是孩子呢。”
“是啊,还是孩子呢…”静姨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底尽是心疼,她没继续往下说,只呢喃了一句“你这孩子啊,”就眼睛红的不像话。
见状,闻牧之连忙走上前,脸上挂着笑容,将手亲昵地搭在静姨肩膀上,“好啦,静姨,别多想了,我想吃你做的鸡汤面,今天能吃到吗?”
静姨抬手擦着眼角的湿润,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有,有,今天刚去村里杀了只鸡,新鲜着呢。”
“那我今晚就要吃这个了。”
“好,你想吃什么静姨都给你做。”
声音逐渐远去,院门外只留下一辆黑色的车,只是在院外不远处的枣树下,有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看向中院门的方向,眸光似淬了毒。
闻牧之将东西放进了客厅,就走出门,准备将车子开进来。
在拉开驾驶座时,他突然意识到背脊发凉,下意识地朝着后方看去。
依然什么都没有。
他皱了下眉头,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进了院子。
郁沉在他进来后就将院子大门给关上了。
少年单薄的身影立在风中,校服被风吹的飞起,似乎下一秒将要飞起的就是他自己。
郁沉怎么瘦成这样了?
闻牧之皱了下眉头,就见少年正低垂着眉眼朝着他走来。
“哥,聊聊吗?”郁沉低声问道。
闻牧之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色,应了一声。
两人一同从旁侧的楼梯上去,一路走到顶,他们都没开口说话。
顶层是灰色的水泥堆砌成的,围栏看起来还不太规则,却很空旷,站在墙边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
“哥,我今天打架了。”
郁沉看着外面灰沉沉的天,低垂着眉眼开口道。
“嗯,我知道,”闻牧之面色很平静,“你也不是请假回来的,你逃课了对吧?”
“嗯。”郁沉应了一声,转而扯了扯唇,“原来哥都知道。”
“你以为就我知道吗?”闻牧之转头看着他,额发被风吹的凌乱,“静姨也知道。”
郁沉抬眼看他,澄澈的黑眸中满是惊讶。
“你什么都瞒不住静姨的。”闻牧之别开眼,看着远方,“她虽然很担心你,但她也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她不会插手,只会无声地关心你。”
郁沉没说话,眼底似乎笼罩了一层晦暗的阴霾。
“你的麻烦,需要我出面解决吗?”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沉默,闻牧之顿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不用了哥,”郁沉将手臂搭在水泥墙上,看着远处低声道,“我可以解决。”
“嗯,好,注意分寸。”闻牧之转头看向郁沉,“话说回来,你要高三了,对未来有规划吗?”
郁沉依然看着那一片灰暗的天,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才低声道:“我想考中央财经大学。”
听到这个学校名称,闻牧之怔了几秒,“你想学金融?”
“嗯。”郁沉应了一声,并没深入解释。
“有目标就好,”闻牧之笑了笑,“这所大学也不好考,你要想考上就必须要努力学习了。”
“嗯,谢谢哥。”郁沉转头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光,也有了少年人的模样。
“哥哥!”
“牧之哥哥,郁沉哥哥,吃饭啦!”
几个小孩的在楼梯间响起。
两人齐齐回头看着那几个面带笑意的孩子,也笑着应了一声。
就在郁沉准备离开时,闻牧之拍了下他的肩膀。
“哥,怎么了?”
“兜里的烟和打火机。”闻牧之依然面带笑意,只是带了几分大家长的压力。
“不是,哥,”
“你怎么像我们教导主任似的。”
郁沉低声嘟囔了一句,将兜里的烟和打火机交了出来。
“小孩子尽量不要抽烟,”闻牧之接过烟扫了一眼,“还是这么便宜的烟。”
“对身体不好。”
“可是哥,你不是也抽…”
闻牧之抬眼看他,他立即噤声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楼上下去,大院子的桌子已经摆了起来,几个小孩正坐在桌前分着餐具。
“快来,你们这俩孩子,一到吃饭就乱跑。”静姨转身,朝着两人招手。
“静姨,我不是孩子了,24了。”闻牧之快走几步,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勺子,将炖好的鸡汤淋在面条上。
“就只倒点汤?”静姨瞥了他一眼,接过勺子,往他的碗里加了好几块鸡肉。
“不管多大,都是孩子。”
静姨轻声道。
“好。”闻牧之笑了一眼碗里堆叠的小山,拿着筷子慢慢将碗里的手擀面拌匀,让每根面都均匀地被汤汁包裹上。
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很喜欢静姨亲手做的鸡汤面,永远都是最鲜最温暖的。
浓郁的鸡汤香味很快就在院子里散开,几个小孩吃的吭哧吭哧的,他也跟着吃了两大碗。
吃完饭,他带着几个孩子在院中消食,顺便将自己买来的东西分给孩子们。
到郁沉的时候,他拿出了专程买的素描本。
“哥…”
郁沉接过素描本,话音带着几分颤抖。
“嗯,虽然你不打算走艺考路了,但也不要放弃热爱的东西。”闻牧之看着少年带着水光的眼睛,笑道,“可别哭啊,我不会哄人的。”
“谢谢哥。”
郁沉手里紧紧地捏着素描本,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闻牧之笑了笑,随后看向不远处,喊了一声,“江小梨。”
一个女孩蹦蹦跳跳地冲到他的跟前,笑嘻嘻地喊着哥哥。
“生日快乐。”
闻牧之在女孩满脸期待中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包装的很梦幻,让女孩眼前一亮,响亮地道了声谢就接过了盒子。
盒子里装着许多各种颜色糖纸折成的船,闪着彩色的光,十分漂亮。
小姑娘很开心,拿着船对着光处看,眼睛都被彩光染亮了。
闻牧之抬手摸了下小姑娘的头,又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票给她,蹲下身笑着道。
“这是你喜欢的节目演出票,可以跟静姨一起去看。”
小姑娘捏着票,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收好,跟闻牧之道了声谢后就朝着静姨跑过去了。
周围一群小孩在疯跑打闹,闻牧之站起身,静静地看了一会,才朝着静姨的方向走去。
静姨正戴着老花镜在做手工棉鞋,正就着光在一针针地用毛线打着鞋面。
闻牧之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在院子里跑动的孩子,开口问道。
“静姨,院里最近又新来了几个孩子?”
“是啊,”静姨抬眼望去,眼底带着几分怜爱和疼惜,“上个星期,有家人直接把孩子丢门口就跑了,怎么都撵不上,还有一个说是家里人叫他来敲我门,送东西给我,结果孩子回去找不到人了。”
“这些孩子也是苦命,家长养不起还要生。”
闻牧之拿起茶喝了一口,看着无忧无虑打闹的孩子们,轻叹了一声,接着道:“孩子们还是该多读点书,将来也能自给自足。”
“出身无法选择,但未来起码能有选择。”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了过去,低声道:“静姨,辛苦了,卡密六个0。”
“你这孩子…”静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着眉头看他,“你自己够生活吗?孩子这边我能负担的起。”
“静姨,我够生活,我已经能财富自由了。”闻牧之笑着与静姨对视,“所以不用担心我,我有能力帮助人。”
帮助别人,也相当于是在帮助当年的自己吧。
两人坐在院门口随意聊了几句,天也逐渐黑了。
静姨把孩子们都叫了进来,每个人都分了一本书看,转头看着岿然不动的郁沉。
郁沉立即转身去拿自己的作业。
在屋内暖黄的灯光下,闻牧之成为了他们的老师,耐心地给找他的人讲解着。
就连一向很少说话的郁沉也拿着题目来问他。
高中的知识他印象很深刻,当年他连着刷了好几年,几乎是刻入了脑子里。
因此,郁沉不管问他什么题,他都能准确地讲出解法以及对应的知识点。
连续几轮讲解后,闻牧之有些严肃地抬头看他,“郁沉,你上课没认真听讲。”
郁沉第一次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他耳根子有些红,嗫嚅道:“我听不懂。”
“没听怎么听得懂呢?”闻牧之皱了下眉头,“你上高二之后都没听课吧?”
郁沉低下头,俨然一副挨训学生的模样。
闻牧之轻叹了一口气,将他的书放下,放缓了语调:“郁沉,你需要重新将书本上的内容自学一遍。”
“好。”郁沉回应道。
良久沉默,他抬眼望去,就看见闻牧之正认真看着他那本有些杂乱的作业,眸中是他看不懂的神色。
似是怀念,又似是遗憾。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似乎是来了一条新短信。
第15章 15
[好久不见,闻学霸]
只那一瞬,他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去,一股凉意缓缓升起,继而遍布全身。
紧随其后又有两条短信发进来,他垂眼看着屏幕,捏着手机的手指逐渐收紧,面色惨白如纸。
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浑身都僵硬了,甚至都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据说你过得很好]
[他们都不知道你以前的事吧?]
“哥哥,这个字念什么啊?”
小男孩拿着绘本噔噔噔地跑过来,扯了下他的衣袖问道。
闻牧之垂眼,僵硬着低下头,看着那画面五颜六色的绘本,声音有些艰涩。
“小花猫今天很精神,这个字念jīng。”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就卸了气,那些纷乱的记忆就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血淋淋的世界,斑驳的墙壁,身边人突变的脸色,变色扭曲的世界,压抑的哭喊,忽远忽近的警笛,在闻牧之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交错着。
一切都没有过去。
过不去的。
他说不出话来,似乎喉口压着什么,痛苦压抑的情绪再度爆发,他感觉格外痛苦,像是坠入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摸不到边境。
拿着绘本的小孩对人情绪的变化格外敏感,小孩意识到他不对劲,立马拿着绘本去找静姨。
静姨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闻牧之朝她摇了摇头,眼中的亮光却逐渐暗了下来。
最终静姨还是没开口询问,只是安静地倒了杯温水放在他手边,抬手摸了下他的头,满眼心疼。
闻牧之垂下眼,只是拿起杯子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已经好了很多,但那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一直都没消散,那源头依然未解。
水杯里的水随着他手指轻微颤抖而晃动着,他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已经很久没吃过的药。
兴许是短信发过来没回应,那串号码又打来了电话。
闻牧之只是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只是安静地吃着药,似乎电话不是打给他的。
电话自动挂断,对方又发来了几条消息,显示在通知栏上的只有最后一条消息。
[你给我等着]
闻牧之并没去看,而站在他身侧的郁沉却看见了,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才移开了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牧之才抬头看向静姨,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没事了。
但静姨眼底仍旧布满担忧,她皱着眉头开口劝道:“牧之,你去休息吧,开车走那么远也挺累。”
闻牧之不想让她担心,就笑着应了一声,起身朝着二楼方向走去。
走在二楼的楼梯口时,他听见院门外似乎有车子停下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静姨快步走到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孩。
院子外很快响起了敲门声,静姨应了一声后将与院门打开了。
这么晚了,这个偏僻的小孤儿院里竟然还会来人?
疑惑驱使闻牧之没有回房,而是直接下了楼梯,看向院子门口。
只见院门口缓缓驶入一辆黑色的车,在车开进院子后,才降下车窗跟静姨打招呼。
在闻牧之的角度只能勉强看得出驾驶座上的是个男人,那人的脸被静姨挡住了一部分,看不清楚。
那几个小孩站在静姨后面,已经完全没之前那么活跃了,看起来格外老实,一声不吭。
随后闻牧之就看见那人将车窗摇了上去,再次启动了车,将车停在了他的车旁。
见静姨要过去迎接,闻牧之也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跟在静姨身后。
对于他这种行为,静姨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几个人在车后等了一会,那人才磨磨蹭蹭地从车上下来。
闻牧之面无表情地抬眼望去,随即眉头无声地跳了下,看向男人的眼睛中多了几分笑意。
只是这笑意极淡,让人捉摸不透。
靳鸩被他看的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摆弄了下口罩带子,呆站在那像根电线杆子。
“牧之,你们认识?”
似是感受到了两人奇怪的磁场,静姨转头看向闻牧之。
“应该算是…认识吧?”闻牧之笑着看向靳鸩,语调中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是吧,新邻居?”
“嗯。”
靳鸩错开了他的目光,只是应了一声,喉结滑动了一下,似是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你们还是邻居啊?”静姨闻言笑开了,看向靳鸩的眼中多了几分慈爱,“真好,牧之一个人住好久了,终于算是有个伴了。”
“静姨,是邻居,不是室友。”闻牧之有些好笑地回道。
“哎呀,差不多了,”
说着静姨就看向那几个小孩,“孩子们,来叫人。”
那几个躲在后面的小孩听到叫唤,抠着衣服怯生生地看着靳鸩,憋着一股劲地一起喊了一声。
“靳叔叔好!”
清亮的童音一致响起,闻牧之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惹来几个小孩带着怨念的目光。
靳鸩点了点头,很官方地回应了一句。
“嗯,你们好。”
说完他就转身打开了后备箱。
引入眼帘的是成批次的物品,各种类的用具应有尽有。
就连习惯了他批发式操作的闻牧之都怔了几秒。
这也太满了吧,进货都不带这样的。
但除了他,那几个小孩跟静姨都好像习以为常。
“靳总真是太客气了,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
“应该的。”靳鸩一边回着,一边往下搬着东西。
“你这是把人家超市都搬来了?”闻牧之走上前去帮他搬着东西,还不忘笑着揶揄他一句。
“没有,”靳鸩的声音隔着口罩,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顺手带的。”
闻牧之笑了一声,没再揶揄他。
两人一起搬着后备箱的东西,站在后备箱门口,难免靠的很近。
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往他这边挤。
闻牧之感觉自己都快跟靳鸩贴上了。
不是,这男人搬个东西靠这么近做什么?
闻牧之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然而没几秒,对方又靠了过来,这次男人的腰腹都直接贴在他手臂上了。
为了搬东西方便,他将袖子挽了起来,裸露在外的肌肤刚好紧紧贴在男人的腹部。
男人滚烫的体温隔着衬衣传了过来,让他感觉手臂都有些发麻。
恰好此时靳鸩抬手去拿他面前的东西,高举的手臂像是把他整个圈在了怀里。
这距离,着实又些过于暧昧了。
闻牧之用手肘推了下靳鸩。
“你过去点,别挨那么近。”
靳鸩放慢速度地拿起东西,转头看了他几秒,才缓缓退后了几步,露出了被他高大身影完全挡住的几个安静小孩。
闻牧之:……
好吧,是他思想龌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几个小孩并没占太大位置,是靳鸩在细微动作中缓慢移过去的。
在闻牧之没看到的地方,靳鸩的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就连被口罩遮住的唇角都上扬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两人无声地搬了半天,车内的东西终于只剩一件了。
闻牧之伸手去拿,靳鸩慢他一步,刚好搭在他的手背上。
闻牧之:……
不是,这又是什么偶像剧烂俗情节照进现实了?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没开口,靳鸩就将手收了回去,声音十分平静。
“抱歉。”
闻牧之转身看了他一眼,拿走了最后一样东西。
“后座里还有。”
听到靳鸩那平静如死水的声音,闻牧之冷笑了一声。
“自己搬。”
“嗯。”
靳鸩应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抬手打开了车门,将买的东西往地上放。
闻牧之虽然没有回头看他,却还是跟着郁沉一起出来搬东西。
看着堆满后座的东西,闻牧之已经心如止水了,反正不是他花钱。
他一点都不心疼。
像这种人傻钱多的,有钱就该这么花。
院里的人一起忙活搬运,才将车里的东西都搬去屋里,所有人都累的说不出话来。
郁沉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纸杯,给所有人都倒了杯水。
闻牧之接过纸杯,喝了几口后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靳鸩。
男人依然坐地十分端正,腰背挺直,拿着水杯也不喝,就在那干坐着。
很少见这种总是规规整整的人,闻牧之放下杯子,笑着看他。
“新邻居,你说,”
“怎么那么凑巧,我在哪,你也在哪呢?”
这句话带着几分试探,靳鸩闻言,捏着纸杯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回头与闻牧之对视,用那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低声反问道。
“你很反感见到我吗?”
“不是,怎么会。”
闻牧之也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连忙出声解释,“我就是最近经常在哪都能碰到你,随口问一句而已。”
“嗯。”靳鸩似乎是笑了笑,那沙哑低沉的嗓音听着竟然有几分性感。
“你不反感就好。”
闻牧之脸上的笑容僵了几秒。
不是,他是在玩抽象吗?
怎么说出的话总带着歧义?
第16章 16
七点整,闻牧之的闹钟就响了起来。
他艰难地移动着,伸手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关掉了一直在响的闹钟,又眯了一会才缓缓坐起来,犹如行尸走肉般地拿起屋子里的水杯打开了门。
一股凉风迎面吹来,让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院子里传来了孩子们玩闹的声音,闻牧之拿着水杯站在二楼阳台上往下看去。
只见院子里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老鹰抓小鸡游戏,而那个在前面僵硬移动着的母鸡……
闻牧之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
竟然是靳鸩。
他依然戴着那焊死在脸上的口罩,身形僵硬地随着前面“老鹰”的动作移动着,将后的几个孩子护好。
院子里满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闻牧之简单地在二楼池子那洗漱了一下,就下了楼。
几个孩子一见到他,就停下了动作,笑着朝他齐声喊了一句哥哥。
闻牧之笑着应了一声,看向靳鸩时还轻挑了下眉,阳光落在他眉宇间,将那一抹得意衬的格外生动。
靳鸩就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眸中清晰地映出闻牧之的倒影。
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不再继续游戏,而是飞速地朝着闻牧之跑去。
见状,他也迈开长腿缓缓地朝着闻牧之的方向走去。
孩子们跑得快,上前就紧紧地抱住闻牧之的大腿,想要当他的腿部挂件。
闻牧之下意识地伸手护着孩子们,才抬头看向朝着他走来的靳鸩。
男人走得很慢,步子也很稳,眼神却是坚定的像要入党。
停在闻牧之跟前时,靳鸩还默不作声地低头看向那几个扒着闻牧之腿的小孩。
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闻牧之勾唇调笑道:“靳总也想来试试?”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他语气轻松随意,眸中带着几分狡黠,“你也叫声哥哥来听听。”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只是想看这闷葫芦破功,但没料到靳鸩会直接抬起头看着他,还用着那十分正经的语调压低声音道。
“哥哥。”
靳鸩的声线本来就很低沉,充满了压迫感,尤其是在刻意压低时还带着气音,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性感,像极了在有蓄意勾引。
要命了。
这人怎么像是被夺舍了?
闻牧之心头一跳,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牧之,进来吃早饭了!”
静姨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好!”闻牧之低头笑着抖了抖腿部挂件们,“孩子们,该吃饭了。”
几个小孩闻言立即松开了他的腿,有个小孩抬头看着他,大声道。
“哥哥,我们吃过了!”
“叔叔给我们包了馄饨!”
“馄饨?”闻牧之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靳鸩。
见对方点头应了,他眸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辛苦靳总。”
靳鸩看着他,似乎是在笑,眼尾上扬一些弧度,那双偏冷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温度。
闻牧之说完就快步走向厨房,伸手去拿台子上的一碗热馄饨。
这馄饨比上次吃的个头还要大,皮被煮的接近透明,馄饨汤还带着淡淡的鸡汤香,应该是静姨放进去的鸡汤。
鸡汤配馄饨,着实是良配。
闻牧之拿着勺子捞起了一个,在唇边随意吹了口气,就咬了下去。
馄饨是刚煮好的,他一咬下去就被烫了嘴唇,轻嘶了一声。
“吃慢点,谁跟你抢呢。”静姨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这样有些好笑,“孩子们都吃过了。”
“原来只有我起的最晚啊。”
闻牧之看着碗里数量不少的馄饨,有些奇怪地出声问道:“他包了多少啊?”
“他啊,”静姨提起靳鸩就满脸笑容。
“我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包馄饨了,小伙子是真勤快,一包就包了三冰箱抽屉,包完还去叫孩子们起床。”
“这么多?”闻牧之有些诧异,将勺子上冷了的馄饨送入口中。
依然是熟悉的味道,只是这次馄饨的肉质更鲜嫩,味道也更好了。
馄饨的肉香带着鸡汤的鲜香,在口腔里碰撞,确实是让人回味无穷。
闻牧之食欲大开,将静姨不小心煮多的馄饨都吃完了。
在他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靳鸩走了进来。
跟静姨打过招呼后,男人的目光在他手里的空碗上划过,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谢谢靳总的馄饨,”闻牧之笑着拿起自己的碗,“又光盘了。”
“嗯。”
靳鸩点了下头,见他准备去收拾碗筷,立即开口道,“我来洗吧。”
“不用,你去歇会。”闻牧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就行。”
打发了靳鸩后,闻牧之就手脚麻利地将厨房收拾好,看了眼时间,就朝着院子方向走去。
小孤儿院里的孩子不少,有部分现在正是上幼儿园的年龄。
由于幼儿园不是义务教育,需要的费用不少,再加上院子里有些孩子身患疾病需要花钱,所以静姨就只能自己包揽了孩子们的幼教活动。
也是因此,闻牧之才会经常过来带孩子们一起学习活动一下,减轻静姨的负担。
在静姨忙着的时候,闻牧之将院子里的孩子都集合到空地上,开始教他们跳自己新学的简单律动操。
孩子们都很乖,跟在他身后,努力地学着他的动作,跟着音乐一起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闻牧之教孩子们跳了几遍后,就下去纠正孩子们的错误动作。
也是在此时,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靳鸩。
不知道靳鸩在那站了多久,整个人快跟后面的黑色车子融为一体了。
闻牧之敛下眸光,抬手朝他摇了摇。
“一起过来玩游戏吧?”
听到他的邀请,靳鸩也毫不犹豫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小孩子玩的体育游戏都是简单有趣的,两人一起在孩子们里穿行着,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他们身上,形成了格外温馨的画面。
静姨忙里偷闲地拿起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好几张照片。
一张张定格的照片翻过去,她眼底的笑意就更深了。
然而,平静和温馨似乎就只这么一刻,下一秒,她的手机传来了新消息提醒。
点开那条新消息,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第17章 17
下午五点,外面下起了暴雨。
大雨如瀑,丝毫不见停歇,院子里很快就有了一层薄薄的积水。
闻牧之撑着伞站在院子门口,望着外面茫茫雨雾,紧抿着唇,神情十分严肃。
静姨上午出去了一趟,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不仅如此,他打了几通电话,都显示对方已关机。
这不正常。
往常静姨哪怕是出门买东西,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回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丝已经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他心里越发的焦躁不安。
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事要发生了。
那种不好的预感告诉他。
这件事可能和他有关,并且会打破他精心维持已久的平静。
闻牧之眸光沉了下去,他拿着伞,快步朝自己车的方向走去。
伞在他快步前行的步伐中不断往后倾斜着,斜雨顺着倾斜的伞砸在他脸上身上,最终将他前面的衣襟尽数打湿。
但他丝毫不在意,在暴雨中打开了车门,坐上了驾驶位。
在他准备启动车子出去时,车窗被拍了几下。
闻牧之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站车窗外的靳鸩,皱了下眉头。
这家伙不是走了吗?
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男人并没有撑伞,就那样站在外面拍着他的车窗,眸底带着少有的担忧和着急。
闻牧之沉默地扫了眼被淋湿的靳鸩,收回目光的同时踩下油门。
黑色的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靳鸩被车子带的身体趔趄了一下,他随意地抬手抹了下脸上的雨水,就拉开了自己的车门,毫不犹豫地踩着刹车冲了出去。
此时的天乌蒙蒙的,雨丝连成线,随着狂风打在他的车窗玻璃上,雨刮器一直在不停地工作着,却也只能依稀地看见周围的树影。
能见度太低了。
闻牧之手机里跳出暴雨红色预警。
他抬手划掉了预警消息,点开了昨天收到的短信,指尖微顿,就顺着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刚响两声,对方就接通了。
接电话的人似乎是用了变声器,听起来有些刺耳。
“现在知道打过来了?”
“人在你那?”闻牧之懒得跟他多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刚才已经询问过静姨常去的几家店,都表示没见过静姨,但静姨确实出去就没回来。
所以他怀疑跟这个人有关。
那人笑了起来,那声音听的人无比烦躁,闻牧之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猛踩刹车停了下来,心口被压抑的情绪无法发泄,他用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才沉着脸开口道。
“在哪?”
“你们在哪?”
“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始呢。”对方又笑了起来。
闻牧之感觉血液中某些被压制下去的不安因子再次蠢蠢欲动,他抬眼看向前方,眼底隐隐透着几分杀意。
“我再问一遍,”
“你们在哪?”
“呵,”对方冷笑了一声,“闻牧之,你还是一点没变呢。”
“是呢,神经病能下出什么好崽。”
闻牧之捏着方向盘的手指又紧了几分,他眼底的阴翳几乎没有半分遮掩,眼白处的几根红血丝似乎更加明显了。
对方显然也没有想一次性将他激怒,在说完那段话后,就将地址发了过来,挂断了电话。
闻牧之点开导航,将地址复制进去,大概距离他这里还有十公里。
就在他准备继续开车往前时,车窗再度被敲响。
闻牧之阴沉着脸朝侧边望去,还是那熟悉的黑色身影。
还是靳鸩。
这人竟然追着他到这来了。
但他现在不想跟这人过多纠扯,只是降下车窗,看着浑身湿透的男人开口道。
“回去。”
男人没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用那有些沙哑的嗓音道。
“我跟你一起去。”
“不需要。”闻牧之看着他满眼冷漠,“我劝你最好别跟着我。”
说完这句,他就摇上了车窗,半点都没犹豫地将车开了出去。
心底的郁气半分未消,他的车速也越来越快,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不对。
他的车速越来越快,也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踩刹车都无法降低车速!
是有人对他的刹车做了手脚!
他用力踩刹车想要减速,但根本就无济于事。
最终闻牧之只好采取了紧急制动。
所幸那人并没有破坏车子别的地方,他车子在山体上擦了几下,再次笨重地转弯却是下坡。
下坡路段不长,他最终还是将车停了下来。
这车子估计是不能开过去了。
闻牧之一时间泄了气,外面的雨仍旧下个不停,他心底那克制不住的情绪再度涌了上来。
他眼睛逐渐变得猩红,手紧握成拳,像是没有痛感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车上,砸到出了血也没停下。
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滑落,他内心却始终没法平静下来。
他好像再次失控了。
意识到这点时,他终于听到了窗外的声音。
靳鸩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一身黑衣服全部被雨淋湿了,但他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担忧。
外面还在下着雨,闻牧之有些虚软地解锁了车门。
“你…”
闻牧之想要说话,但一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沙哑了。
男人打开车门,与他四目相对。
此时的闻牧之有些脱力地坐在驾驶位上,眼睛通红,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满眼警惕地盯着他,却又格外惹人心疼。
靳鸩身处雨雾中,他缓缓抬起手,宽厚有力的手掌落下,在闻牧之头上很轻地拂动了几下。
男人手掌心的温热让闻牧之失控的情绪暂时稳定了下来。
随后他就看见靳鸩收回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了一样东西,在闻牧之眼前展开。
是一根包装得很漂亮的棒棒糖。
闻牧之看着他湿润掌心里躺着的糖,怔了几秒,鼻子开始泛酸,眼睛里也似乎蒙上了一层白雾。
“谢谢。”
他抬手接过棒棒糖,指尖擦过男人的掌心,似乎是被电了一下,有些酥麻的感觉。
闻牧之捏着糖,抬头望向男人,眸中情绪复杂,好一会他才开口道。
“我能借下你的车吗?”
靳鸩垂眼看他,应了一声。
换车后,看着没准备让出驾驶座的靳鸩,闻牧之只得将位置发给了他。
离目的地还剩下五公里。
靳鸩启动车子再度进入雨雾中。
这场暴雨依旧没停。
闻牧之都能清晰地听见车轮在积水中穿行。
他看向窗外那压抑的天气,心头似乎笼上了一层阴影。
此时他不是很想说话。
也不想追究为什么靳鸩没走,又为什么要追上他,以及为什么还会给他一颗糖。
这人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但闻牧之此时不想去追究那么多。
他只想赶紧到,去看看那些人究竟想怎样。
那被毁掉人生的并不只有他们,还有他。
他们又凭什么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闻牧之垂下眼,安静地剥着糖纸,将糖送入嘴里。
口中的涩味被甜味取代,他心头的烦躁似乎少了一些。
车子在雨中不断前进着,距离在不断减少。
闻牧之回过头时才突然发现。
靳鸩好像没戴口罩了。
跟他之前猜测的一样,男人长相的确十分优越,五官线条凌厉且深邃,薄唇微抿,眉尾上挑,自带让人退避三舍的气场。
就这张脸,哪怕是淋了雨,将头发拨到后面去,也丝毫不显狼狈,雨珠从他脸上滑落,反而还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性感。
只不过…这张脸,他还是觉得有点眼熟。
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
靳鸩转头看向闻牧之,恰好撞入对方那双浅褐色眸中,心头一紧,后知后觉自己忘记了戴口罩,唇线紧绷着,眸光有些闪烁。
“到了?”闻牧之收回目光,神色不变地看向窗外。
“没有,前面是一条小土路,车子开不过去。”
靳鸩见他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神情也放松了些。
闻牧之看了一眼导航距离,还剩下1.5公里,而外面的雨丝毫不见停。
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引发自然灾害。
“你先回去吧,”他转头看向靳鸩,“今天麻烦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说完,他就拿着伞下了车。
但在另一侧,靳鸩也打开车门下了车没有丝毫犹豫。
闻牧之转头看向他,就见他利落地关上车门,快步走了过来。
“可以借个伞吗?”
男人站在他跟前,垂眼与他对视,那双黑色眸子是有他看不懂的深色,低沉喑哑的嗓音几乎要与周围的雨声融为一体。
闻牧之举高伞,示意他来伞下。
两人的身高有一定差异,靳鸩主动地抬手接过了伞。
两人撑着伞走在泥泞路上。
这条小道应该是下山的,被雨水冲刷过的泥巴已经有了松软的迹象,光是踩上去就能感觉到土地的黏腻湿滑。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
闻牧之大概是有些心急,步伐有些快,直接在一个拐弯时踩滑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站在他身后的靳鸩眼疾手快地伸手搂住他的腰。
第18章 18
箍在腰间那结实有力的手臂缓缓收紧,闻牧之感觉自己几乎整个后背都贴在了靳鸩怀里。
这个姿势很奇怪,有点过于暧昧了。
闻牧之扭了下腰,似乎在用动作示意身后的男人松手,但搂住他腰的人并没有松开。
“别动。”
“会站不稳。”
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际,那嗓音似乎还带着几分沙哑,尾音逐渐模糊在雨声里,但却在闻牧之的耳中不断回响着。
他没再动了,感受到背后男人胸膛的起伏,腰间似乎开始发烫。
等到两人都稳住身形,靳鸩才松开了箍在他腰间的手。
随即那只骨节修长漂亮的手抬起,摆弄了几下两人头顶已经翻飞的雨伞。
“走吧。”
靳鸩放下手,垂眼望向他。
他的脸依然与往常一般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眼睑下的那颗痣似乎变得更艳丽了。
闻牧之的目光只在那颗痣上停留了几秒就收回,淡淡地应了一声,两人就继续往下走着。
这一路两人都没怎么交流。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闻牧之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在离目的地只剩下几百米时,他看见了那被山环绕着的白房子。
是那种看起来有些年份的平房,房子有些掉漆,露出了里面有些错乱的红砖,看起来不太牢固。
他快步走到门口,用力地敲了几下房门。
房内没有回音,似乎根本没有人。
闻牧之皱了下眉头,后退了几步,抬腿用力地踹向木门。
木门并不结实,摇晃了几下,他再度抬腿踹了过去。
这一脚下去,里面传来了一声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还没等闻牧之有下步动作,靳鸩就将门踹开了,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1
看样子这房子许久都没住人了。
“静姨?”
闻牧之喊了一声,满脸警惕地打开一扇门,目光到处搜寻着。
此时,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里再次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闻牧之面色一沉,立即调转方向,快步朝着里面的那间房走去。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人一脚踹开,就看见了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木椅上的静姨。
木椅在静姨的挣扎中倒了下来,她随着椅子躺在了地上,眼中带泪地看向闻牧之。
此时她嘴被系上了布条,只能发出几声呜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闻牧之连忙蹲下身给她松绑。
绳子绑的很紧,上面几乎全是死结,看样子那人也是没打算让他解开。
靳鸩弯腰将绑在静姨脑后的布条解开,才蹲下身帮着一起解绳子。
静姨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才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你们快走,马上这里就要有泥石流了。”
闻牧之闻言并没有停手,而是一刻不停地解着绳子,似乎根本就没听到静姨说话。
“牧之,听话!”
静姨生气了,但面前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理会她此时的情绪,甚至都不接她的话。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绳子终于被从她身上掉了下来,是被闻牧之用口袋里之前没收的打火机给烧断的。
两人掺着静姨一起从屋内出来时才发现,他们下来的山路已经不再是泥泞路,而是掺着黄色泥水往下流的水路。
雨还没停,也不知道这场暴雨还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闻牧之看着灰蒙蒙的天色,眸底多了几分戾气。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而逃避的人却是他,生病的人是他,一无所有的也是他。
凭什么?
“走,朝那边山坡上走!”静姨拉了一下他的手臂,看着他时声音似乎都在颤抖,“一起走!”
三人搀扶着一起朝泥石流垂直的方向往上走着,山坡也被雨水润湿了,往上爬的时候也十分吃力。
闻牧之不知道自己被树枝刮到多少次了,他似乎失去了痛感,不顾一切地拉着静姨往上爬,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是抬手胡乱地擦了一下,像是不知疲倦般继续地往上爬着。
三个人顶着暴雨顺着陡峭的山坡往下爬着,泥石流已经顺着那条小道往下俯冲着,已经淹到了那个白色平房门口。
如果刚才不走的话,他们很有可能被困在平房里,那将是最危险的。
不知道往上爬了多久,静姨脚步停了下来,似乎是已经用尽了力气。
雨似乎小了下来,但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静姨有些脱力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水,看向山坡底下的泥水,叹了口气。
靳鸩拿出手机,被保护壳包裹着的手机并没有进水,他有些吃力地用湿手解开锁。
站在他身后的闻牧之一眼就看到了他输入密码。
尽管只是无意瞥见,但他还是记住了那串数字。
012725。
不为别的,只因为前面那四个数字刚好跟他生日重合了。
是巧合吗?
闻牧之看向靳鸩的眸光充满了深意。
*
暴雨终于停了,三人也被村外的救援大队载去了临时避难所。
在那临时搭建的避难所里,闻牧之见到了许久没见到的温廷礼。
温廷礼穿着一身志愿者的红衣,在人群之中不断穿行着,那镇静从容的模样安抚了不少内心焦灼的人。
闻牧之坐在帐篷外面,拿着志愿者倒的热水小口喝着,然而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靳鸩。
男人抿唇垂眼看他,虽然跟他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但闻牧之能感觉得到。
他好像不是很开心。
“怎么了?”
闻牧之往后靠了些,眯着眼仰头看向那杵在他跟前跟座山似的靳鸩。
靳鸩没理他,只是沉着脸紧抿薄唇,拿着白毛巾直接搭在他头上。
闻牧之:?
有毛病?
把毛巾丢他头上做什么?
就在他准备抬手掀开干毛巾时,就看到男人正绷着脸用那干毛巾他擦头发。
说实话,还挺好笑的。
闻牧之喝着水,忍不住笑出声,然后被水给呛到了。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靳鸩低头扫了他一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轻轻抬手给他顺气。
脚步声在两人背后响起,靳鸩一脸警惕地回头去看,与那张熟悉的脸对上。
他不动声色地挡在闻牧之跟前,冷眼盯着温廷礼。
温廷礼见到是他,怔了几秒才出声道。
“你是,牧之的邻居?”
靳鸩不理会他,也不肯让开,那双黑眸中似乎暗藏锋芒。
但闻牧之却顶着白毛巾在他身后探出头,与温廷礼打招呼。
“哥?”
靳鸩脸色更难看了,他唇线紧绷着,盯着温廷礼看了好一会,才走到了闻牧之身后。
“你怎么会在这?”
温廷礼面不改色地将目光从靳鸩身上收回,看向闻牧之。
“有点急事要办,”闻牧之显然不愿意提这事,立即转移了话题,“你呢?”
“我们医院出志愿者过来帮忙,我报了名。”
温廷礼见到他湿透的衣服,皱了下眉头,“你衣服已经湿透了,不能再穿了,会感冒的。”
闻牧之正准备开口,就感觉头顶的力道似乎加重了些,虽然不痛,但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在给我按摩?”
他转过头看向靳鸩,眼底带了几分不解。
不是擦头发吗?
怎么还顺带多了按摩项目?
靳鸩高冷地嗯了一声。
“不收费吧,小靳同学。”
敏锐地意识到男人情绪低迷,闻牧之也忍不住出声逗他。
“收。”
靳鸩依然冷着脸。
“没钱。”
“我吃霸王餐的。”
闻言男人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的阴霾似乎散了些。
“那就算了。”
男人的声音很轻,但闻牧之还是听见了,显然是心情好了不少。
被忽视半天的温廷礼安静地看着两人的互动,皱了下眉头。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一种很烦躁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他出声打破了两人的和谐。
“牧之,我那带了几套干衣服,你要不先穿一下?”温廷礼手指动了一下,没去看他的眼睛。
“不用吧。”
闻牧之看着他笑着,似是在开玩笑,又似在点他,“我穿你的衣服,不太合适吧。”
温廷礼感觉心口像是被人刺了一针,有点疼又有点痒,但他刚要开口,就被靳鸩给堵了回去。
“我助理带了新衣服,”靳鸩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森冷的眸子看的人遍体生寒。
“她马上就到了。”
温廷礼抬眼看着他,眸中的温度逐渐消失,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似乎有了几道裂痕。
而远在五公里之外的江怡正盘着方向盘跟人通着电话肆意发泄着心头的郁闷。
“这逼班老娘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早晚老娘要把这工作给辞了!”
“天天跟个牛马一样!”
似乎对面说了句什么,她立马跟个机关枪一样地回应道。
“你知道那阎王让我做什么吗?”
“他让我开车30公里来接他,还顺便买三套衣服,两男一女,还要求款式,不仅如此,他还叫我尽快到!”
“总助的命也是命啊呜呜呜我怎么那么命苦!”
给闻牧之按摩头的靳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真感冒了?”闻牧之有些担忧地转头望向他,“要不,我把温廷礼的衣服借来给你穿穿?”
第19章 19
尽管一路都在骂骂咧咧,但江怡开车的速度是半分都没慢下来。
只是接近灾区的路况不好,她只能放慢车速,小心行驶通过。
到达避难所时,她远远地就看见了那让她尽快赶到的靳阎王。
全身都湿透了,就连头发都湿漉漉地垂在脑门上。
像只狼狈顺毛小狗。
与他平时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江怡有些没公德心地偷偷嘲笑了一声,趁着靳鸩还没往她这看,拿着手机就迅速地连拍了好几张。
随后她就收起笑容,将车上买好的东西拿下来,一脸严肃地朝着靳鸩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近时她才注意到坐在门口板凳上闻牧之,眼睛登时一亮。
好家伙。
淋成这样还这么帅?
打工人体质逼着她仅看两秒就收回了目光,转身将东西递给了靳鸩。
“靳总,您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停在山上的车也联系了拖车,还有别的需要吗?”
一如既往的,她音调平静的如同一摊死水。
闻牧之回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靳鸩接过袋子,礼貌疏离地对江怡道了声谢,并再次给她安排了新任务。
一会送他们回孤儿院。
江怡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心底早已是惊涛骇浪,恨不能将这个世界掀翻。
然而靳鸩下一句话瞬间让她满血复活。
“嗯,这个月奖金翻倍。”
嗯?
翻倍!?
江怡唇角刚要扬起,就看到靳鸩那双黑沉的眸子,又压了回去,表情十分古怪。
靳鸩漠然地将目光收了回来,将里面的衣服拿了一套递给静姨,又将另一套递给了闻牧之。
“新的。”
他目光与闻牧之对视时,似是无意地强调了一句。
“嗯,新的。”
闻牧之接过衣服,轻挑眉头,看着他笑的意味不明。
靳鸩抿唇错开他的目光,只是捏着袋子的手指用了些力,将纸袋的带子给掐断了。
江怡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坐姿随意的闻牧之,再看向地面。
这古怪的氛围,她为什么要站中间?
静姨很快就在帐篷里换上了干衣服,掀开帘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闻牧之站起身,朝着帐篷里走去,走到一半时,他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靳鸩。
“一起吗?”
本来就是句玩笑话,但一向手足无措的靳鸩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直接拿着衣服也走进帐篷。
江怡脚步动了一下,但原则制止了她。
“俩孩子关系真好。”
静姨看着他们俩,笑得一脸慈爱。
江怡唇角悄无声息地抽了一下。
闻牧之看见静姨脸上的笑,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抬手拉上帐篷的帘子。
帘子放下时,江怡看上去还有些遗憾,但领导不在,她也放松了下来,坐下就跟静姨闲聊了起来。
帐篷里的空间很狭窄,光线也很昏暗,里面就只放了一张行军床和一些必备物资,几乎没什么能让人下脚的空间。
两个身量修长的人挤在这个空间确实有些局促。
闻牧之往后退了些,有些费劲地抬起手,借着这不太清晰的光线将身上的上衣脱了下来。
然而他刚将上面的衣服脱完就对上了靳鸩深色的黑眸,那双看似平静的眸底似乎染上了些许极力克制的欲色。
闻牧之面不改色地目光下移,落在男人那只青筋蹦起的手臂,饶有兴致地抬眸与他对视,勾唇轻笑道。
“你怎么不脱?”
“要我帮你?”
靳鸩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放到衬衫领口,修长的手指曲起,缓缓地解着扣子。
一颗,两颗。
他的动作很缓慢,像在拍文艺动/作片一样。
充满了色感和性张力。
如果此时脱的是裤子,就更有实感了。
闻牧之的眸光随着靳鸩手指的动作下移,看着随他解开扣子后露出的冷白色的皮肤以及那隐约的肌肉线条。
原来真正藏得极深的,是他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邻居。
上衣内的肌肉线条十分紧致,似乎比他的还要漂亮。
靳鸩手指微顿,抬眸看向闻牧之,那双黑眸中似乎包含了许多他读不懂的情绪。
接着,在闻牧之的目光下他将衬衫整个脱了下来。
完美的肌肉线条展露在不太清晰的光线下,阴影分明,又恰好使得肌肉线条轮廓都格外立体,引人遐想。
闻牧之怔了几秒,然而他的手比他脑子还快,直接放在了靳鸩那极其漂亮的八块腹肌上。
几乎是一瞬间,靳鸩的眸光就暗了下来,帐篷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靳鸩向来克制的理智崩了,眸底晦暗不明,他抬手攥住了闻牧之想直接拿走的手腕,摁在自己的腹部上,一点点地朝着闻牧之靠近。
空间狭窄,闻牧之退了一步后就没地方落脚了,他被抵在成箱的物资上,手腕被男人紧紧攥着,贴在那滚烫的腹肌上。
此刻,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他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灼热气息。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近到闻牧之都能清晰地听见靳鸩的呼吸声。
他之前也好奇过,像靳鸩这样寡淡沉闷的男人,失控会变成什么样,现在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靳鸩眼睑下的红痣在此时越发妖冶性感,如同他此时的状态。
也是在此刻,闻牧之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男人呼吸有些紊乱,那张妖冶的脸也离他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就能不受控制地疯狂,沦陷。
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松开了手,弓着身子往后退了些,嘴唇似在轻颤,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沙哑。
“抱歉。”
闻牧之看着他因克制而紧绷的手臂线条,刚被攥紧的手腕似乎还有片刻发烫,他只是挑了下眉,没再出声。
经过这一小插曲后,两人也没再交流,背对着换上了干衣服。
换衣服时,两人避免不了□□上有摩擦,但却都默契的没再出声。
坐在外面的江怡已经跟静姨聊了好几轮了,不仅打听到了那个小帅哥的个人情况,还知道了他跟靳鸩是邻居。
听到静姨夸靳鸩时,江怡忍不住表情扭曲了一下。
上班党做不到对领导有半分好感。
就在她准备趁靳鸩还没出来,悄摸蛐蛐他几句时,帐篷帘子就被掀了起来。
江怡将话憋了回去,严肃又官方地对静姨说:“是的,我们靳总一直都是个很完美的人。”
刚出来的闻牧之听到这句忍不住笑了一声,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靳鸩。
靳鸩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眼神空洞地站在他后面紧抿着唇,完全不在状态。
看样子,小姑娘的马屁是白拍了。
但静姨的脸色却变了,她起身看向靳鸩。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不舒服?
闻牧之再度回头望去。
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男人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眸光仍然空洞,听到声音却下意识地朝闻牧之望去。
闻牧之顿时眉头紧锁。
好像是真的不对劲。
这么想着,他立即抬手去试探男人额间的温度。
确实偏高了,也许是一直淋雨没换衣服的缘故。
靳鸩定定地望着他,眸光迷离,脚步虚浮地朝他走了几步,随后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捏着缓缓闭上眼睛。
闻牧之没动,任由他靠着。
这是什么姿势啊?
怪像在撒娇的。
男人滚烫的呼吸打在他脖颈间,似乎还有些发痒。
为了不让他直接倒下去,闻牧之和静姨抬手扶着他。
江怡将车子开了过来。
然而几人在将靳鸩转移到车上时犯了难。
首先这个子高大的男人还是有些份量的,其次就是他抓着闻牧之不松手。
最后闻牧之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下,揽住靳鸩的腰,将他整个拦腰抱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健身房里,力气和体力都有所见长,虽然靳鸩人高马大的有些分量,但他也能抱的起来。
毕竟那么多天也不是白练的。
在闻牧之抱起靳鸩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温廷礼。
两人隔着车子对视了几秒。
他能看得出温廷礼应该是有话要说,但他现在没时间去听了。
他错开目光,费了些力气才将靳鸩弄到了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在车子后退转向时,闻牧之隔着车玻璃笑着冲温廷礼摆了摆手。
此时的天色有些晦暗,两人之间依然隔着忙碌穿行的人群。
而闻牧之却是淡定自若地移开了目光。
他并没有在一个人身上浪费感情的习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天高海阔,这世上惦记谁又能长久呢?
车外的风景在不断倒退着,靳鸩身体随着陡峭的山路摇晃着,最终整个靠在了闻牧之身上。
在闻到那熟悉的气息时,靳鸩将眼皮悄悄睁开了一点缝,又很快合上了。
闻牧之转过头,看向靠在他身边沉睡的男人,眸中多了几分深意。
刚才的画面仍在他脑海中回荡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滚烫的触感,克制的情绪。
他也不是傻。
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
闻牧之看着男人眼睑下那颗发红的小痣,若有所思。
他到底是谁?
又真的只有这一个目的吗?
为什么能精准地出现在每个自己所在的场所?
靳鸩…
闻牧之皱眉在脑子里搜寻着相关的记忆。
好像并没有什么印象。
在闻牧之沉思时,他的小助理给他发来了短信。
但手机因为没电已经完全关机了。
第20章 20
车子在山路上缓慢穿行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外面又开始飘雨了。
天阴沉得吓人,许多路都因为落石危险而被阻拦了,车子也只能再三绕路, 开了将近两小时才到达位于镇上的卫生院。
靳鸩此时整张脸都烧得通红,少了些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反而还有些让人心疼。
闻牧之准备下车时, 发现自己的衣角被男人的手指紧紧拽着,皱成一团也不肯松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没想到, 这沉闷冷淡的邻居在生病时会这么粘人。
像只缺爱的可怜大狗。
他转过身,鬼使神差地将手搭在男人的头上, 轻轻安抚了几下。
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像在摸小狗时, 闻牧之有些讪讪地收回手。
然而那只抓着他衣服的手却在此时骤然松开, 缓缓抬起来抓住了闻牧之的手腕。
靳鸩掌心的灼热好似隔着薄薄的皮肤渗入闻牧之的血管。
手腕的温度逐渐攀升,似乎内里的血液都开始变得滚烫, 闻牧之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桎梏。
然而男人哪怕是发着烧,力气也不小, 他手下用力, 并没有让闻牧之挣脱开来。
随后他抓着闻牧之的手缓缓下移, 贴在了他的脸上。
他闭着眼, 似乎是下意识地, 在闻牧之手背上轻蹭了几下。
车内此时只剩下了他们, 在这安静密闭的空间内, 暧昧因子在空中肆意碰撞。
靳鸩呼吸的热气喷洒在闻牧之的手背上, 滚烫柔软的薄唇缓缓地擦着他的皮肤而过。
无意间的撩拨才是最勾人的。
他的动作让闻牧之眸光暗了下来。
闻牧之垂眼看着靳鸩, 神色让人难以琢磨。
他从没自诩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没有猎者会一次次地放过送上门的猎物。
何况…
这个猎物也确实长得符合他的审美。
闻牧之眉头微动, 任由靳鸩抓着他手腕轻蹭,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得见他唇角未散的笑意。
在靳鸩低下头时,闻牧之伸出了手。
骨节匀称漂亮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住男人的下颌,用了些力道,迫使他缓缓仰起头。
抬头的瞬间,靳鸩睁开了眼,对上了闻牧之的目光,那双平时深邃冷沉的黑眸里欲望涌动,车内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微妙。
暧昧与欲望交织,两人仅对视就已然色意满满。
车窗似乎被人敲了几下,闻牧之面不改色地转头看向车窗,手指却仍在靳鸩的下巴上摩挲着。
外面是江怡回来了。
因为连着开了很久的车,所以江怡一停车就拉着静姨一起去了厕所。
但她上完厕所回来,这两人似乎还没有从车上下来的意思。
不是,看病还要她亲自去请吗?
好好好,矫情的领导,苦情的牛马。
江怡这么想着,就伸出手去拉开车门。
后座两人同时转头看着她。
气氛十分微妙。
江怡:???
开门的姿势不对?
还是她用右手开的门?
僵持片刻,她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靳总,您发骚l…”
了字刚发出一个音节,她就意识到不对了,想撤回,但为时已晚。
她安详地闭了闭眼,再次开口:“靳总,你发烧了,需要去挂号打针。”
说完这句,她就立即转过身,蜷起脚趾在车门外静静等待着。
打工人总要社死的。
没事的。
不过靳鸩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没跟她计较,只是跟在闻牧之身后,缓缓从车里出来。
江怡缩着脑袋跟在最后。
镇上的这个卫生院很小,只有两层,住院环境有限,在做完检查后靳鸩就拿着药水上了楼。
点滴室的床位满了,他就在楼梯间的长木椅上坐下了,护士将药水挂上杆子,低头弯腰给他扎针。
他看着针头没入血管,转头看着楼梯的方向。
大概过了好一会,闻牧之才拿着药和热水上了楼,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吃药。”
闻牧之按照医生的交代,将药片挤到药瓶盖子上递给靳鸩。
但举了半天对方都没伸手来接,他只得抬头去看靳鸩。
只见靳鸩抿唇盯着药盖,眸光中还带着些许倔强和抗拒。
跟看见砒霜似的。
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怎么?”
“要我喂你?”
闻牧之眼含笑意地看向他。
靳鸩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抬起那只正挂着吊针的手去接。
动作僵硬得像是刚感染的丧尸。
“算了,我喂你吧。”
看着他那缠着纱布的手,闻牧之收回了药盖,将里面的药片倒到手心,拿起一颗递到靳鸩唇边。
男人身体一僵,还是低下头张嘴含住了药片,再就着闻牧之的手喝了一口水,咽下药片。
药片不大,所以闻牧之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唇贴在他手指上微微濡湿的触感。
只是喂药,怎么莫名还带了点色情的意味。
吃完所有药后,靳鸩就靠在木椅上闭目养神。
药水一点点地滴着,闻牧之有些无聊,就起身找周围人借了数据线将手机充上了电。
等了一会后他才将手机开了机。
想到关机时小助理给他发的消息,闻牧之点开了小助理的对话框。
助理:哥,见面会邀请函已经做好了,发你邮箱了。
助理:还是用微博抽奖形式吗?需要提前内定人选吗?
助理:近些天有几个公司联系我,想跟你合作粉丝见面会,我已经考察过了,筛掉了两个,留了一家朝晖科技公司和酷克运动公司,你看需要进行合作吗?
闻牧之快速地浏览了一下信息后,就点开邮箱去看邀请函。
邀请函的封面是他专门找的画师给绘制的,按照粉丝喜欢的调调,他用了一张陈江给他拍的健身照。
邀请函里面的内容他准备等抽完奖后自己手写。
至于要不要内定人选…
闻牧之想到了那个总是砸很多钱让他穿好衣服的榜一小姐姐。
他点开微信,给她发了条消息。
目之所及是他最开始做自媒体的时候来的,几乎每场直播对方都会看,哪怕有事耽搁了也会给他发私信。
后来他转型健身博主时,掉了不少粉,但目之所及却依然在背后默默支持。
这是陪伴他最久的一个粉丝了。
所以这场见面会,他还是很希望对方来的。
消息发出后,对方并没回应他。
但他已经想好了方案,先内定的一批人进行抽奖,其他人再用微博抽奖的形式。
至于广告商,他没想过利用粉丝见面会去跟什么公司合作。
这几年他能财富自由也离不开粉丝的支持,粉丝的见面会他不想跟任何利益挂钩。
回完小助理消息后,闻牧之就抬头望了眼悬挂的药瓶。
见里面还有一小半的药水,闻牧之的目光从药瓶上移开,落到了靳鸩身上。
男人仍旧闭着眼睛,脸上的红晕散了些,但看起来依然十分虚弱,像极了一只易碎的花瓶。
闻牧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练出那么紧实漂亮的肌肉的男人竟然是个脆皮。
不过这脆皮长的还挺帅的,这深邃立体的五官不用化妆都能让人十分心动。
闻牧之不动声色地点开相机,找好角度悄悄拍了几张靳鸩的侧脸照。
刚拍完照片,楼梯那边就传来了静姨和江怡的声音。
她们手里提着在外面打包的家常小炒,有说有笑地上了楼梯。
江怡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沉睡的领导,跟静姨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随后她们俩站在楼梯口那朝着闻牧之招了招手。
受食物诱惑,闻牧之先是看了一眼靳鸩的挂瓶,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几个人像做贼一般,在楼梯间的小木桌上拆开了买好的饭菜。
一股饭菜香味扑面而来,闻牧之拿了份饭,快速地往里面夹了点菜,就站在楼梯口那边吃边盯着靳鸩的挂瓶。
盯药瓶,喊护士换药瓶,吃饭,闻牧之是一件都不耽误。
等靳鸩完全醒过来时,她们三个已经把饭菜都吃完了。
看着满脸虚弱的靳鸩,江怡官方又严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靳总,您感觉好点了吗?需要吃点东西吗?”
靳鸩有些虚弱地应了一声。
江怡轻咳了一声,拿出了一盒白粥递到他跟前。
“靳总,这是我专门为您准备的。”
似乎是注意到靳鸩皱了下眉头,她立马补充道。
“您刚发烧,最好是喝点粥。”
说着她又拿出一小盒递过去,“这是咸菜。”
“嗯,谢谢。”
靳鸩坐直身子,抬手去接。
想打饱嗝的江怡低头将两个盒子打开,才放心地递给他。
“你们吃了吗?”靳鸩拿着筷子抬眸看着站在他跟前的三个人。
江怡立马制止准备开口的两人,轻咳了一声,正经且端方地说道:“靳总生病,我们都着急得吃不下饭,跑了几家店,手里的钱只能买这一碗粥,我们都希望您喝完粥能快点好起来。”
闻牧之:……
这…戏有点过了哈。
他饱嗝堵在嗓子眼都不敢打出来破坏气氛。
靳鸩:……
有点喝不下去了。
他放下了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递给了江怡。
“用我的钱。”
“这多不好意思。”江怡毫不犹豫地接过钱包,“多谢靳总支援,靳总是个大善人。”
靳鸩:……
闻牧之笑了笑。
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果然上班会激发人潜在的有趣灵魂。
眼见着小姑娘又要下楼,闻牧之站在楼梯间叫住了她。
“江小姐,下午在帐篷那边我看到你拍照了。”
江怡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照片能发我一份吗?”
闻牧之笑着扬了扬手机。
第21章 21
最后一瓶药水见底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疲惫驱使着几个人坐在凳子上左右摇晃着。
闻牧之叫来了护士给靳鸩抽针。
男人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 走廊亮白色的灯光从他头顶落下,无形中多了几分破碎脆弱感。
护士抽完针就习惯性地转头嘱咐道。
“家属帮忙摁一会。”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成家属了,但护士都这么说, 他也就没去计较称呼,伸手摁住输液贴。
白色的输液贴上渗出了部分血丝, 闻牧之低头去查看自己摁的位置。
男人在此时缓缓睁眼, 默不作声地垂眼看着他,浓密睫羽似乎轻颤了几下,情绪又很快尽数收敛。
又过了两分钟, 闻牧之松开手,叫醒了靳鸩。
几人跟在江怡身后出了卫生院, 再次坐上车。
“我刚才找了一圈, 在一公里左右有家旅店可以休息一晚, 不如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这句话主要是问靳鸩的, 因为其他人江怡早就问过了。
这可是她开车跑了一圈才找到的一家可以不查身份证就能休息一晚的黑店。
谁能想到加个班还能夜不归宿呢?
她回去就把今天的加班记录打上。
车子穿过几条街道后停在路边。
江怡订的旅店不大,总共三层, 前台是正在电脑上玩斗地主的老板。
老板嘴里叼着根牙签, 连忙将自己这轮的牌出了, 才站起来迎接客人。
见到站在最前面的江怡, 老板哦了一声, “是你啊老妹, 刚来订过的是不?”
江怡应了一声。
老板立马低头去找钥匙, 从对应号码的盒子里拿出两串钥匙放到桌上。
“呐, 钥匙给你, 两间房。”
“明天走之前钥匙就挂门上,有什么需要再下来找我, 或者打房间电话。”
“好,谢谢老板。”
江怡接过钥匙,转身递了一串给闻牧之。
接过钥匙后,闻牧之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什么意思?
他跟靳鸩住一间房?
这么想着,他回头看向安安静静站在他身后的靳鸩。
男人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抿着唇低垂着眉眼,碎发垂落在额间,看上去十分脆弱可怜。
算了。
这么个病患还能做什么呢?
能不传染给他都算好的。
闻牧之很乐观地想着。
然而当他用钥匙打开房门时,整个人就没那么乐观了。
因为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
虽然床很大,但他今晚要跟靳鸩睡一张床上了。
这已经不是暧昧了。
这难道不是跨越暧昧直接上夫夫套餐?
闻牧之面色不变地走了进去。
靳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头都不抬。
“关门。”
靳鸩回过身抬手将门带上了。
门关上的瞬间,房间就有了与世隔绝的安宁感。
闻牧之回头看了他一眼,就抬手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不大,里面的配置似乎都有些年头了,比较简陋,圆形洗手池旁边是蹲厕,蹲厕上方就是淋浴。
而且……
他抬手动了下门把手。
好像门把手也坏了。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老旧的陈设了。
也难怪这家旅店不查身份证。
想到自己下午淋了一身雨,闻牧之还是决定先囫囵洗个澡再休息。
靳鸩安静地低着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混沌,他一闭眼就看见有色块在旋转,带动着他整个身子似乎都在旋转。
只坐了一会,身体的不适促使他站了起来,但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没什么实感,像是身在梦境。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他对周边环境变化的反应都迟钝了许多。
因此,在听到卫生间有水流声响起时,靳鸩也是半天才抬起头往那边看去。
门没关。
闻牧之应该在里面。
这么想着,他脚步动了。
随着吱呀一声,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
靳鸩握着门把手,抬眼望去,眸光顿时暗了下来。
狭窄的卫生间被水雾侵占显得有些朦胧,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花洒下仰起头,露出优越流畅的脖颈,身上未着寸缕,水珠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落。
男人的身材确实与视频和直播中展示的一样,肌肉匀称,线条清晰流畅,水流肆意地拍打在他的身上,顺着那性感的肌肉蜿蜒而下,让人移不开眼。
闻牧之甩了下头发上的水,恰好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穿着整齐的男人。
看见男人有些僵直的身子,心底的恶劣因子在此刻被勾起,随后他半转过身,与男人目光对视,眼尾的笑意在水光映衬下愈发撩人。
“靳总,好看吗?”
靳鸩看着他,那双黑眸似乎有暗流涌动,捏着门把手的指尖微微泛白。
在闻牧之勾唇轻笑时,他松开了门把手,穿过朦胧水雾。
没料到男人突然的动作,闻牧之下意识地抬手关了花洒。
水流的声音消失了,但热气未散,狭窄空间内,温度却在逐渐攀升。
男人一步步地朝他靠近,熟悉的压迫感再度席来。
靳鸩的眸色很黑,哪怕是在朦胧的水雾中也能清晰地看见,在他幽深的黑眸中,欲望在肆意翻滚,丝毫不加遮掩。
望着不断逼近的男人,闻牧之眸中多了几分兴味,他只后退了半步,就被男人摁着肩膀抵到了墙角。
他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瓷砖,肩膀处传来男人滚烫灼热的体温,在冰火两重刺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近到闻牧之都能听到靳鸩那愈渐加速的心跳声,以及近在咫尺男人紊乱的呼吸。
而此时被男人禁锢的他,浑身赤裸,任人宰割。
靳鸩低下头看他。
那双眼睛太过幽深,以至于每次看人的时候都会让人产生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闻牧之感觉自己像是被捏住脖颈的猎物。
靳鸩微微低头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掌心顺着那裸露的肌肤缓缓下移,停在闻牧之细窄的腰间,稍用了些力就引得他身体轻微战栗。
闻牧之脸色一僵,腰往后靠了些。
似乎感觉到了他身体变化,靳鸩微微俯下身,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
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耳垂似乎传来了一片温热濡湿的触感。
是靳鸩含住了他的耳垂。
这一瞬就像是有一股电流从他的全身穿过。
这种感觉,他好像从未有过。
闻牧之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徒劳地在浴室瓷砖上虚空抓了两下。
男人并没有更过分的举动,他缓缓睁开眼,看着闻牧之紧绷的脖颈,只用舌尖轻轻扫过他的耳垂,就松开了对闻牧之的禁锢。
他垂眼看着闻牧之丝毫没法遮掩的身体变化,极尽克制地用那嘶哑低沉的嗓音道。
“我帮你。”
“怎么帮?”闻牧之直勾勾地看着男人幽深的黑眸,故意问道。
这种情况下还能忍得住。
他这邻居的忍耐力爆表啊。
然而下一秒,男人高大的身体就弯了下去,半跪着贴近他。
空气中水汽早已消散干净,但温度却半分都没降下来。
闻牧之仰起头,灯光在他眼里都起了叠影,而某种刺激让他忍不住低吟了几声。
他的声音似乎带动了男人的动作。
闻牧之感觉灯光的叠影越来越晃了,逐渐在他视线中模糊,随着他唇角溢出一声轻叹,眼前的灯光化成一道白光在他眼前闪现。
向来没那么重欲的他手指也忍不住在虚空中抓了好几下,背后的瓷砖因为他的体温而逐渐变得滚烫。
不应期时,他垂下眼去看靳鸩,眉眼间似乎带了些泪光。
男人半跪在他跟前,依然是那副冷淡寡欲的模样,只是唇角处在灯光的照射下透着淡淡的水光,带着几分色气,与他的那张脸有着极大的反差。
“你,吞了?”
闻牧之缓了过来,哑声问道。
男人没有回复他,只是缓缓站起来,也许还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似乎有些重心不稳。
闻牧之抬手搀了他一下。
“谢谢。”
靳鸩借力站直了身子,面色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冷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闻牧之轻笑了一声,看着男人松开他的手,缓缓走出洗手间。
技术不错,身材不错,脸也不错。
就是太冷静了。
从头到尾似乎被刺激到的人只有他一个人。
而那男人从头到尾都衣装完整。
突然就很想看他失控的样子。
闻牧之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随后他勾唇笑了笑,收回目光,打开花洒再次洗了个澡。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男人就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是怎么睡得着的?
闻牧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下移,落在他并没完全消下去的地方,一时间有些失语。
不过这么睡着也不是个事,他抬手拍了拍靳鸩的肩膀,把人叫醒了。
靳鸩睁开眼看了他一会,才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你发烧不能洗澡。”
闻牧之看见男人脚步明显一顿,笑意更深了。
“我不嫌你。”
“上床吧。”
这两句话有歧义,靳鸩也忍不住回头看向他。
而当事者闻牧之早就坐上了床,他挑眉看着靳鸩,笑着抬手拍了拍另一侧。
见男人身形顿住,闻牧之也不再跟他多交涉,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就躺了下去。
这两天他没直播,也没发视频,甚至连跟粉丝的互动都没有,愤怒的粉丝们纷纷跑到他微博下面痛骂他是个无良的鸽子精。
鸽子精连夜发了一条水微博证明自己还活着,还约定了下次直播的时间。
随后他就退出微博,点开了目之所及的微信。
出乎意料的。
这次对方似乎并没回他的消息。
第22章 22
或许是因为太累, 两人躺下后就直接关灯休息了,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
清晨,因为是工作日的原因, 闻牧之的闹钟照常响起,他眼睛都没睁开就伸手到处摸手机。
手机没摸到, 闹钟依然不断地响着, 他反手摸索时摸到了个触感细腻光滑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抓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在旅店里,并且是跟靳鸩躺在一张床上。
所以。
他抓的也许是他邻居的脸。
这么想着,闻牧之默默地收回手, 然而还是被男人抓住了。
还是那沙哑低沉的嗓音,两人离得很近, 那声音震得闻牧之耳朵有些发麻。
“醒了?”
闻牧之缓缓睁开眼, 抽回了自己被男人攥住的手腕, 动作利索地找到手机,将已经往后延迟十分钟的闹钟关上了。
紧接着, 他安详地闭上了眼。
已经被他弄醒的靳鸩:……
闻牧之一场回笼觉直接睡到隔壁两人来敲门。
这次是真不能睡了。
于是在靳鸩起身去开门时,他猛然睁眼从床上起来, 快步去了卫生间。
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跟上了发条似的。
门口。
靳鸩打开房门, 就看见了站外门外的江怡。
“靳总早上好, 这是您跟闻先生的早餐, 街上没有咖啡, 只有豆浆, 所以咖啡您回公司再喝吧。”
公式化地说完一串话, 她将买好的早餐递给靳鸩。
“谢谢。”
就在靳鸩道完谢准备接早餐时, 就听到江怡如同背书一样地说了一串。
“您发烧生病,不能吃辛辣刺激油炸, 所以在多方权衡之下,我给您买了份现熬三小时的粥。”
靳鸩:?
又是粥?
“好了,不打扰您用餐。”
江怡说完这句将早餐递给靳鸩后就飞速撤了,完全没给靳鸩说话的机会。
虽然他也并没打算说什么。
靳鸩拎着袋子,面无表情地关上房门。
总助买来的早餐很丰盛,豆浆油条面窝卤蛋煎饺什么都有,还有份红油小面和一碗看着就很寡淡的瘦肉粥。
当然,也只有这碗粥和豆浆是靳鸩的。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无比丰盛的早餐,闻牧之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他拿着手机就给江怡发了句感谢。
对方给他回了个拿捏的表情包,并随了一句话。
-没事,公费报销,多吃点!
闻牧之心安理得地回了个收到表情包,顺手将江怡表情包收走了。
他放下手机时,靳鸩已经拿着勺子一脸漠然地喝着那寡淡的粥。
见靳鸩这样,闻牧之唇角微扬,故意侧过头看着他问道。
“靳先生不吃面窝?”
靳鸩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
“也不吃煎饺?”
靳鸩看了他一眼。
“油条也不吃吗?”
“没想到靳先生还有点挑食。”
闻牧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遗憾。
他夹起煎饺送入口中,鲜嫩的汤汁顺着饺皮流入口中,香气立即占满整个口腔。
靳鸩放下勺子,黑眸沉沉地盯着他沾了些油光的唇。
“是吗?”
“你不是不能吃吗?”闻牧之又夹起一个煎饺送入口中。
“换种方式吃,也行。”
男人捏着勺子,塑料勺子头被他捏的有些扁,而他的目光却直勾勾地落在闻牧之的唇上。
闻牧之:?
“你吃过药了?”
他猝不及防地转移话题,而确实不愿意喝药的某人立即移开了目光,垂下眼捏着勺子安静地喝粥。
“没吃是吧?”
闻牧之像是抓到了他的痛处,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记得吃完饭把药吃了。”
好一会,男人才闷闷地应了一声。
几人吃完早饭后就坐上了返程车,闻牧之跟静姨回了孤儿院,靳鸩则是跟江怡一起回了公司。
这次江城郊区小镇灾害事件出现在了新闻上,因为当地村干部提前通知撤离以及救灾及时所以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看到这条新闻时,闻牧之刚给灾区捐了200万,想起他们昨天的境况,他转头看向静姨。
“静姨,当时他们绑了你,后来丢下你跑了是不是就因为村民通知?”
静姨点了点头。
看着他满脸的忧虑,她还是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静姨本来最开始接到了一条威胁的短信,那人告诉她如果不想让自己孤儿院的孩子人身都受到威胁,明天就去山头会面。
本来她是打算去警局报案的,结果那几人在路上拦住了她,还很不要脸地将一个孤儿院里地孩子揪出来威胁她。
她也是坐上车后才知道那几人的目标是闻牧之,在路上想过很多办法逃离,但她年纪大了,确实斗不过那几个混子,才被押去了那间许久没人住的房子。
“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的。”
静姨有些担忧地看着闻牧之,“听他们交流的方言,是…云城那边的,你一定要小心。”
闻牧之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的面色却看起来格外阴翳。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
“好的,我知道了。”
“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这段时间我就不来孤儿院了,有什么事你就跟我打电话。”
“好,”
静姨眼含泪花地看着他,在他起身时拉住了他的手。
“牧之,你一定要好好的,错的一直他们,不是你们。”
“好。”
闻牧之低头看着头发丝有些泛白的静姨轻声道。
-
到了与粉丝约定的时间,闻牧之提前将直播间的链接发去了微博。
于是还没开始直播就涌进了一批人,开始在评论区爆催。
【兴冲冲点进来,结果还没开![掀桌]】
【上次直播出岔子还没补偿呢[探头]】
【这次直播不到三小时,闻风就是狗[狗头]】
【我替哥哥应了,今天再加点娱乐活动,配音打游戏唱歌等等…】
【主播还没进来?】
【他究竟!在等谁!!】
……
在一片刷屏攻击下,闻牧之提前进了直播间。
他仍旧跟往常一样,调整了下直播镜头和灯光才坐了下来。
“别着急,说好了要直播,肯定不会鸽的。”
【切,鬼信[撇嘴]】
【你鸽的事还少了?】
【有本事这场直播加到四小时。】
【有本事给我舔一口!】
……
“心态要平稳,正好最近听了个不错的曲子,平心静气,让人豁然开朗。”
说着闻牧之就拿出手机,点开歌单,将置顶的那首音乐通过音响放了出来。
评论区闪过一片问号。
“这首曲子名叫枯木寻禅,”闻牧之闭上眼沉浸其中,声音也轻柔了下来,“有种超脱世俗的感觉。”
【…别超脱了,我感觉已经被超度了。】
【我是进来看肉的,不是进来念咒的。】
【的确心平气和了,所以主播准备直播一天吗?】
【哥,咱就是说,您这是准备入佛门了吗?】
【一进来又给我干哪去了?佛堂?】
【卧槽这音乐,今天是cos禁欲佛子吗?】
……
“直播一天不大可能,”闻牧之睁开眼滑动评论区回复着,“我没入佛堂,禁欲佛子,你看我像佛子吗?”
音乐响彻整个直播间,后进的人都一致发出了亲切的问候,闻牧之耐着性子跟他们插科打诨。
今天是跟粉丝的纯聊天局,基本上粉丝在评论区留的言他都回复了。
随着时间流逝,曲子因为单曲循环又重新播放,于是他就被评论区的粉丝联合起来抨击。
然而在此时,目之所及顶着醒目的名字出现在了评论区。
目之所及:很好听。
有了目之所及的支持,评论区的风向就开始变了。
有一边倒的支持富婆,有疯狂磕cp的姐妹,还有一些是苦口婆心劝富婆姐姐睁眼看世界。
闻牧之乐得看她们闹成一片,时不时还会出声拱火。
就这么水了十几分钟,粉丝们不干了,纷纷催着他去配音。
以前他为了生计奔波时,确实学过一段时间的配音,不过也没那么专业,可以根据语境去配音,但要说作为工作,还是有所欠缺。
不过他的声音条件不错,所以粉丝们也经常留言一些句子让他来配。
只是…
-嗯啊…不要,太快啊…老公,轻…
-求…求你,老公…
-我错了啊…呃…好、我说,我啊…爱你…
-【温馨提示:内容已被和谐。】
……
闻牧之看着平台私信的句子,有些好笑地挑了下眉。
“看样子,你们苦于我没被封号已久了。”
这次发来的私信里,起码有四五句都是男人在被草的时候发出来的,且不说这声音会不会让直播间封掉,那一段段长串求草的话是肯定没跑了。
挑了半天,他才选了几个稍微正常的句子。
其实也不算多正常,只是比那几个求草的正常点,起码可以让他脱离被封号的危险。
“我调下音,你们有别的想听的话可以打在评论区里。”
说到这,他刻意强调了一遍。
“会被和谐的话就不要想了。”
于是在闻牧之试音调音时,评论区开始疯狂滚动,每条都是一长串。
等他调好音后,评论区已经多了几百条了。
每条都长到令人颤抖。
闻牧之看着还在增长的评论区,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
“这是不准备让我下播了?”
回应他的是来自上班党无情的嘲笑。
闻牧之也没再多浪费时间,拿着手机点开了私信,对着话筒出声。
“那我就从平台私信开始,第一条是来自草莓芭乐的投稿,是一念星辰小说里的句子。”
“非专业配音,可能会和原著有出入哈。”
他话音刚落,书粉们在评论区里兴奋了起来,评论区也连着滚了好几轮。
闻牧之清了清嗓子,看着手机里的那段文字,尽量将自己的情绪代入其中。
第23章 23
“星辰, 永远不要怕我。”
“当胜利的战歌吹响时,就是我归来的时候。”
结合草莓芭乐提供的简单介绍,闻牧之压低的嗓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但却仍旧坚毅刚强。
“不管我是怎么回来的,我的身心永远都属于你。”
闻牧之声音顿了一下, 随后轻声凑近话筒, 缓缓道。
“永远不要怕我,好吗?”
“星辰。”
声音很轻却充满了破碎感,让人听着心底无比难受。
顿时就有粉丝开始砸礼物, 弹幕上占满了来自小说内的经典语录。
过了一会,他才翻开下一个投稿。
这个投稿内容似乎是个伪骨科, 字里行间充满了性张力和禁忌感。
闻牧之将投稿的简单介绍看了一遍后才开口道。
“第二个投稿, 是…一个叫吗喽的网友投稿, 来自《禁忌地下室》的片段。”
念完这个名字,闻牧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热闹的评论区。
【卧槽?什么?什么?禁忌地下室?】
【啊啊啊啊!哪位姐妹那么牛逼, 我都好奇是哪一段了。】
【我只能说这是仙品!看过都说好!![狗头]】
【嘿嘿,我已经开了录像了, 闻风劳斯可以多来几条!!】
……
评论区刷新速度越来越快, 网友们的热情高涨不下。
这么兴奋吗?
闻牧之再次看向手机屏幕, 将内容在脑子里过一遍后清了清嗓子, 随后凑近话筒试了试音。
“哥, 你在这啊, ”他轻笑了一声, 压低的嗓音里裹挟着几分危险透过话筒传出。
评论区网友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开启了土拨鼠式的尖叫。
闻牧之并没去看评论区, 而是垂眼看着手机屏幕, 继续配音。
“妈说你出去了,怎么来这了?”
由于身边没有道具, 他没法让声音更具象化,只能顿了几秒再出声。
“真让我好找。”
他声音低缓,念出这句词时带着几分无声的压迫感。
“怎么样,喜欢吗?”
“我专门给你打造的。”
“就连这些…”闻牧之低笑了一声,手指状似无意地在虚空划过,“都是按照我尺寸做的。”
“满意吧?”
闻牧之停顿了几秒,声音却逐渐变得阴鸷可怖。
“不满意我?那哥满意谁的?”
“哥,你那里早就习惯了我,难道还不知足吗?”
“好,那我就让你吃到知足为止。”
将这段色情感满满的内容配完后,闻牧之才注意到直播间内不断闪烁的礼物特效。
刷礼物最多的依然是一向被粉丝冠以男德监督者之称的目之所及。
她豪气地刷了十个嘉年华,还顶着那氪金头衔在评论区留了一句精简的夸赞。
目之所及:配的很好。
这条精简留言在评论区里十分醒目,闻牧之下滑评论区一眼就看到了,他弯了弯眉眼。
“谢谢各位朋友的认可和送的礼物,待会配音完我们再抽个奖。”
刚说完,他就刷到了评论区里其他粉丝接在目之所及后面发的评论。
【富婆姐姐:配的很好,下次不许再配了哈哈哈哈哈!】
【原来我跟富婆姐姐有一样的喜好!!】
【插一句剧透,原文这里是哥哥闯入地下室,然后被弟弟逮住了,摁着哥哥把那些订做的玩意都吃了一遍,然后逼着哥哥求草嘿嘿嘿嘿!】
【仙品!!所以这也是富婆姐姐爱的文吗?今天也是离富婆半步之遥的我!】
……
闻牧之:。
他目光飞速地略过那密密麻麻的评论,混在里面聊了几句后不动声色地将小说名字记了下来。
这几天睡前有事做了。
某栋写字大楼的办公室里。
靳鸩正在查看几家企业的经营情况,以便于寻找下一项目的合作方,在他电脑旁边的手机里正放着闻牧之的直播。
“你想要我,嗯?”
“想用什么姿势要我?”
“会脱衣服吗?”
闻牧之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蛊惑,在话筒的混响中被拉长,色感拉满。
“嗯…”
“继续。”
靳鸩手指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手机屏幕。
屏幕上的直播间镜头依然是对准问闻牧之的手。
他手里依然拿着手机,凑近话筒配音。
但靳鸩却一眼看见他泛白微曲的骨节。
像是那天受不住刺激,手指在虚空抓握时的样子。
性感的让人移不开眼。
“不会?”闻牧之带着沙哑的嗓音响起,在混响的效果下显得愈发勾人。
“我教你啊。”
男人轻笑了一声。
靳鸩眸光黑沉,似乎心口某处的燥热再次被带动起来,指尖紧紧握住桌上的钢笔。
在门口站了许久的江怡抬手敲了敲门。
“靳总,与恒源公司的合作方案还需要您签个字,您在办公室吗?”
靳鸩似乎找回了一些理智,他抬手将手机息屏,才无比冷静地应了一声。
江怡听到他的声音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然而在这空旷安静的办公室里,非常突兀地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跪下。”
江怡有些颤抖地用手指指了下自己,“我,我吗?”
靳鸩立马拿起手机解锁,但显然已经无法拯救了,后面那句狂野的话无比丝滑地传了出来。
“不许用你的手,能做到吗?”
江怡抱着那摞资料瞳孔地震。
不用手,用什么?
什么东西在那响啊?
难道是领导在暗自点她?
这死闷棍子有话能不能直说!
心底的怨气到达了顶峰,她拿着资料对着靳鸩露出了一个狗腿的笑容。
“靳总,您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可以说出来,我能改。”
废话,一个月十万,再有怨气她也得憋回去呐!
靳鸩好不容易将直播间退出去,就听到了江怡试探性的问句。
他思考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你要休假吗?”
“什么!?”江怡如遭雷劈。
“带薪休假一周,”靳鸩头也没抬,声音依然冷冷淡淡的,“你不愿意就给别人了。”
“我愿意!”
江怡变脸超快,笑成了一朵花,将手里的文件展开,轻轻地放在靳鸩旁边,第一次心里毫无脏话地等着他签字。
见江怡离开,靳鸩脸上强硬维持的冷静才彻底垮了下来。
所以。
现在直播间为什么在锁屏状态下还能自动在后台播放音频?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又重新进了闻牧之的直播间。
那闪亮的飘尾让他的出现很难被忽视掉。
于是已经停止配音的闻牧之在直播间里跟他打招呼。
他在颜文字里挑了半天,才回了个稍显可爱的表情。
目之所及: ̄▽ ̄
随后他就将手机放回了原位,继续看着各种资料。
闻牧之将最后一条配完就开启了中场休息。
评论区已经被各路网友合力造热了起来,滚动得飞快,网友们将评论区当成了群聊,作为主播的闻牧之没说话她们也聊的嗨起。
眼见着评论区又封了几个号,闻牧之连忙出声。
“你们聊天尽量用**符号或者□□符号代替,不然很容易被封号。”
得到他的经验,评论区网友顿悟,瞬间评论区里的留言都变成了□□,让他有种进了某绿色软件的错觉。
不是…
他有些无力。
不愧是[当代网友]
接着当代网友们看不惯他水直播,立马就开启了催他唱歌的队形。
“这…也不是不想唱,”闻牧之抬手摸了下鼻尖,“就是吧,我五音不全,你们确定要听?”
【哟哟哟,五音不全,谁信呢[撇嘴]】
【闻风!你绝对是在摸鱼!我要告你领导去!![抱头]】
【据说,配音好听的唱歌都不会差,所以真相就是,他凡尔赛!!】
……
“说实话怎么还没人信呢,”闻牧之有些无奈,“是你们要听的,可别后悔。”
见到评论区一大堆人表示期待,他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声。
“记得把音量调小点。”
“我怕你们丢人。”
提醒完后他就翻起了自己的歌单,往下滑了好一会才看见有歌词的曲子。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道。
“我还是先给你们唱一首童谣吧。”
评论区出现了省略号大军。
但闻牧之显然没准备顾及他们,他拿着一旁的混响话筒,点开配乐开始演唱。
每一个字都没念错,词也跟上了节奏。
就是吧,每一个字都不在调上。
一首童谣唱的七零八落。
除了词,基本没有一处能认得出。
评论区似乎静默了。
等他唱完了,才开始缓慢滚动着,字里行间尽数展现了网友们怀疑人生的沧桑心态。
闻牧之试探性地问:“需要我唱一首身骑白马吗?”
这首歌的调调他还挺喜欢的,就是好像有点难度。
他从歌单里将曲子拎出来,就看向评论区。
反响嘛,好像有点大。
【自己人,别开腔!】
【好歹毒的询问!】
【哥我信了,你别唱了,你放歌我们听都行,允许你划水一会。】
【不是,你给我妹妹都吓哭了!别唱了求你!】
【抽奖吧,不是要抽奖吗?】
【对对对,抽奖!赶紧抽奖!】
……
网友们为了不让他唱歌,纷纷将差点被遗忘的抽奖再度拎了出来。
“抽奖啊,稍等。”
闻牧之起身去翻自己的柜子,拿出了一套东西摆在直播的桌上。
一套雅家的成套护肤品,一整套马尼家的整套新款香水,一套迪迪家的彩妆,一套画师给他画的q版周边,剩下的就是零食套装。
“这些是上次群里征集意见决定的抽奖物品,手工艺品的成图已跟画师买断版权,大家都放心收取。”
看着评论区冷掉的气氛再次回暖,闻牧之笑着将规则解释了一遍。
一共分为五类,前三类奖品在平台限时评论中抽取,每类奖品抽取五人,后两类奖品用微博抽奖的方式,每类抽取十五人,不能重复抽取。
介绍完规则后,他神秘兮兮地加了一句,抽取q版周边的人可以私发消息给他,免费看一套私密刺激的视频。
第24章 24
视频拍摄范围有限, 闻牧之将奖品拿起来一一在镜头前展示。
网友们似乎忘记了刚才受他歌声荼毒的时刻,在评论区开始疯狂许愿。
在展示自己的漫版周边时,闻牧之特意在镜头前多停留了一会。
他很喜欢这套周边, 每个人设图都画的很带感,性张力拉满又不会过于色情, 是贴合他审美的画风。
这画师是他在超话里发现的, 每次直播结束,画手太太都会上传成果让粉丝们围观,很多粉丝都喜欢她的画风, 所以粉丝抽奖活动他就想用太太画的人设出周边作奖品。
“这是钥匙扣。”闻牧之将钥匙扣上的q版人物展示出来。
是他黑布遮眼咬住衬衣下摆的双面定做钥匙扣。
“这是立牌。”闻牧之抬手捏住立牌凑近镜头。
镜头模糊了几秒,才出现他低头掀衣服露腹肌的立牌。
因为他直播不露脸, 所以画师太太特意给他加了顶黑色帽子, 与整体风格相搭, 很酷。
见评论区网友们的热情要盖过其他奖品了,闻牧之将立牌放下之后就没再展示其他的周边内容。
“周边其他东西就不展示了, 留个神秘感。”
“好,我们来看下一个奖品。”
说完这段话, 评论区就又开始疯狂滚动, 闻牧之不看都知道是网友们在口吐芬芳。
将所有奖品都展示完毕, 闻牧之才开启了抽奖。
提到抽奖, 直播间的氛围就变得格外热闹, 评论区疯狂滚动, 都在期待开奖。
前三等奖都用的平台评论区抽奖, 所以很快就抽完了。
“抽到奖品的朋友记得私信我地址哈, 应该明后两天能全部发出去。”
第四轮抽奖很快就开始了。
这轮抽奖, 网友们的热情十分高涨,一边挂着直播间, 一边跑去评论区转评赞,还不忘回来催他开奖。
闻牧之微博的消息列表在他们的冲击下一分钟就堆出了99+。
不过周边的名额只有15人,抽奖结束后,评论区开始哭天抢地。
【啊啊啊啊啊,我那么大一周边呢??】
【我服了,那么多年抽奖运气差,就不能让我中一次?】
【抽中的人可以到时候私发我吗?看看图片也行啊[哭泣]】
【+1看看图片】
【+10018!】
【只有我想看那个私密视频吗?】
……
评论区静默了几秒,开始疯狂询问闻牧之私密视频内容。
“都私密了我会告诉你们?”闻牧之双手交叉地搁在桌上,声音懒洋洋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欠揍。
于是在最后一轮抽奖还没结束前,他被网友们在评论区轮番抨击了一顿。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评论区网友突然开始q目之所及。
他们都好奇这位低调的富婆姐姐有没有参与抽奖,以及她对闻牧之发私密视频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目之所及才回了一句。
【参与了,中三等奖。】
此话一出,网友们连着刷了几页的问号,差点给闻牧之眼睛都闪瞎了。
最后一轮抽奖名单公布后,部分网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闹腾半天,只得到了一个谢谢参与,还看见了别人的成功,比自己的失败更让人扎心。
直播结束后,闻牧之就跟小助理一起登记网友们私信的地址。
“哥,”小助理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你真要发什么私密刺激的…东西吗?”
“嗯。”闻牧之打字的手顿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小助理憋了一会才开口,“不会涉黄吧?”
“不至于。”闻牧之宽慰他,“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黄赌毒一律不沾。”
“嗯?嗯。”
小助理不再开口。
将所有私信的地址都登记完后,闻牧之才拿着站起身。
“你先休息吧,我得拍视频了。”
电话挂断后,他就开始调整灯光和拍摄角度,换了套衣服拍摄了一段福利视频。
在长达30分钟的剪辑后,他将视频转发给了那15个中奖网友。
正在会议室开会的靳鸩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他讲话间隙低头看了一眼。
“这季度报表谁做的?”
下面某部门经理颤颤巍巍地出声:“我,我做的。”
会议室气氛瞬间就变得无比死寂,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给部门经理点蜡。
“这报表…”
话未说完,他的面色就沉了下来,会议室鸦雀无声,只有部门经理头皮发麻地低着头。
半天没有下文。
靳鸩依然盯着手机屏幕。
“咳,靳总。”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江怡出声提醒。
“嗯,散会。”
江怡:?
什么玩意,散会?
话没说完就散会?
不仅她觉得荒谬,会议室其他人也都觉得荒谬,只有部门经理吐出一口浊气。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靳鸩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报表重做,再用手下实习生的成果,你这经理也别干了。”
说罢,他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江怡一脸鄙夷地看了眼经理,拿着会议记录本跟在靳鸩身后出了会议室。
“靳总,你是怎么发现那老de…邓经理用实习生的成果?”
靳鸩看了她一眼,声音极其平静。
“查重率过高。”
江怡:……
你是某知吗?
还查重率。
答疑结束,靳鸩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手机此时被他攥的有些发烫,他抿唇在办公桌前坐下,缓了几秒才打开那视频。
只见视频中的闻牧之背对着镜头,身上就穿了件半透明的宽松白衬衫,灯光从背后穿过了衬衣,朦胧地勾勒出了他的腰线。
随后他缓缓转身,漂亮白皙的手指搭在衬衫扣子上,一颗一颗地解开,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逐渐出现在屏幕当中。
扑面而来的性张力让人看的血脉偾张,眼见着那肌肉线条一点点地出现在屏幕中,靳鸩眸色深了几分,喉间似有些干涩。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画面瞬间突转,拼接了另一段风马牛不相及的视频。
“接下来的视频涉及私密,私密,private,主要用作形容词或名词,主要意思是私有的,私密的,不受打扰的等等…”
突然听了个单词课?
靳鸩:?
所以这就是私密刺激视频?
他半靠在椅背上,脑子在这一瞬间被清空,重新定义了私密这个词。
消化了将近一分钟,他才拿起手机回复了一个句号。
对方很礼貌地回了他一个小猫摇荧光棒的表情包。
靳鸩:……
*
又是早起跑步的一天。
昨天晚上闻牧之忘记给耳机充电了,导致今天跑步时完全找不到感觉。
他沿着小公园跑了几圈后,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个人在身后盯着他。
这种感觉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但他每次都没逮住人。
于是他脚步偏移了些,往公园深处的荒芜山林跑去。
那里荒废很久了,所以过去的人很少,也就更有利于他抓到那个总在跟踪他的人。
他放慢了脚步,趁着摆臂时摸出口袋里的美工刀,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跑着。
后面传来了与他不同步的踩树叶声,闻牧之听见了,但他并没有回头,而是缓缓停下脚步,蹲下身去系鞋带。
这动作相当于是完全将后背露出来了,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在察觉到对方越靠越近时,他猛地起身,拿着美工刀转身刺过去
那人动作也很快,在他转身刺来的时候后退一步躲开了。
然而这次闻牧之并没打算给他跑掉的机会,他快步上前,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抓住了那人的衣领。
在那人挣扎时,闻牧之满眼冷漠地将美工刀抵在他的腰间。
这个美工刀是他新买的,比之前那个还锋利,抵在那人腰间时直接划破了他的衣服。
“你到底是谁?”为了防止他有别的动作,闻牧之直接用手臂卡住了那人的脖颈。
那人不出声。
“不出声可以,我直接把你送去公安局,到时候你再想说什么可就迟了。”
那人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冷笑出声。
“就你?”
“你妈的官司扯清楚了吗?”
“以为跑了就可以摆脱一切?”
闻牧之的手臂逐渐用力,眼见着那人似乎是有些缓不过气,他才稍微松了些力气。
“呵,你有本事杀了我啊?”那人丝毫不畏惧,脸涨的通红还要继续挑衅闻牧之,“动手啊,你不会还不如那娘们吧?”
闻牧之少有的飚了句脏话,直接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膝盖弯,脸色阴沉可怖。
“不提我妈你就不能说话吗?”
“呸,”那人啐了他一口,“有那样的妈还怕人提?”
闻牧之面色愈发冰冷,他将美工刀收了回来,毫不留情地举起拳头砸下去。
拳头到肉的声音格外清晰,他是下了死手,那人一开始还能说几句,后面只能发出痛苦的悲鸣声。
闻牧之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已然是一片猩红,他抬起手,再度朝着那人的面门砸去。
这次有人伸手挡住了他的拳头,拳头落入一片温热的掌心,他满脸戾气地抬眼望去。
是靳鸩。
闻牧之眼尾的戾气还未散去,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情绪。
“你来这做什么?”
“跟踪我?”
靳鸩将拳头拢在他手心,扫了眼地面上躺着的人,低声劝道。
“不要做毁自己的事。”
闻牧之笑了几声,眼尾似乎还含着泪,他低头看着躺在地上十分虚弱的人,嗓音低沉到凄凉。
“我早毁了。”
“真好笑。”
“别多管闲事。”
说完他就偏过了头。
靳鸩没应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拢在闻牧之的肩膀上。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开口道。
“走吧,我带你回去。”
第25章 25
闻牧之没接话, 眸光扫过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顿了几秒,才看向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看他的目光不再满是仇视, 而是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些,似乎多了些畏惧。
见到他这个反应, 闻牧之也不意外, 只是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他。
“我不管当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保留了你跟踪我的证据,随时会起诉, 另外,”
闻牧之眯了下眼睛。
“顺便给你后面的人带句话。”
“如果不能做到安分, 我不介意再送他进去。”
那人愤怒的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死死盯着闻牧之, 胸口剧烈起伏,却最终一句话都没说。
他还没蠢到在明知道形式对自己不利时还出口去激怒别人。
闻牧之似乎也不想跟他多拉扯, 说完这句后淡淡扫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报警可以暂时解决问题, 但不能从源头彻底解决。
他们之间牵涉的事情太多了, 不是一个简单纠纷关几天就能完全解决的。
闻牧之泄了口气, 抬头看天。
天色乌蒙蒙的。
看样子是又要下雨了。
他感觉心口像是被石头压住了, 压抑得喘不上气。
那些纷乱的记忆他已经不愿意再回想, 每次回想都令他痛苦不堪, 但这些人却一而再地出现在他面前, 无限制地踩着他的底线。
闻牧之蹙了下眉, 下意识地翻口袋找烟, 却摸了个空。
今天出门换了运动服,口袋里没有带烟。
心口的烦闷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却又找不到发泄点。
站在他身侧一直没说话的靳鸩突然伸手拉了他一下。
闻牧之本来就没站稳,被拉了一下差点往后倾倒,正欲转身发作,一辆明显超速的车从他跟前飙过,直接撞倒了公园的防护栏,开进了绿化带。
如果不是靳鸩把他往后拉了一些,他现在应该就被车子给压了。
“你,”闻牧之神色复杂地看向靳鸩,“谢谢。”
一直过于沉浸在躁乱的情绪中,他差点就将郁气都撒在了靳鸩身上。
虽然靳鸩出现在这的确耐人寻味,但毕竟他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靳鸩应了一声,很突然地从口袋里拿了样东西出来。
动作很快,闻牧之也没看出来是什么。
但在男人递过来时,他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了。
掌心一小片冰凉。
是一颗包装很可爱的糖。
小丑的图案在糖纸包装时有些变形,看着竟然还有些滑稽。
“你又在哄小孩?”
闻牧之心口的烦躁似乎散了些,他有些好笑地抬眼看向靳鸩。
本来只是说笑,但男人却摇了摇头,很轻地回应道。
“你不是小孩。”
真会聊天。
这话他没法接。
闻牧之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抬手拆开了糖,放入口中。
这种糖好像跟他之前吃过的口感都不一样,带着甜味却不那么腻,还有些果香,一点点地占满了他整个口腔,也将他心口的烦躁逐渐压了下去。
“可能要下雨,我们早…”
靳鸩刚开口,还没说完就有雨点砸了下来。
江城的雨从来没给人任何缓和的时间,说下就下,并且还会越下越大。
靳鸩怔了几秒,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走太急了没拿伞。
伞在车里。
车,还在离公园一公里的停车场里。
看着豆大的雨滴砸下来,靳鸩立即反应了过来,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罩在了闻牧之的头顶。
黑色外套搭在闻牧之的头上,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协调,但也意外的有些可爱。
西装外套上带着靳鸩身上的味道,像是雨后松柏林中吹过的风,冷冽中又带着些清爽。
很好闻。
闻牧之下意识地动了动鼻子。
男人垂眼看着他,抬手整理着闻牧之头顶的西装外套,直到将人上身都裹住,他才松开手。
雨越下越大,掩盖了他暗藏在眼底的灼热情意,他微微低下头,用着闻牧之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
“我去买伞,等我。”
男人的嗓音混在雨声中,带了些朦胧的缱绻情意。
闻牧之感觉自己像是被靳鸩整个抱进了怀里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他缓缓抬眼,只见雨水顺着男人的头发往下淌,那件内衬的黑衬衫也完全湿透了,贴在了身上,看起来有点狼狈。
终究还是有些不忍,闻牧之抬手掀开西装一角。
“一起吧。”
靳鸩看着他给自己留的位置,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雨滴顺着他发梢滑落,他弯着身子站了进去,手指捏着另一侧的西装领口,两人将西装外套一起举过了头顶。
公园门口距离超市不是很远,两人挤在狭窄的西装外套下,身体避免不了摩擦。
闻牧之看着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突然有了种自己在拍摄偶像剧的感觉。
果然,偶像剧源自现实是没错的。
至少在此刻,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种感觉与面对温廷礼是完全不一样的,好像胸口处都有些发烫。
两人就这么拿着西装外套一起走进了超市。
超市里伞的样式很多,闻牧之挑了把伞面上满是彩虹的伞,一转身就看见靳鸩站在他身边,什么都没拿。
“你不买吗?”
“不了,我车上有。”靳鸩说完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车有点远。”
他看了眼闻牧之的彩虹伞,抿了下唇。
“那就…”闻牧之捕捉到了他的细微表情,笑道,“你淋着过去?”
“我有西装外套。”靳鸩收回目光,嘴角微微往下,似乎看起来有些失落。
见此,闻牧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不过逗归逗,闻牧之倒也不会真让人拿西装外套遮雨,从超市出来时,他撑开伞往靳鸩的方向移了几步。
也是在此时,他注意到男人的唇角似乎在微微上扬。
随后他手里的伞就被靳鸩接走,稳稳地撑在了两人的头顶。
“之前也有人送你回去?”
靳鸩酝酿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闻牧之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了,“之前有朋友送过。”
靳鸩淡淡地应了一声,抬了下伞,状似无意地问:“还是之前跑步遇到的那个?”
话音刚落,闻牧之看向他的眸中就多了几分深意,顿了好几秒才应道。
“是啊,怎么了?”
“没事。”
靳鸩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他经常来?”
“差不多吧。”闻牧之看着他表情变化,笑着回道。
靳鸩应了一声,捏着伞的手指都有些泛白了。
“怎么了?”闻牧之故意问他,“你看起来不高兴。”
还没事,要不是伞结实,估计已经被捏断了。
“没有。”
嘴硬的靳鸩憋了几秒,黑眸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翳,还是压低声音开口:“以后可以叫我。”
看着他明显有些泛红的耳尖,闻牧之饶有兴致地笑了笑,也没再继续逗他。
两人一路走到了靳鸩停车的位置,雨依然没停,大雨倾盆,短短时间内路面上都已经有了些积水。
停车场的光线比较暗,靳鸩将伞收起来放进了后备箱,两人才一同上了车。
由于两人同乘一把伞,雨又很大,所以不可避免有些地方被淋到。
靳鸩拿了两个便携浴巾出来,并将其中一个递给了闻牧之。
他上身衬衫几乎全湿,这会擦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能脱掉换一件。
想到这,他转头看向一旁正在擦着头发玩手机的闻牧之。
“介意我换个衣服吗?”
男人嗓音低哑,在车内响起显得有些沉闷。
“不介意。”
闻牧之将手机收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靳鸩:……
“不换吗?”闻牧之挑眉,“还是怕我看你换衣服?”
靳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手解着衬衫纽扣。
一颗一颗。
随着他解开纽扣的动作,衬衫下的身体也随之逐渐显露出来。
那带着水光的肌肉线条在灯光照射下更显性感,让人移不开眼。
闻牧之索性也不擦头发了,就靠在副驾驶上光明正大地盯着看,像是在欣赏自己免费点的男模。
靳鸩抬手将衬衫完全脱了下来,而本来兴致勃勃看男模脱衣的闻牧之眸光却变了。
闻牧之的目光从男人胸口缓缓移到他锁骨下方,而在那里有颗极其妖冶漂亮的红痣。
确实蛊人,但也确实熟悉。
他确实忘记了什么。
闻牧之冷笑了一声。
在靳鸩准备起身拿衣服时,闻牧之微微倾身,抬手摁在了男人光滑的肩头,将他抵在了驾驶位和车门之间。
靳鸩没料到闻牧之会突然有动作,但也没反抗,被他死死摁在车门与靠座之间。
背后是一片冰凉,而在他身前的闻牧之眼底却带着他看不懂的深意。
不知道为什么,闻牧之此时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闻牧之并没着急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问道。
“我们之前见过吗?”
“嗯。”
靳鸩喉结滚动了一下。
“什么时候?”闻牧之再度出声问。
“八年前。”靳鸩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回道。
闻牧之:……
编也得编个像样的理由吧?
八年前他才高中。
他收回目光,摁住靳鸩肩膀的手缓缓移到男人锁骨上,指尖在他的锁骨处来回摩挲,最后游移到那颗红痣上时被靳鸩抓住了手腕。
“闻牧之。”
“摸够了吗?”
这是靳鸩第一次喊他全名,男人沙哑的嗓音里带了几分磁性,沉寂的黑眸里似乎有欲望在翻滚,看起来十分危险。
但闻牧之并没有被他唬到,他的目光从那颗妖冶红痣移开,恰好与靳鸩眸光对上,他轻笑了一声,眼尾微微上扬,嗓音却依然散漫随性,像是在说笑,又像是在蓄意引诱。
“没摸够。”
“给继续摸吗?”
第26章 26
靳鸩抬眼看他, 眼底的墨色愈发浓郁,某些不可言说的情绪似是要溢出来,但他只是克制地抿了下唇, 缓缓松了钳制闻牧之手腕的力道。
少了他的禁锢,闻牧之的手指随之下移, 落在那颗特别的痣上。
红痣颜色偏浅, 比平常的痣要大些,在锁骨正下方的位置。
靳鸩的锁骨形状很清晰,痣在锁骨下方不仅不突兀, 还莫名带着几分色感。
尤其是…
闻牧之像第一次在酒吧厕所那样,指腹摁压在那颗红痣上, 不轻不重地摩挲了几下。
原本颜色偏浅的痣似乎更红了, 妖冶漂亮, 让人移不开眼。
“有印象吗?”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那颗痣上轻轻点了几下, 抬眸看着靳鸩笑着。
靳鸩在听到他这句时,身体明显一僵, 一向没什么波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表情, 他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
“抱歉, 那天…”他艰涩地开口道, “我冒犯你了。”
闻牧之只是挑了下眉, 眼底晦暗不明, 他没再开口, 只退回了副驾驶。
脑子里那天的碎片记忆缓缓重现, 他心头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涌来。
当时他觉得有人在盯着他, 他一向对跟踪和后背的目光都十分敏感,所以抓到了靳鸩。
男人确实很符合他的XP, 但也的确莫名其妙,酒精作用下他没记住男人的脸,只记住了那标志性的红痣。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他邻居。
藏的真深。
难怪天天捂死也要戴个口罩。
怕被他认出来吗?
闻牧之面无表情地将副驾驶的安全带系上,抬头看向窗外。
停车场内的光线不好,窗外其实什么也没有,他只是不想去看靳鸩。
一个浑身都是破绽的邻居。
做的每件事都雷点满满。
靳鸩见他这个反应,似乎有些慌了,他往闻牧之的方向靠了些,薄唇微抿,目光从闻牧之的侧脸移到他随意搭着的手上。
车内十分安静,几乎落针可闻,男人乍然伸手覆在闻牧之手背上时,闻牧之有些讶然地转头看他。
手背上男人掌心的温度滚烫,隔着薄薄的肌肤传到血液里。
闻牧之再次有了那种血液流速加快的感觉。
男人敛眸,手下用了点力,拿起闻牧之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耳尖染上了一层薄红。
“给你摸。”
闻牧之:???
耍流氓?
掌心是男人轮廓分明的腹肌,摸起来手感确实很好。
他抬眸看了一眼靳鸩。
注意到对方有些微红的耳尖,闻牧之心头的郁气散了些,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他微微抬手,只用手指在男人的腹肌上游移着,指尖撩过的地方带起一片滚烫。
指尖顺着腹肌纹理往下移动,在触碰到人鱼线也没停下。
靳鸩捉住他想继续往下的手,沙哑的嗓音在暗流涌动的车内响起。
“别动。”
闻牧之混不在意地嗯了一声,从男人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腕,出其不意地继续往下探去。
“闻牧之。”
靳鸩再次低声喊了他的全名,低沉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回响,似乎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看着逐渐失控的靳鸩,闻牧之勾了勾唇,收回了手,面色平静冷淡地开口。
“回去吧。”
靳鸩:……
事实证明,的确不能将人逼到濒临失控。
男人眸底一片火热,压根没有半分灭的意思,他微微倾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闻牧之的下颌,稍用了些力道,使得闻牧之抬眸看他。
一向隐忍蛰伏的男人突然有这大胆的举动让闻牧之都有些愣神。
也是这愣神的功夫,男人低下头吻了上来。
双唇相贴的瞬间,闻牧之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有一股电流好似从他身体涌向全身。
唇上温热的触感,脑海中绽放的烟花,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从未有过的体验感。
然而靳鸩却没有了继续进行下去的意思。
他落下吻后觉得自己的行为过激了,捏着闻牧之下颌的手松开了,有些不舍地后退了些。
似乎是意识到了他的行为,闻牧之抬手勾住男人的后颈,没给他后退的机会。
有了闻牧之的主动,靳鸩也不再收敛,他的呼吸声愈发粗重,这场突然的吻也逐渐滚烫热烈,他强势地撬开闻牧之的唇瓣,与他在唇齿间纠缠着。
闻牧之感觉自己肺间的呼吸都要被掠夺光了,换气还赶不上靳鸩接吻的强度。
不过。
跟这人接吻,好像也挺爽的。
欲望支使了他的灵魂,让他暂时性地忘记了靳鸩身上的谜团。
他搂着男人的脖颈,让吻更加深入。
狭窄的车内温度骤然上升,两人的额间都冒了些细汗,却依然吻得难分难舍。
等到结束这一场热烈的吻后,闻牧之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车窗是单向的。”靳鸩离他很近,呼吸的热气喷洒在他颈间,沙哑的嗓音听着就格外撩人。
闻牧之嗯了一声。
早在第一天疑似跟踪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哥哥。”
男人似是刻意,又带了些无奈地轻轻喊了一声。
“怎么?”闻牧之垂眼看他,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喜欢玩伪骨科play?”
靳鸩:……
他垂眼看着闻牧之那水润偏红的唇,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退到了驾驶座。
在驾驶座上他捞起了后座的衣服换上了。
依然是死气沉沉的黑衬衫。
换上黑衬衫时,他好像看见闻牧之唇角抽动了一下。
“你只有黑衬衫吗?”
“方便。”
靳鸩慢条斯理地扣着扣子,抽空应了一声。
跟没回答一样。
扣子一如既往地扣到最上面,锁骨下的红痣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闻牧之收回目光。
但靳鸩却没立即启动车子。
因为他需要缓一下。
他垂眼看了下腿间,抿唇拉了几下裤子,直到不再显眼才启动车子。
这个位置本来就离他们家不远,开车更快,两人十几分钟就到地下停车场了。
将车子挺稳后,两人从两侧下了车。
在乘坐电梯时,靳鸩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开口问道。
“早饭吃了吗?”
闻牧之摇了摇头。
“去我家吗?”靳鸩转身看向他,问道。
“你做吗?”
靳鸩应了一声。
“好,我去。”
闻牧之毫不犹豫地出声应了下来。
之前靳鸩做的小馄饨他念念不忘,哪怕是换了个地方做似乎也一样好吃。
“好。”靳鸩的尾音明显有个上扬的调子,但他面色却一如往常。
于是,闻牧之并没有回自己的小窝,而是跟在靳鸩身后去了他家。
跟第一次进去时布置差不多,只是多了不少新的装饰,让整个房间更添几分设计感。
“喝咖啡吗?”靳鸩转身问他。
“不喝,不太喜欢那个味。”闻牧之正在看他淘来的古董,听到声音后就顺口回了他一句。
“好,”
“那我给你倒杯牛奶?”
闻牧之好一会才在另一个方向应了一声。
然而靳鸩却是脸色一变,转身快步走到了闻牧之身边。
闻牧之此时正站在一扇房门前,仔细看着上面贴着的书法作品。
见此情形,靳鸩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了下来。
幸好没进去。
他今早出门忘记锁了。
想到里面放着的东西,靳鸩的眸光有些闪烁,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这是你写的?”
看着那一行行漂亮的瘦金体,闻牧之转头看向他。
“嗯,”靳鸩抬眼与闻牧之对视,“我喜欢书法。”
“那过年的时候你就能帮写春联了。”闻牧之笑眯眯地开口道,“正好下个月就要过年了,我先预约一个。”
靳鸩勾唇应下了。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铃响了。
是江怡的电话。
对方相当官方地开口提醒道。
“靳总,今天将于十点准时开启晨会,您准备什么时候来公司?这还有两份文件等着你签字。”
靳鸩思索了好一会,才拿起手机对着电话对面的人说道。
“以后取消晨会,需要汇报的单独开会。”
江怡在对面脸都要笑烂了,却还是正正经经地开口道。
“好的,我立即去通知各部门。”
*
粉丝见面会如期举行,闻牧之直接租下了一个很大的场地,场地还带表演的舞台以及吃饭的餐桌。
因此他大手一挥,直接预定了五星级酒店的餐品,还定了一块超大的蛋糕,在粉丝来齐后再开始。
场地布置得十分漂亮,闻牧之连着监工了三天,才让他们按照自己设想的方案进行布置。
三天下来,场地确实布置得很还原,闻牧之也瘫了一整天。
现在网络上流行i人和e人,为了能让他粉丝都跟他相处愉快,闻牧之特意定制了一批他之前戴着被要链接的狐狸面具。
这个面具很透气,也不会影响吃饭喝水,确实很不错,适合大家在粉丝见面会上一起用。
毕竟他肯定是不大可能露脸的。
今天好像[目之所及]也要来。
直播这么长时间,他从来都没见到过这个榜一大佬,哪怕是纯聊天对面也不会聊的太多。
有分寸感,有钱,事少等等长处全占了,那也确实让他十分期待。
蛋糕先一步送来了,门口已经站了一条队伍,都在拿着邀请函准备入场,而四周也有不少人拿着手机拍照。
他临时雇的保安们都板着脸,没人敢上来惹事,都站在线外往里拍着。
站在场内大门处的小助理正奋力在捣鼓机子,准备着粉丝们的检票进站。
此时在门口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上。
“靳总,这次你怎么威胁我都没用,总助不参与这类私人的宴会。”
江怡话音刚落,靳鸩的声音就从后方传来。
“十万。”
江怡一秒都没犹豫,立即干脆地将任务接了下来。
底线?
在钱面前,她很难保证自己还有那点虚无的东西。
第27章 27
在金钱的面前, 江怡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接受了领导布置的额外任务。
大概花了半小时,靳鸩给她大致讲述了一下她今天需要做的事, 以及各种注意事项。
最后还不放心地让她戴上了蓝牙耳机,方便有事随时联系。
为了不让自己这身职业装引人注目, 严谨的江怡特意去附近商场买了一整套自己心仪已久(划掉)温柔知性的秋冬裙, 还去做了个美美的妆造。
全程靳鸩只负责刷卡。
结束这一整套操作后,江怡才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宴会场地走去。
下车前她在靳鸩的要求下戴了个占了半边脸的墨镜,又戴了个遮住下半张脸的黑色口罩, 密不透风的打扮让她花钱(薅羊毛)做的纯欲风妆被挡得严严实实。
江怡头上顶着一颗巨大的汗,随着人流去检票, 准备进厂。
检票处的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检完票后给了每个人一个手提纸袋, 看着相当精致漂亮, 就是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蓝牙耳机里传出靳鸩的公式化的声音。
“进去了吗?”
“没呢,还在检票。”江怡环视了下四周, 很小声道,“周围好多人。”
尽管只有部分人被抽中了去现场, 但还是有很多粉丝慕名来到现场, 想碰运气见见她们直播镜头下的男菩萨。
所以就造成了需要工作人员维持秩序的混乱场面。
江怡将墨镜往下扒了一下, 看见前面几个检票进去的人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拿了个橘黄色的面具。
假面舞会?
她头顶再度冒出几滴汗。
她不会跳舞, 会不会搞砸了?
队伍移动着, 很快就要到她了, 就在此时,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 差点把她耳朵给吵聋了。
中国人爱凑热闹的性子促使她回头往热闹处望去。
因为她在人群的最里面检票, 所以能很清楚地看见发生了什么。
里面好像走出了一个男人,穿着件黑色背心, 身材……
江怡:[流口水]
这身材也太好了吧。
宽肩窄腰,肌肉流畅漂亮,锁骨也很诱人,头发似乎做的微卷造型,被面具压住了些,但能感觉的出来,肯定是个大帅比。
还有那臀部…
江怡目光不自然地往下扫过。
好翘好饱满呀,好想捏一下。
“怎么这么吵?”蓝牙耳机对面传来了靳阎王的声音,似乎听起来有些不悦。
“主播出来了,正跟粉丝打招呼。”江怡不动声色地合上了张大的嘴,“我拍视频。”
说着,她就拿起手机兴奋地录着视频。
天,她都不敢想。
靳阎王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私下里偷偷吃这么好?
都是姐妹了,也不知道分享一下。
死弯男。
江怡大发慈悲地将录制的视频发给了靳鸩,但她被后面的粉丝撞了一下,手一抖,又发去了群里。
她瞳孔地震,连忙点进了群里,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个四人群,只有她,秦经理,何董和靳总。
但在外度假的秦经理和何董两人网速快得惊人,她还没来得及撤回,两人的问号就打出来了。
江怡:……
完了,这次真的小命不保。
她此时缓缓低下头,身上的怨气也几乎要化作实质。
“对不起对不起。”后面的粉丝似乎意识到自己对别人造成的影响,立即出声道歉。
“没逝。”江怡含泪撤回了视频,私发给了靳鸩。
靳鸩回了她一个省略号。
一串省略号已经表现出了他的极度无语。
随后秦朝暮的消息就发了过来,狂轰滥炸就是为了探听八卦。
江怡:……
好痛苦,上班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群。
多少的社死都是从群开始的?
“小姐姐,邀请函。”工作人员见她迟迟不动,出声提醒道。
她收回那些莫名的情绪,从口袋里拿出了邀请函。
看着那特殊的花纹,工作人员眼睛都亮了起来,检完票后,将一份花纹不一样的纸袋递给了她。
“小姐姐,这边请,闻风等您很久了。”
ong?
江怡怔住了。
不是,靳总没说有这环啊?
这怎么交流?
万一都是破绽怎么整?
“好。”江怡干笑了一声,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了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见着工作人员走远,江怡立马小声呼唤靳鸩。
“靳总救命,单独聊怎么搞,他会不会发现我是假扮的?”
对面男人的声音过了几秒才开口。
“你按我说的答,少开口。”
江怡应了一声,闭上了嘴。
等了好一会,那个男人才走了进来,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目之所及,你好,我就是闻风。”
闻牧之礼貌地弯下身子,伸出手。
“你好。”
江怡伸手与他交握,心里却想的是‘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握手后闻牧之就在她旁边沙发上坐了下来,心里想着跟江怡不谋而合。
他也觉得面前这个目之所及,看着有点熟悉?
该不会就是熟人吧?
尽管这么想着,两人都没出声去询问,只是很随性地聊了几句。
有靳鸩坐镇,江怡确实没捅出什么大娄子,说的话也高深莫测,她就是个中译中的工具人。
说实话,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是靳总和他的直播小情人play中的一环。
秦朝暮见她没回消息,又敲了通电话过来,誓死要晓得这个八卦。
她正准备摁断,闻牧之就站了起来,声音温和好听,“你接电话吧,我去那边看看。”
她应了一句好,就低头点了接听秦朝暮的电话,也恰好听到了靳鸩没说完就被挤掉的电话。
“你待会…”
待会什么?
江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好像是挂断了直属上司的电话。
“那男人什么情况,你在哪这是?”秦朝暮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听起来很兴奋,“那男的身材怎么那么好,你在看模特秀吗?”
“秦姐,你慢点问。”江怡满脸苦涩,“接你的电话,我把靳总的挂断了。”
“哦,他啊,没事没事,跟我讲讲呗,咋回事呢?”秦朝暮继续追问。
江怡将自己今天的境况大致地讲了讲,秦朝暮听得津津有味。
“不是,靳鸩这小子怎么那么怂。”秦朝暮有些嫌弃,“喜欢那么久了,连马甲都不敢爆。”
“可能他是想要玩一种神秘而特别的play?”江怡试探性地开口。
秦朝暮陷入了沉默,肯定了她的回答。
“这个闷葫芦,嘴上啥也不说,谁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呢,我跟你说,他上次在群里……”
江怡听得津津有味,已然把挂断靳鸩电话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靳鸩联系了她好几次,都没得到回应。
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也进不去场地,只能拉开车门,混在一群没邀请函的粉丝中间。
闻牧之安排了进入场地的粉丝,又出来跟外面的粉丝互动。
他看了私信才知道,有很多粉丝家离得远,是特意赶车来看他的。
他也不想让其他人失望,也就尽力地跟场外粉丝互动一下。
“江城下雨多,你们都带伞了吗?”闻牧之拿着话筒问道。
“带了!”粉丝们异口同声。
“你们早些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待会结束后会有活动返图!谢谢大家来看我!”闻牧之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双手合十,满眼真诚。
靳鸩抿着唇在人群中看着人群中间的男人,看着他与粉丝互动,听着他温柔地交代粉丝注意事项,唇角微微上扬。
哥一直都很好。
值得被看见,被喜欢。
也在这个时候,有粉丝被前面人踩了一脚,后退时撞到了他身上。
靳鸩见她要倒下了,顺势地抬手扶了一下。
那粉丝连忙转身道谢,一转过头整个人就红温了。
“你…你是闻风的男粉吗?”粉丝激动的脸都红了。
靳鸩:……
是不是呢,好像挺难讲的。
他艰涩地应了一声是,结果粉丝却更兴奋了。
“能拍照吗?”粉丝说,“我是说,能跟您有个合影吗?”
靳鸩本来打算直接拒绝,一低头就看到女生用星星眼看着他,满眼希冀,一向不怎么会处理社交关系的他抿了抿唇,鬼使神差的应了。
女生超兴奋地举起手机跟他合了好几张影。
虽然每张照片他都没什么表情,但女生看起来却很开心。
女生看着站在人群中央的闻牧之,自来熟地与靳鸩搭上了话。
“粉了闻风劳斯两年,今天终于见到他了,真的身材好好啊,还穿着我们提议的黑背心,他每次跟我们聊天都懒洋洋的,但实际上都记在心里了,就是可惜了没能得到邀请函。”
听着她的滔滔不绝,靳鸩目光再次落在人群中的闻牧之身上,心头情绪却有些复杂。
他有些自私地想将人困在身边,不让别人看见,却又觉得闻牧之这么好的人,不应该被任何事困住。
此时闻牧之突然回过头看向靳鸩所在的方向,虽然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自己,但靳鸩还是下意识地低下头躲开了目光。
他不想让闻牧之看见他。
看见那躲在阴暗角落里视奸的他。
那卑劣不堪的他。
在现场粉丝们正在欢呼的时候,他默默转身离开了。
*
外场粉丝的热情很高,在互动结束后,闻牧之在外场还准备了一场抽奖。
这次是抽两百粉丝送礼。
礼物是跟邀请函粉丝一样的纸袋,里面装着用他的画做出来的周边。
将抽奖的礼物分发下去后,闻牧之就跟粉丝们道别进了场内,外面的粉丝也纷纷散了。
靳鸩坐在车内,跟失联的总助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抱歉靳总,刚才秦姐给我打了个电话。”江怡说的煞有其事,“她是来关心公司的近况。”
靳鸩:……
“里面宴会开始了?”
不想在一件事上纠结的他选择直接进入重点。
“开始了,”江怡拿起一个蛋挞,飞快地嚼,“因为快中午了,所以大家现在都在用餐,说是订的五星级酒店的餐品,味道很不错。”
靳鸩陷入了沉默。
他有点后悔让江怡来替他了,应该换一个的。
换谁呢?
……
“注意观察,不要光顾着吃。”靳鸩有些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低声提醒。
“收到。”江怡嘴里包着饭回道。
于是接下来将近十来分钟,江怡兢兢业业地隔着网线在那给他做吃播。
“饭菜是真的不错,”江怡打了个嗝,“不愧是靳总看上的主播,就连订餐品都那么有眼光。”
靳鸩:……
“开始了!”江怡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只见那主播拿着话筒上了最上面的台子,他是要准备唱歌吗?”
想起上次听到的童谣,靳鸩牵了下唇角。
只怕不会是唱歌。
果不其然,手机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各位粉丝们中午好,我是闻风,第一次开粉丝见面会,选了你们所看到的场地,今天给大家准备了几个节目。”
听到这句话,粉丝们的欢呼声快把场子都掀了。
“别太兴奋,线下老实点。”闻牧之笑了一声,“万一还没开始被举报了就不好看了。”
“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现在是中餐时间,大家可以尽情用餐。”
随后他的声音就消失了,江怡的咀嚼声再次取而代之。
又过了半小时,表演才正式开始。
江怡坐的位置相当于c位,能清晰地看见闻牧之表演,还能跟他互动。
她也没想到现在的主播竟然这么全能。
先开始表演的是书法。
闻牧之并没有规规矩矩地去进行书写,他转身进了幕后,再次出来时穿了件青色长袍,头戴发冠,除了脸上的面具,活脱脱就是个儒雅公子。
江怡差点忘记拍摄视频了,她点开原相机,对准台上的闻牧之,一边拍一边欣赏。
表演书法。
她本以为就是男人在上面宣纸上写完进行展示。
没料到男人手里拿着毛笔,踩着轻快的舞步快速在砚台上蘸了一下,墨汁洒落在纸上。
紧接着又是一串流畅的动作,宣纸上的墨迹又添了几笔。
他身体随着音乐的鼓点舞动着,虽然每个动作都不难,但能看得出来是专门花时间练过的。
江怡看着入了迷。
书法能表演成这样,的确已经十分赏心悦目了。
音乐结束,闻牧之的宣纸上出现了一句话。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宣纸上的书法字体很漂亮大气,虽然并不是那种特别专业的字体,却也让人震撼。
“他跳了支书法舞,我发您。”江怡看完节目还不忘立即q自己的上司。
视频发过去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靳总,这真的只是健身主播吗?”
靳鸩点开视频,嗯了一声。
“那他也太全面了。”
靳鸩又嗯了一声,只是这次他的尾调上扬,似带着几分骄傲。
第28章 28
一场粉丝见面会结束, 江怡的手机里拍摄了几十个视频,还有上百张照片。
内存直接飚红。
为了能让领导满意,她还换角度给台上的主播拍照, 力争每张图都好看。
不过要是这主播不戴面具就好了,她也很想看看这主播长啥样。
因为这身影好像是真有些眼熟。
散场后, 场内的粉丝都没着急走, 将台上的闻牧之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跟他聊了起来。
或许是少了网络作为阻挡,粉丝们没评论区那么奔放, 都很含蓄地追问他什么时候进行下一场直播。
“大概再过几天吧,这些天有点事要处理。”闻牧之摆弄了下面具, 出声回应。
这几天, 他还有些事需要去做。
粉丝们接二连三的退场, 江怡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拿着手机随着人群一起离开了场地。
她将照片和视频全都发给了靳鸩。
工作完成√
对方干脆利落地接收, 顺便将钱给她打了过来。
钱货两讫√
收到钱的江怡收拾收拾拦了个的士,远离了热闹的人群。
靳鸩也不好在场馆门口多待, 怕被注意到, 就将视频收下后返回了公司。
他今晚还要加班。
有些工作还没做完。
然而人刚到办公室, 秦朝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不紧不慢地点了接听, 将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
秦朝暮最开始还在跟他讨论最近新研发的一项技术, 接着就一路跑偏。
“抛开技术不谈, 你现在这状态就没问题吗?”
靳鸩:……
“提醒过你早出手了吧?”秦朝暮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早点出手也不至于现在让人觉得你是变态。”
靳鸩:……
“你假休够了?”靳鸩不再沉默, 出口就直击痛点。
“啧, 你别拿假转移话题,”秦朝暮完全不怕他, “你现在这个处境,我是不建议你再去刻意地去接近别人。”
靳鸩垂眸看着桌前的盆栽,黑眸似乎笼上了层阴影。
“其实你可以借用…”
秦朝暮似乎是担心他没听清楚,刻意放缓了语调,给他分析了利弊,并提出了建议。
“嗯,好。”靳鸩缓缓抬眼应了一声,冷硬的轮廓似乎柔和了几分,“谢谢。”
“客气啥呢,我们马上回来了,要带的东西赶紧发来哈,过期不候。”
电话挂断后,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安静,靳鸩拿起手机将要带的东西打字发了过去。
一款国外新上市的男香,几种业内口碑最好的糖,以及一条他之前联系国外设计师定制的一款领带。
发送成功后,对方给他发了个坏笑的表情包。
另一边刚结束完活动的闻牧之在场地清理完毕后,拿着粉丝送的小礼物跟助理一起离开了场地。
这场的粉丝见面会他筹备了很久,在空余时间他都会花时间去练,想带给粉丝们最好的状态。
他是从日常vlog做起的,也因此学了不少技能,恰好在这次见面会也有机会展示给粉丝们看,毕竟他也不能真在舞台上表演健身,秀肌肉。
虽然中途确实有几个粉丝抽到上台与他互动时提出了想戳一下他的手臂肌肉。
但女孩子们都很含蓄,也都不会太过分。
就是可惜今天有点忙,没法顾及到不怎么爱说话的目之所及。
想到这,他就拿出手机给目之所及发去了消息。
牧:今天玩的开心吗?
对方这会似乎在线,几乎是秒回。
目之所及:嗯,很开心。
闻牧之往后靠了些,让自己整个人陷入沙发里,继续摁着手机。
牧:抱歉,今天太忙了,没能关注到你。
牧:之前看你IP地址也在江城,你也是江城人吗?
目之所及:不是,只在江城工作。
牧:那之后有机会我再请你吃饭吧。
这条消息对方回复的很慢,正在输入了好一会,似乎经过了几轮的斟酌,才发了过来。
目之所及:好。
目之所及:希望我们下次的见面都能不戴面具。
不戴面具?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
目之所及的身影那么眼熟,真的不是他认识的人吗?
如果真的不戴面具去赴约还遇到了熟人,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修罗场。
闻牧之并没直接回应这句话,而是发了个模棱两可的表情包结束了对话。
手机上暂时没有新消息了,闻牧之将手机搭在膝盖上,打算趁现在休息一会。
然而他眼睛刚闭上,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之前做过志愿者并捐助过的反家暴防拐卖的民间组织。
“喂?”
闻牧之面色严肃地接起了电话。
组织不会没事给他打电话,这次或许是查到了什么。
“牧之哥,你现在是一个人吗?”对方将声音压得很低,似乎也是怕别人听见了。
“嗯,我一个人在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的。”
对方声音很小,闻牧之特意开了免提认真去听。
“我们这边最近接洽了几位来自云城角山的女人,都是因为遭到丈夫的常年家暴,找到我们想要法律援助,有一位刚才跟我们说话时精神出现了恍惚,好像提到了闻书意的名字。”
闻牧之拿着手机的手指微顿,他克制的冷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猛然站起来,幅度过大掀掉了桌上的杯子,玻璃杯触地就碎,散落一地的碎渣。
“谁的名字?”他声音在此时多了几分颤抖,脖颈也因为情绪过激而青筋崩起。
“闻书意。”对方再次重复了一遍,“哥,你别太激动,她只说自己认识,也没说太多信息。”
这个许久都没听到过的名字再次出现,闻牧之克制不住地颤抖,背一点点地佝偻下来,眼睛也通红一片。
“好,我知道了。”
缓了好一会,他才哑着嗓子低声应道。
对方安慰了他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房间依然十分安静,但沙发上的人内心却无法平静。
脑海中穿插闪过一幕幕血腥暴力的场面。
男人拿着棍子狠狠敲着家里女人和孩子的身体,满屋都是纷乱嘈杂的惨叫声。
男人喝醉,拿起空酒瓶直接砸向女人的头部,鲜血汩汩往下流。
男人在扇女人巴掌,扯女人的头发,在恶劣地狂笑,在不停重复着那一句肮脏的话。
“臭婊子生的,再他妈拦老子,老子打死她!”
随后是漫长的耳鸣,满世界的血色,听不到尽头的警车鸣笛在他脑海中交织着。
闻牧之抬手捂住脑袋,想让声音从脑子里出去,但声音似乎越发尖锐。
他有些痛苦地往后靠,挣扎着让自己整个人能够在沙发上平躺下来,此时他的额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等到情绪稍缓,他才抬手去摸索自己放在茶几下面的药。
手从玻璃碎片上划过,他似乎根本不觉得痛,在一片鲜血淋漓中,他够到了茶几下的药。
好累啊。
拿着药的手似乎软了下来,似乎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要从沙发上掉下来。
下面是凌乱的碎玻璃片。
拿着药的手在地面上撑了一下才收了回去,刺痛从掌心传来,那里扎进去了一块玻璃片。
闻牧之面无表情地看着血顺着掌心扎进去的玻璃碎片处渗出,随后缓缓用力,将那块玻璃片拔了出来。
随后他就起身低着头分药粒,再将所有的药都倒入口中。
苦涩的味道逐渐蔓延整个口腔,他拿起桌上的纸巾,一点点地将手上的血给擦掉。
掌心处还有玻璃碎片,他面色平静地拿出医药箱,简单地将伤口处理了一下就用白纱布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他面色都十分平静,似乎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将地面碎片收拾干净,他就再次出了门。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停在了分区公安局对面的小区门口。
小区的保安很严谨,不允许任何陌生人员进入小区,哪怕是来了客人也需要业主出来认领。
因此,闻牧之的车被拦在了外面。
他只能给反暴组织打电话。
对方下来的很快,闻牧之刚点上一支烟,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就急匆匆地刷开门禁,偏过头与保安大叔交流了几句后朝着闻牧之的方向跑来。
“牧之哥,”男人弯腰靠在车窗边,“你怎么过来了?”
“那姨好像问不出什么,精神上出了点问题,刚打了镇定剂。”
闻牧之手指夹着烟,指尖在烟盒上轻点了一下,递给男人。
男人很熟练地从里面拿出一支,用打火机将烟点燃。
在白色烟雾缓缓升起时,闻牧之开口问道:“她们都是…被家暴吗?”
“嗯。”男人吐出一口烟雾,紧皱眉头,眼尾的纹路似乎都格外沧桑,“她们不仅有被家暴的,还有被拐卖的。”
“我们几个都尽量不去接触她们,最开始浩子给她们递水都让她们十分恐惧,应该是深受暴力很久了。”
男人叹了口气。
“这股风气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他也是律师,从毕业后就一直留在组织里,至今单身,生活也是入不敷出,还在一次次的律师援助中磨平了心境。
明明29岁的年纪却看起来像是40岁的人。
看着他眉眼间的疲惫,闻牧之心底有多种情绪交织混杂,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对于这样的社会现实,他什么都做不了,一如小时候他母亲被打,他也什么都做不了一样。
家暴,一个为故意伤害罪减刑的借口。
“哥,你手怎么缠纱布了?”男人手指夹着烟,突然垂眼看向他的手。
“没事,不小心划伤了。”闻牧之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上车吧,我去把车停一下。”
有了男人的门禁卡,两人进去没再被阻拦。
将车停在角落里,两人就一同走进了一栋有些老旧的楼里。
整栋楼一共五层,在社会人士的爱心捐助下,组织将整栋楼都买了下来,里面不仅放置办公室,可以在里面处理案件,还会临时收一些走投无路的女人入住。
主要小区对面就是公安局,闹事的人也多少会忌惮一些。
闻牧之当时大学来做志愿者时发现组织内缺少法律援助,就毅然决然地用自己直播得来的钱资助他们请专业的律师合作。
组织设定的办公室在三楼,每走一层都会有人跟他们打招呼。
只是,她们的模样都让人触目惊心。
丈夫的故意伤害在她们身上造成了永久的伤,哪怕是成功了,身上跟心里的伤也没能消减半分。
更何况,很难成功。
闻牧之眼眶泛酸,心口像是被石头压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透过她们,他好像看到了当年自己跟母亲。
在步子走上三楼时,闻牧之隔着门都听到了里面熟悉愤慨的女声。
应该是是反暴组织的发起人张丽。
她的声音极具辨识度,很有力量,气场也很强大,骂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那施暴男还有脸打电话威胁?”
“他还有脸去报警?”
“报啊,他还涉嫌拐卖,我看他怎么胜诉!”
“公安局就在对面,要不要我送他个轮椅摇过去?”
第29章 29
男人在门上敲了两下, 就将门打开了。
里面是组织成员开会的办公室,内部陈设很简陋,就一张桌子加几把椅子, 整个屋里最贵的可能就是桌子旁边的书架,上面放满了相关的法律书籍和手写记录的笔记本。
闻牧之跟在男人身后进了办公室。
张丽见到他来, 立马笑着迎了上来, 给他拿了会议室中最好的椅子。
“牧之,你坐,就随便喝点茶吧。”
说着张丽就笑着拿起桌上用密封袋包裹严实的茶叶, 从里面抓了一把茶叶丢进一次性杯子里。
茶叶落进一次性杯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张丽弯腰拿起热水瓶, 往杯子里倒热水。
“张姐, 刚又是陈姨家那位发癫了?”男人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嗯, 在电话里威胁,说不交出他老婆, 就别想从院里出去,否则出去他砍死我。”张丽无比平静地吐槽了一句, “重度法盲+暴力倾向。”
男人闻言皱眉, “他现在人就在院外蹲守?”
张丽将泡好的茶放在闻牧之面前, 才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刚发了通知, 让所有人最近尽量不出门。”
男人没作声, 皱着眉翻着破旧的笔记本, 张丽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但他对于相关的家暴案子也是有所了解的。
很多起家暴案都无法一次判离, 需要不断上诉, 需要一而再出示证明,需要财力支持, 需要将那些陈年伤口一次次地剥开,才能获取最终的自由。
“牧之,你是为了云城角山的阿姨来的吗?”
张丽先在群里安抚了几位情绪过激的阿姨,才抬起头看向闻牧之。
“嗯,张姐,”闻牧之抬眸,沙哑的嗓音显得格外艰涩,“她,现在怎么样了?”
张丽摇了摇头,眼底似有化不开的哀伤,“她的情况很不好,初步判断是精神上有点问题,所以我们跟她交流得到的信息都很零碎。”
“她是纯靠脚从角山走出来的,准确来说是逃出来的,她半路上遇到了另一个阿姨想要来我们这寻求帮助,才一起的。”
闻牧之听着她的讲述,只感觉室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整个办公室都像是被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
“阿姨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说自己叫何向男,是云城何家村人,嫁去了云城角山,天天都被家里人打,她们那边女人都很苦,说最开始还有…”张丽看了他一眼,才缓缓道。
“最开始还有闻书意陪她,只是后来闻书意走了,他们都说是去城里过好日子了,但她们从没过过好日子,所以她不相信…”
闻牧之听着她的讲述陷入了沉默,心脏似乎被一只手攥住了,有些呼吸不畅,手指也不受控制地缓缓收拢,缠着的白纱布上染了些暗红色血迹。
他从记事开始就生活在云城了,对母亲的了解很少,哪怕是母亲在清醒时也没给他提起自己的过去。
所以对于角山这个地方,他知道那是云城最边缘的一座山,曾经因为里面村落涉嫌拐卖妇女出现在新闻报道上,但他没料到,他母亲也曾住在那。
“我可以见见那位阿姨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牧之深吸一口气,出声问道。
“阿姨的状态不好,”张丽叹了口气,“不是我们不想让你见,只是她现在见到男性连话都说不出来,身子会不停颤抖,她很害怕。”
“她遭丈夫家暴将近三十年,能从山里出来都已经是奇迹了。”
“嗯。”闻牧之垂下眼,“抱歉,是我草率了。”
“如果她哪天愿意见我了,你们再联系我吧。”
“嗯,放心吧。”
“她状态好起来应该会愿意见你的。”
张丽抬手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以示安慰。
闻牧之心情格外压抑,但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留下帮组织一起解决着网上和线下的求助。
求助内容很多也很复杂,有来自家暴、出轨等诉讼离婚的求助,还有部分失踪案家长的求助。
每个求助下平平淡淡的文字里都带着令人悲愤的痛楚。
闻牧之深知,这个民间的义务组织不可能拯救得了所有凄苦的求助人,更多的其实都是尽力之后无法相助的无力和痛苦。
所以在离开之际,他再次投入了一笔捐款,希望这个组织能坚持下去,也希望在痛苦挣扎的人能少一点,再少一点。
他开车回家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路边风景在不断倒退,初冬的凉风顺着打开的车窗往里灌,让人十分清醒。
车子到达地下停车场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车子停稳后闻牧之也没从车上下来,他只觉身心疲惫。
座椅后仰,他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
某座写字大楼。
靳鸩将工作处理完,就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他起身将桌面整理了一下,就拿着车钥匙和手机准备回去。
在路过小区附近超市时,靳鸩下车进去买了些日用品。
只是拿了几样日用品后,他脚步顿了顿,在酒柜前挑了几瓶红酒。
秦朝暮提过。
酒可以缓和许多僵硬尴尬的关系。
或许,他可以试试。
靳鸩将车开到地下停车场时,闻牧之还在车上抽烟。
白色烟雾升起,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莫名给他添了几分颓丧感。
他半眯着眼咬着烟头,任由那猩红火光在昏暗的车内明明灭灭。
直到有人敲了几下他的车窗,他才缓缓睁眼,转头往外看去。
嗯,是他那位神秘沉闷的邻居。
今天又穿了一身黑。
闻牧之不想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随后他用手指捏着烟头,徐徐吐出一口烟雾。
就在他准备再放到唇间时,一只手从车窗探了进来,直接截停了他的动作。
本就心情沉郁的闻牧之再次抬眼看他,眼底似乎多了几分不耐。
“靳总,伸手就抢别人抽过的烟,不太礼貌吧?”
靳鸩站在车窗外看着他,那双黑眸深不见底,但他却并没收回自己的手。
停车场十分安静,因此他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格外清晰。
“闻牧之,”
“非要抽烟吗?”
“不然呢?”
闻牧之抬眼看他,勾起唇角,沙哑的嗓音中带了淡淡的挑衅,“难道等你来亲我吗?”
靳鸩静静地看着他,只是眸光越来越危险,过了几秒后他才开口应道。
“好。”
好什么?
闻牧之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
接着男人就抬手解锁了车门,干脆利落地将驾驶座车门拉开了。
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离闻牧之越来越近。
男人面无表情地抬手截过他手上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微微偏头与他对视。
此时他们的姿势十分古怪。
靳鸩弓着身子,单手撑在闻牧之的身侧,摁灭烟头后也没立即抽身离去,而是就着这个姿势转头看他。
两人的离得很近,姿势也极其暧昧,是最适合接吻的距离。
在微暗的灯光下,靳鸩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得格外冷硬,他不由分说地钳住闻牧之的下颌。
下颌处的力道加重,闻牧之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反而是心脏跳动的速度逐渐加快。
他在等待着靳鸩的下步动作。
薄凉的唇不由分说地贴了上来,男人霸道而强势的吻落下,触及滚烫,似乎有燎原之势。
男人的吻不同于上次,像是带了几分情绪,蛮横霸道地侵占了闻牧之的领地,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不断挑拨着他脆弱的神经。
似乎是要带着他一起在欲/望的海洋里沉沦。
车内微弱的灯光在闻牧之半眯的眼里逐渐变得迷离暧昧。
靳鸩疯狂而激烈的吻不仅没让闻牧之有半分退缩,反而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变得更加兴奋。
他无声地抬手扣住男人的后脑,让两人的吻更加深入。
苦涩的烟草味在他们的唇齿间蔓延,两人的吻愈发深入。
粗重的呼吸声在深夜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清晰,让人听着就容易脸红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结束了一场突然的激吻。
闻牧之身上的颓丧气息散去,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只是似乎身体有些发软。
他抬眸看了眼身旁尽数收敛锋芒的靳鸩。
男人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沉闷,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那殷红的薄唇却将刚才的激烈一展无余。
闻牧之恶劣地勾唇,抬手狠狠地捻在男人那带了水光的薄唇上,嗓音沙哑,上扬的尾调却极其蛊人。
“爽吗?”
“嗯?”
靳鸩攥住他的手腕,那双如鹰钩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尽管他一句话都没说,眼底翻滚的欲望却已经替他回答了。
“靳总,”闻牧之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靳鸩耳边响起,“你好像有反应了。”
“嗯。”靳鸩喉结微动,看着他的眼睛,“不要叫我靳总。”
“那叫你什么?”闻牧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呼吸的热气喷洒在他耳际,带着刻意的引诱,“叫你哥?”
靳鸩眸光越来越暗,内心深处那克制的情绪几乎在此刻喷发,他闭了闭眼,好一会才开口道。
“闻牧之。”
“嗯?”闻牧之后退了些,笑着看他因为克制而紧绷的下颌线。
“别勾我。”
男人克制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他指尖微颤,薄唇几乎崩成一条直线。
“你会后悔的。”
他身上的危险气息越发浓重,闻牧之也没有什么受虐倾向,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买了酒?”
第30章 30
闻牧之的目光顺势下移, 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地上的袋子。
袋子里的几瓶红酒十分显眼。
“嗯。”
靳鸩克制地收回目光,那些刚破土的阴暗念头又再次被他深埋到心底。
他微微弯腰,将放在地上的袋子重新拎起来。
袋子里红酒瓶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也许是太过安静的缘故,这声音反而显得有些突兀。
“一起喝吗?”
在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下, 靳鸩攥紧手里的袋子, 垂眼看向闻牧之。
“你在邀请我?”
闻牧之眉眼带笑,泛红的眼尾在昏暗的灯光下多了几分朦胧的意味。
“去哪喝?”
他知道靳鸩可能只是邀请他一起喝点酒,但看着男人总是极度克制的模样, 他总是想多撩几下,想看看这人藏在冷淡禁欲外表下是怎样的灵魂。
“去我家。”靳鸩喉结微动, 深邃的黑眸似乎闪过暗光, “可以吗?”
“可以啊。”
闻牧之答应的很干脆, 钥匙在指尖绕了一圈,他勾唇轻笑, 嗓音带着些散漫的劲。
“走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说完这两个字时, 他好像看见靳鸩的唇角上扬了些, 就连黑眸里也有了光彩。
闻牧之转过头, 无声地笑了笑。
他这破绽百出的邻居, 也不知道在克制什么。
电梯停在21楼, 靳鸩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简单冷色系的装修风格, 跟靳鸩的性格倒也挺符合的。
男人进门就脱了自己外面穿着的黑西装, 露出里面仍是黑色的衬衫。
尽管修身的黑衬衫确实很衬他身材, 也很养眼, 但长年穿黑…
有点像不用换衣服的NPC。
闻牧之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算了, 不能去强迫别人去改变喜好。
靳鸩挽起袖子,将打开的红酒倒入醒酒容器里。
在等待过程中,闻牧之无意间刷到视频软件里有粉丝给他发来的私信。
星星代偿:闻风劳斯,我粉你两年了,超喜欢你的作品和直播,很有自己的个人风格,但我最近发现了有个新博主,在直播间里嘲讽你,还说要抢走你所有粉丝,希望劳斯能看到我的消息,要注意防范他!!
可以看得出粉丝很生气,一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看了一眼粉丝发来的博主界面截图,闻牧之顺着名字搜索了过去。
网名叫我是周学长。
周学长的作品是最近一个月发的,拍摄的内容也是展示自己的身材,只是相比闻牧之来说,他要更加大胆狂放一些。
闻牧之拍摄的健身视频时都会选择一套合适的衣服,让陈江在训练时拍摄,能拍出运动时肌肉的力量感和荷尔蒙爆发的冲击力。
周学长虽说跟他一样选择在健身房拍视频,但视频的拍摄风格不同,那人上半身没穿,只下半身穿了条低腰裤,发卡点视频在摆pose秀肌肉线条。
往下翻了几个那人在健身房拍摄的视频,内容好像也都大差不差,只不过流量似乎不太好,而他真正爆火的视频是白袜男擦边。
卡点视频里周学长下身穿着短裤,坐在镜头前岔开双腿,身体往后仰,靠着双手支撑,在镜头的朦胧中甚至能在短裤间隙里隐约看见一小片黑色。
他脚上只穿了一只长筒白袜,另一只白袜被摄影师丢在了他的脸上,他半眯着眼看向镜头,被凌虐的模样尽显。
闻牧之嘶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看片。
卡点视频自动翻过这张照片,下一张是周学长伸出舌尖,离搭在他脸上的白袜很近,他双眼迷离地看向镜头,色感满满,似乎是很沉醉。
再下一张图片,他半跪在地上,塌腰看向镜头,满脸红晕,□□感拉满。
难怪会在直播里嘲讽他。
闻牧之唏嘘。
相比而言,他确实是保守了。
不过这么拍摄,风险也很大就对了。
反正视频直播各有风格,倒也没什么可去多计较的。
“酒。”
靳鸩那低沉冷硬的声音很突然地在他身边响起,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手腕抖了一下,手机顺势掉到了地毯上。
他还没来得及捡手机,手里就多了一杯酒。
男人弯下腰,缓缓将掉在地上还在不断播放卡点图的手机捡了起来。
后面划过的图更为炸裂,每一张都带了浓浓的性暗示。
闻牧之:……
红酒好像有点烫手。
他拿着酒杯,没再往靳鸩的方向看一眼,只拿着酒杯一连喝了好几口。
靳鸩抿唇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屏幕上闪过的图,就将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卡点音乐还在响着,闻牧之也不想再往下看了,抬手退出了周学长主页,低着头打字安抚粉丝。
然而此时被他忽视的某位“大粉”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头顶似乎有几朵乌云。
靳鸩低着头猛喝了几口红酒,拿出手机,暗戳戳地点进了那位博主的主页。
闻牧之刚安抚完给他发来消息的粉丝,就突然来了好几条粉丝私信。
私信内容都差不多。
都是在询问他,榜一大佬是不是爬墙了。
闻牧之:?
什么情况?
他放下红酒杯,抬手点进了目之所及的个人页面,看见上面关注的1变成了2。
而那个新关注,就是小周学长。
闻牧之怔了几秒。
退出页面时,胸口还有些发闷。
虽然粉丝的喜好其实本来应该与他无关的,但目之所及对他来说意义早已超越了粉丝。
这位女士从最初他籍籍无名一直陪伴他到现在,是很特殊的存在。
或许是时间久了确实该换个口味吧。
闻牧之没再回复其他人消息,而是退出了平台,拿起红酒继续喝着,只是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靳鸩放下手机的时候,闻牧之已经将大半瓶酒喝完了。
他刚准备开口,闻牧之就抬眼朝他看来。
“你买酒不喝?”
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冲。
被怼的靳鸩抿唇,抬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将醒酒器里的红酒全部倒进自己的杯子里。
“你喝的完吗?”
见他将剩下的酒全倒走了,闻牧之觉得有些好笑。
“嗯。”
靳鸩拿起杯子,再次一鼓作气喝完了。
闻牧之:……
这人喝酒怎么跟喝水一样?
酒量这么好?
靳鸩面色如常地当着他的面又开了一瓶红酒。
然而半小时过去。
闻牧之:……
闻牧之:(微笑脸)
不是,没酒量硬喝?
靳鸩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背依然挺得笔直,像根标杆似的,就是标杆像是没扎稳,四处摇摆。
看着一向严肃沉闷的人这个样子,闻牧之无语之下又觉得有点好笑。
于是,他缓缓拿起手机,打开了照相机,点击录像,唇角也忍不住地上扬。
“靳鸩!”
醉酒的人一脸茫然地四处看。
“这里!”闻牧之伸出手指在他手臂上戳了一下。
啧。
练得不错。
闻牧之索性又摸了几下。
男人缓慢地转过头来看他,那双清澈的黑眸里印着他的身影,浓密睫羽颤动了几下,好半天才出声,嗓音低沉轻柔。
“哥。”
闻牧之感觉自己心脏似乎狠狠地跳了几下。
这人喝酒反差这么大吗?
这么钓?
视频的拍摄仍在继续,闻牧之索性也不再纠结,直接往他的方向靠近了几分,打算拍点更有意思的。
于是在他的指导下,靳鸩做了很多平常不会做的动作,始作俑者闻牧之笑眯眯地用镜头都记录了下来。
有了这些视频存档,闻牧之的心情也似乎好了许多。
男人因为醉意有些撑不住了,身体随之倾斜,径直倒在了闻牧之身上。
闻牧之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男人的脸,若有所思。
都说酒后见人性。
这人酒后像个傻白甜,真的会是他之前以为的那种人吗?
然而,就在闻牧之转头继续看手机时,靳鸩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唇角不自然地动了一下,随后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那双眼睛分明十分清醒,没有半分醉意。
与其他醉鬼不同,靳鸩喝醉异常乖。
不仅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还特别省心,一点都不闹腾,扶到床上就睡下。
就连喊他,也是一声接一声的“哥”,听着怪爽的。
照顾完醉酒的靳鸩,闻牧之才拿着手机愉快地返回自己的家里。
*
心理咨询室。
“你已经想好了是吗?”
温廷礼放下手里的笔,安静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等待着他的回应。
“嗯,过去再久,也还是要去面对。”
闻牧之轻轻地叹了口气,“而且,我最近又开始做起那些梦了。”
“还是染血的台阶吗?”温廷礼问。
“嗯,还有嘈杂的尖叫声,警笛声,真的很乱很吵。”闻牧之轻声回应,“我想完全从过去走出来。”
“那你是准备回去云城吗?”
“是,而且我觉得那里似乎还藏着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闻牧之话音顿了一下。
“当年那件事还没处理清楚,甚至有人已经威胁到我身边朋友的安全了,我不觉得我还应该逃避。”
“牧之,不要心急,你的状态比最初已经好很多了,”温廷礼声音和缓,“而且你一直在坚持治疗,也证明了你没有逃避,你想让生病的自己去面对深渊是很难的,这不是你的问题。”
闻牧之应了一声,就没再接着往下说了。
阳光顺着诊室渗进来了,看着那束阳光落在闻牧之身上,温廷礼低声开口。
“牧之,云城我陪你去吧。”
听到这句话,闻牧之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早前温廷礼已经跟他提过好几次了。
只是这次提起,他的眼里已经没有最初听到时的喜悦,而是笑着开口推拒。
“不用了哥,我不是小孩了。”
“自己的事能处理的了。”
温廷礼手里的圆珠笔发出了一声脆响,他笑着应了一声,只是眼底似乎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第31章 31
失落一闪而逝, 温廷礼捏着圆珠笔,将不该有的情绪压于心底,面上仍带着温和的笑容。
“好,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呢?”
“应该两周后吧,这段时间在接触广告商, 工作上应该会有点忙。”
闻牧之说着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 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这段时间他将攒的积蓄大量投入到孤儿院和反暴组织里,只是似乎不够用,所以他决定挑选适合的广告商进行合作。
温廷礼敏锐地注意到他眉眼间的疲态, 起身倒了杯温水,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喝点水。”
“忙也要多休息。”
闻牧之道了声谢就拿着杯子喝了几口。
“最近找到能建立亲密关系的人了吗?”
“我看你新邻居好像还不错。”
温廷礼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似乎意有所指。
听到他提起靳鸩, 闻牧之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是挺有意思的, 就是破绽有点多,装得挺神秘。”
“破绽很多, 是指什么地方呢?”温廷礼问。
“就是有些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他却依然要用其他无关动作进行掩盖, 其实处处是破绽, 还挺笨拙的。”
这么说着, 闻牧之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温廷礼怔了几秒, 才接上话。
“他的破绽那么明显, 但你也不排斥, 对吗?”
“嗯, ”闻牧之应了一声, “是的,虽然之前对他有些怀疑, 但后来相处之下只觉想知道,他到底瞒了多少事。”
“嗯,他的个人情感确实表现得很明显,”
想起与那人仅有的两次会面都不太愉快,温廷礼指尖微微蜷了起来。
“那你是想跟他建立一段稳定的关系吗?”
“这点我还在考虑。”闻牧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抬眼看他,“哥觉得怎样?”
“建立一段良好的亲密关系,是对你有好处的,能对你的心理产生积极的影响,但是,”温廷礼看着闻牧之的眼睛,继续道。
“再此前,你要理智地确定,那人与你是否能建立一段良好的亲密关系。”
闻牧之点了点头,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牧之,作为朋友,我想说一句不属于心理医生之外的话。”
在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后,温廷礼才开口道。
“我觉得你需要认真考虑,因为他眼底的占有欲太强了,有种带有侵略性的强,或许他可能比你见到的还危险。”
说完这段话后,他才注意到闻牧之一直盯着他看。
“你们只见了两次,你怎么比我还看的透。”
闻牧之笑着收回了目光,语气中透着几分随性,“哥,你不了解我。”
“我喜欢只对我占有欲强的,最好是能让我心甘情愿臣服的,如果他能有这个本事,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温廷礼本来想说点什么,对上闻牧之的目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从诊室出来后,闻牧之就径直跟着小助理一起去见了广告商。
要接广告的前提有粉丝买单,所以他是决定先进行实地考察再选择。
因为他的视频方向主要在健身上,所有找他做广告的基本都与健身减脂增肌塑型有关。
这几个广告商离得都有些远,只有一家科技公司是离得最近的。
叫朝晖科技公司。
好像是一家主做游戏的公司。
公司成立时间并不久。
闻牧之抬手点进公司介绍,在冗长复杂的文字介绍最下面,他看到了公司董事长的介绍。
顾青远:朝晖科技公司董事长,年龄24,在校期间与校友一同开创科技公司,并研发了新技术,将技术融合于游戏中,目前已投放到市场的游戏《江湖千里》。
24岁的青年在校期间开了家科技公司。
这是事业文主角吗?
闻牧之简单地翻看了下文件,正准备转头跟助理聊这个年轻的董事长,就看到助理满脸严肃地看着手机,眉头拧成了川字。
“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助理缓缓抬头看他,面色有些发苦。
“哥,咱需要公关了。”
闻牧之:?
助理将手机递给他。
这是他直播平台的后台,聊天区被私信给占满了,而且这些私信都不是他粉丝发来的。
[是0不,挺骚啊?]
[给操不,3k?]
[下次露个pg看看,白我就关注你。]
[啧,拍的什么玩意,哥看看下面?]
……
闻牧之:……
不是,谁把他信息投放同志交友平台了这是?
“哥,看评论区。”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
闻牧之抬手点开了评论区,脸色冷了下来。
一溜往下的评论全是骚扰,与平时粉丝们的玩笑调侃不同,新增的几乎全是评价抨击他身材的,还有问他要联系方式的,问他接不接受sm。
“神经,这些人都从哪来的?”
闻牧之皱了眉,觉得有点恶心。
“微博上有位扫视频的博主发出来的,称在你发出来的视频里一眼鉴定你为0,玩的很花,懂得都懂。”
闻牧之:……
“主要是你的部分视频被上传过去了,微博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评价也不是很好,这种负面可能会影响广告商那边对我们的评估。”
小助理十分气愤,他拿出两个手机忙碌了起来。
两人一起坐在车里商量对策,小助理打了一路的电话,闻牧之拿着手机发送消息,一刻都没停歇。
车子在两人的忙碌中开到了朝晖科技公司门口。
闻牧之收起手机,用手肘推了下正在疯狂摁手机的助理,两人才一同下了车。
朝晖科技公司是在一座高大的写字楼中,因为董事长的家里有矿,所以这栋写字楼都是他的。
不过因为公司规模不大,所以他们公司目前只用了其中的几层。
闻牧之和助理在前台的指引下乘坐电梯到了第9层的会议室。
会议室很宽敞,长桌也很气派,处处彰显着奢华,让他不禁有些怀疑。
这位富二代开公司真的回本了吗?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会议室的门才被人从外面打开。
那出现在资料中的顾青远出现在了门口,与照片中的严肃不同,他看起来很是亲切。
闻牧之眉头一跳。
不对,人家也才24,亲切形容是不是有点怪?
“这位就是闻风老师吧,久仰久仰。”顾青远笑着上前与他握手。
“久等了,我刚才机场回来耽误了点时间,抱歉啊。”
“没事,没等多久。”闻牧之笑着回应,同时打量着面前的年轻董事长。
尽管是从机场回来的,但他的穿着依然十分得体,衣服上没有一丝褶皱,也没见半点狼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看来,这应该也是个很注重外在的人。
在他打量顾青远时,对方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两人刚落座,会议室的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拿着茶走了进来。
她眸光在闻牧之和助理身上转了转,才缓缓将托盘上的三杯茶放在了他们跟前。
“请慢用。”
说罢她就拿着托盘退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门口站着秦朝暮,她在那狗狗祟祟地顺着缝隙往里看。
“秦姐,咱也是没这个必要。”
女人拉了一下秦朝暮,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女人:……
她无奈之下只好拿着托盘快步离开,然而却又在茶水间门口看到了靳鸩。
女人:……
她强颜欢笑:“靳总。”
靳鸩应了一声,从茶水间里走了出去。
女人本想直接进入茶水间,但她有点好奇,所以将东西放好就出来也凑了个热闹。
结果她就看到,三个人都站在了会议室门口,狗狗祟祟地在偷听。
女人:……
*
与顾青山交流了一个小时后,闻牧之也大概对公司有了大致的了解。
对于拍摄广告的脚本,闻牧之提了几个自己的想法,顾青山直接大手一挥让他自己看着拍,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开口。
两人从公司出来后还有些不可置信。
助理:“这老板这么好说话?”
闻牧之抬头看向那栋高大的写字楼若有所思,“或许这就是豪无人性?”
与助理分开后,闻牧之就直接打了个车准备回去。
就在车子行驶半途,闭关许久的何叙给他打来了电话。
“牧之,牧之!你在江城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兴奋。
“在啊,你考完笔试了?”
那次野色分开后,何叙就开启了闭关,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天天泡在那一堆书里,誓要考去京市读研。
“肯定啊,终于考完了,真是给我憋死了!”
也许是憋太久了,何叙连着骂了好几句脏话,声音洪亮的司机也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闻牧之:……
他劝对方别激动的话还没开口,对方就向他发来了邀请。
“快!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不得出来喝一个?野色走起!!今晚你必须陪我!!!”
闻牧之快速地在脑子里过了遍自己的行程,在何叙的再三催促下同意了。
“对了,我这边可能会带上3cm哥,因为他会带来几个超帅的小哥哥,你正好今晚可以体验一下,嘿嘿…”何叙笑得贼兮兮。
“行。”闻牧之也不扫他的兴,直截了当地应了下来。
“对了,你最近有新目标吗?”何叙问,“还是温哥吗?”
想到那极力克制情绪的男人,闻牧之勾了勾唇,笑道:“应该算有?”
“不是哥。”
“真好,你总算换目标了,温哥虽好,中央空调,咱找个小奶狗不香吗?”何叙开始神神叨叨,“小奶狗真的香,床下哥哥床上叫。”
闻牧之:……
“要不你今晚也把他带出来溜溜?”
第32章 32
不知怎么, 闻牧之想到了当时在野色那晚的初见。
嘈杂的音乐传到厕所隔间就变得有些闷闷的,他半眯着眼抬手,指尖划过男人滚动的喉结, 落在锁骨处那有些艳红的痣上,不轻不重地碾了几下。
尽管当时他并没记住男人的脸, 但那种实感他记得很清楚。
“嗯, 我问问吧,他不去就算了。”闻牧之靠在座椅上,望向外面倒退的风景,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好嘞,那我们野色见!”
挂断电话后, 闻牧之就低头刷着微信聊天界面。
指尖微顿, 点进了靳鸩的聊天框。
他们的聊天内容很少, 但靳鸩最近像是晨昏定省般,每天早晚都给他问好。
想到那人顶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天天给他问好, 闻牧之就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想着,他抬手点进了男人的朋友圈。
靳鸩朋友圈一如既往的干净, 只是今天发了几□□身房锻炼的照片, 滤镜偏暗, 构图完美, 九张图片给人的冲击感很强, 立即勾起了他的兴致。
他点了个赞, 在图片下评论了一句。
练的不错, 照片超酷[点赞]
对方像是稳占网线上, 立马就回了一句。
-下次一起?
一起健身?
听起来也不错。
他笑着回复了一句。
好啊[开心]
刚回复成功, 对方就给他发来了消息。
-在家吗?
闻牧之抬手回应。
-不在,怎么了?
对方正在输入了跳动了几下, 才发来一句。
-我等你。
等我做什么?
闻牧之的心底升起疑问,但他并没直接去问,因为他也想看看这位邻居又想做什么。
电梯直达21层,闻牧之拿着手机走出来就看到了站在电梯门口的靳鸩。
男人半靠在电梯旁的窗边,两只手上都提着不少东西,在电梯门打开时抬眸看过来。
行走的衣架子再次返场。
“怎么拿了那么多东西?”
闻牧之憋着笑走过去,就看见了他手臂上挂着的东西。
有几个包装精致的还看不出是什么,但那款男香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是国外新上市的一款男香,味道清新,尾调特别,深得好评。
“给你的。”靳鸩藏在黑发下的耳尖似乎红了几分,他低声道,“希望你能喜欢。”
“啊?”闻牧之有些懵。
“怎么突然给我买东西?”
靳鸩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他顿了几秒后才开口道。
“想买。”
“因为想给你买。”
听到这个回答,闻牧之觉得有些好笑。
这算什么理由?
见男人一脸认真,闻牧之也没再说扫兴的话,将东西收下了。
靳鸩微不可闻地牵了下唇角。
“对了,我朋友今晚约我去酒吧,”闻牧之抬眸,看着他翘起的唇角,眸底笑意深了几分,“就是之前我们遇见的酒吧。”
见靳鸩抬眼看他。
闻牧之笑着向他发出邀请。
“要一起吗?”
完全没有犹豫,靳鸩答应得很干脆,甚至原本有些阴郁的眸中也多了几分亮光。
闻牧之拿着一堆礼物回了房间。
他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件件地拆着礼物盒。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几个看不出是什么礼物的盒子里竟然装着形状各异的糖。
每颗糖的包装都很精美别致,像极了工艺品。
闻牧之拿出手机,调整角度和相机参数,对着糖和礼盒拍了几张照,才拿出其中一颗拆开送入口中。
这糖果的味道确实比他平时买的味道好,可能就是多了人民币的甜味?
他含着糖,拆开了另一个黑色包装,露出了里面的新包装。
闻牧之:?
套娃?
他耐心地拆开里面的新包装,看到了里面的礼盒。
礼盒很大气,深蓝色盒子外面是偏浅色的印花,在盒子开口方向还有几只白色的仙鹤。
闻牧之按照仙鹤的朝向将礼盒打开,看到了放在里面的领带。
这条领带不是靳鸩一贯钟爱的黑色,而是深蓝色,上面用金丝线绣了很漂亮的花纹,纹路一直往下延伸,在自然光下闪着淡淡的光,很有设计感,也充满了国风的韵味。
闻牧之心情愉悦地拿着领带走进了衣帽间。
当时为了贴拍摄风格,他特意定制了几款西服,其中也有一款是专门找的刺绣大师帮忙做的中式西装,恰好与这条领带相搭。
他脱下了身上有些笨重的衣服,换了件浅蓝色的衬衫搭黑色西装裤,最后系上深蓝色领带。
换好衣服后,闻牧之就拿着手机走到穿衣镜前,找好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接着他套上西装外套,松了下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又拍了几张。
照片经过他的精心挑选,发去了某人的手机上。
*
“说吧。”
“今晚去酒吧你准备穿什么?”
秦朝暮坐在沙发前,一脸严肃地看着靳鸩。
顾青山磕着瓜子,坐在她旁边如同在看戏。
靳鸩拿出了一件黑色大衣。
秦朝暮:……
顾青山:……
“你是只有黑衣服吗?”顾青山发出疑问,“去酒吧你还穿一身黑?”
靳鸩不冷不淡地扫了他一眼。
“你以为谁跟你似的穿得像个花孔雀。”秦朝暮顺口怼了他一句,才转头看向靳鸩。
“我记得你之前买过一件深棕色的大衣,可以试试看。”
靳鸩思索了几秒,转头进了房间。
手机连着响了几声,他拿出手机去看。
是闻牧之发来的消息。
是几张照片,都是戴着他送的领带拍的。
深蓝色的领带很衬他的肤色,尤其是后面几张,那松松垮垮的领带配着解开的扣子,尤为诱人。
靳鸩喉结微动,垂眼翻看着照片,唇角微微扬起,随后长按将照片都保存在了自己手机相册。
-很好看。
他摁着键盘回复着。
对方给他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并附带提醒。
-晚上九点半出发,别忘了。
他刚打字回应完,外面的人就开始催了。
“衣服还没找到吗?”
靳鸩闻言收起手机,在衣柜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件棕色长款大衣。
当他穿着大衣走出去时,顾青山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不是我说,你就该换换你的衣柜,那清一色的黑把你人都衬老几岁,这么年轻正是穿红戴绿的时候。”
靳鸩唇角抽动了一下,忍不住扫了一眼他那五颜六色的上衣。
“我这是时髦,”顾青山注意到他的目光,得意地扬眉,“Fashion!”
靳鸩:……
“少比比了,你穿得跟个毒蘑菇似的。”秦朝暮白了他一眼,才转头看向靳鸩,“这不是搭配挺好的吗?怎么一天尽穿你那个黑。”
“习惯了。”靳鸩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问道,“今晚在我这吃?”
“点外卖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顾青山拿出手机,开始激情下单。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闻牧之正在与助理连麦。
这次的风波确实是周学长那边带来的,他们那边有一套专业的团队,营销号也是收那边的钱办事的。
“我仔细分析对比了下数据,主要对方与你直播,视频的风格都有些相似,但流量并没那么大,所以才想利用团队踩你造势。”助理很客观地分析道。
“风格相似也不相似。”闻牧之刷着对方的视频,“他买营销号说的话,可能更适用于他。”
“他的视频、直播间的片段截屏,能感觉得到受众群体是男同,”闻牧之点开白袜视频,继续道,“底下有个粉丝提出感觉画面让人有点不适,说话很委婉,但被几个男性粉丝给骂了。”
“他现在宣传的都是自己放得开,拍摄大胆。”助理顿了一下,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笑意,“我刚看到,目之所及之前就取关了他,还在他评论区留下一句话,哥,你知道是啥吗?”
“什么?”闻牧之来了兴趣,他好像没翻到评论。
“他说,加关注是为了告诫你,如果你再引导拉踩诽谤骚扰,我不介意找律师同你打官司。”助理顿时爽了,“我靠,不愧是目之所及,我还以为她被对面的小妖精勾走了呢!”
闻牧之感觉心头的郁气顿时消散,他低笑了一声,“不用麻烦她打官司,这人我们还是能处理的。”
“嗯嗯,小喽啰而已。”
助理也跟着笑了起来。
于是,在晚上八点左右,一封律师函从闻牧之的微博账号发出。
律师函内容并未直指周学长,而是对准收钱的营销号以及评论区和私信造谣骚扰的账号。
一般来说,律师函只是初步,可以先过滤掉一部分胆小怕事的,那些人就会直接删评销号。
而另一种顽固的就适合直接打官司,没什么好扯的,法律总是会教训一些法盲。
周学长那边目前还没实质性的动作,所以闻牧之打算暂时先松松,看看对方能捅出多大的篓子。
一个不安分的人终究是不能成就的。
闻牧之从来不觉得粉丝是傻子。
诚然,她们爱看些擦边男菩萨,但那不是越过底线的擦边,也不会为了某些主播的功利心买单。
刚从微博里退出,他就接到了靳鸩的语音电话。
男人带着磁性的嗓音通过电话传了过来。
“要走吗?”
闻牧之应了一声,闭着眼问道:“你开车还是我开车?”
“我开吧。”说到这,对方的声音顿了一下,“今晚要喝酒吗?”
喝酒好像就不能开车回来了。
那似乎可以…去酒店?
闻牧之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含糊开口:“再说吧,你记得把身份证带上。”
“嗯?”
靳鸩仅发出了一声,电话就挂断了。
闻牧之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
第33章 33
何叙视频通话打来时, 闻牧之正在衣帽间挑衣服。
临近十二月底,江城夜间的气温很低,穿少了很容易冷, 但穿得多在酒吧里又格格不入。
所以他最后挑了件深灰色毛呢大衣,内衬正是当时拿出来搭领带的浅蓝衬衫。
将全套衣服都换上, 他才将视频通话回拨过去。
对方秒接通, 屏幕上立即出现了正在大口炫奶茶的何叙。
“喝奶茶吗?”何叙嚼着珍珠问他。
“今天一杯奶茶,明天加练一小时。”闻牧之不紧不慢地系着领带。
“也没那么夸张,你悄悄喝, 我不告诉你教练。”何叙喟叹一声,“这么好喝的奶茶, 你不喝我都替你惋惜。”
“你少诱惑我。”
闻牧之笑着扫了眼屏幕。
“卧槽, 这你新买的领带?”何叙目光往下, 眼睛微亮,“快, 分享链接!”
“不是我买的,”闻牧之转了下身子, 将自己上半身露在屏幕中, 唇角上扬, “别人送的。”
“哟, ”何叙嘴角下垂, 故意用着怪腔怪调, “别人送的~~”
“是你那新目标?”
“是新邻居。”闻牧之也不反驳他的说法, 只是添了个新前缀。
“啧啧, 新邻居。”何叙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动了动, “什么男人对咱闻哥来说,还不是手拿把掐, 被吃得死死的。”
“少贫,”闻牧之抬手整理着衣领,目光移向屏幕,“我可没沾花惹草过。”
“啧,你要是不搞纯爱,十七八个不在话下。”何叙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
“滚蛋。”
闻牧之将手机放在台子上,开始折腾自己的头发。
之前本来想剪一下发尾,担心理发师作乱就一直没剪,现在天气有些冷了,头发刚好长的有些遮住耳朵了,倒也是保暖。
他拿起夹板稍微弄了下发型,喷了点定型喷雾,整体看起来精神多了。
反正他照镜子是挺满意的。
闻牧之在衣帽间捯饬完后,就已经快九点半了。
在临出门时,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转身拿了管唇膏对着镜子仔细涂了一层。
镜前灯下,闻牧之偏粉色的唇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让他看起来更加蛊人。
晚上九点半。
他准时拿上手机出门。
走到楼梯口时,靳鸩也恰好从房间里出来。
闻牧之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朝他走来的男人今晚没穿那压抑沉闷的黑衣,而是穿了件让人眼前一亮的深棕色大衣,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看起来格外斯文。
男人身材欣长,朝他走来时大衣随之小幅度摆动着,带给人格外不同的视觉冲突。
一直到他走到面前,闻牧之的目光也没从他身上移开。
靳鸩似乎有些不自然,他错开了闻牧之的目光,看向已经打开门的电梯,低声道。
“走吧。”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
靳鸩摩挲着口袋身份证的角,耳尖似乎有些发红,他抿着唇,克制地没往闻牧之的方向看去。
“靳总。”
闻牧之的声音从他后方传来,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
他转过头。
看见闻牧之笑得眉眼弯弯。
“今天很帅。”
靳鸩唇角微扬,黑眸中似乎染上了点点星光。
由于野色离得较远,尽管两人提前了半小时出门,还是迟了十几分钟。
到达卡座的时候,沙发上已经坐了五个男人了,除了何叙和他男朋友,其他的闻牧之都不认识。
“来晚自罚三杯哈。”何叙笑得很贼,完全没看闻牧之,只看着他后面的靳鸩,“这位兄弟之前没见过,要不你替牧之罚了?”
闻牧之还没开口,靳鸩就点头应了一声。
何叙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他隔空朝着闻牧之抛了个媚眼。
这一切被靳鸩尽收眼底,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直截了当地挡住何叙的目光,那双冷沉的黑眸隔着眼镜盯着何叙,拿起桌前摆放着的杯子,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他一连喝了三杯,势头很猛,看得在场的几人都在起哄。
唯有何叙不敢做声。
因为他感觉这男人好像要把他吃了,那眼神怎么那么凶!
闻牧之见他要继续喝,抬手拉了下他,示意他不要再喝了。
“没事。”
靳鸩速度极快地将剩下的三杯也都喝完了。
闻牧之:……
喝过酒的靳鸩薄唇染上了一片水色,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晕,看起来很适合被糟蹋。
闻牧之悄然压下心头的邪念,带着靳鸩一起落座。
由于何叙坐在几个人中间,所以在手机上疯狂给他发消息。
前任3cm:靠,你这邻居怎么回事,他好像要吃了我!
前任3cm:真可怕,就喝个酒那么记仇吗?
前任3cm:他能不能玩得起?一会还要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他别一会破大防打人啊!
前任3cm:他要是有暴力倾向,我是不建议你跟他的,我身边这三可都是清纯男大,绝对的188以上,只要你开口,那绝对百依百顺!
……
他一连串消息发来时,闻牧之正拿着张卫生纸抬手给靳鸩擦酒液。
纸巾顺着靳鸩的下颌线缓缓往下。
闻牧之眸光落在他那滚动的喉结上,笑得意味不明,手里的纸暗示性地缓缓往下,停留在锁骨的位置,轻轻擦了几下,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远处捧着手机等回复的何叙看着这一幕逐渐震惊脸:??
不是,兄弟你还有这一手?
靳鸩目光一直锁定着坐在他身边的闻牧之,眼底的炙热哪怕是隔着镜片都让人难以忽视。
而刚撩过一轮的闻牧之则是云淡风轻地拿着手机回复何叙的消息。
何叙对他的所有回复都只回了一串句号。
原来他一直操心单身的室友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这么能钓的人,他还担心别人孤独终老?
何叙摇了摇头。
就离大谱。
为了炒热桌面气氛,何叙率先提出了玩猜点数,输得人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
一个很常见的破冰游戏。
何叙看了眼仍在盯着闻牧之看的男人,若有所思。
游戏很快开始。
每个人手里一个骰蛊,五个骰子。
何叙大致地将规则讲了一下,然后游戏就开始。
“7个1!”
“7个3!”
“8个4!”
“10个5!”
“14个5!”
“15个5。”闻牧之笑着转头看向靳鸩。
靳鸩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开。”
闻牧之:?
他将骰蛊翻开,“我有4个。”
何叙:“2”
“1”
“1”
“3”
“3”
听到他们报的数,闻牧之悬着心放了下来,他看着靳鸩没开的骰蛊,“开吧。”
靳鸩勾了勾唇,宽大的手掌覆在黑色骰蛊上,他缓缓掀开,露出里面5个1。
闻牧之:……
这合理吗?
什么手啊?
男人含笑看着他,低沉的嗓音带了些几分蛊人,“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想到自己往事无法道出,闻牧之只得选了大冒险。
何叙直接掏出一堆大冒险牌递给靳鸩,看戏一般地看向闻牧之。
“与开你的玩家一起…”靳鸩眸光微抬,每个字都念得很慢,充满蛊人的意味,“用嘴撕卫生纸,撕到最后一片都成细条状。”
“并且,”
他声音顿了一下,藏于镜片下的黑眸情绪翻滚,嗓音似乎带着几分哑意。
“需要你坐在对方的腿上。”
闻牧之转头看向何叙,得到对方欣然递来的一张卫生纸和毫不留情的笑声。
尺度其实也不算大。
闻牧之接过卫生纸,转头看向靳鸩,面带笑意,他刻意压低声音在靳鸩耳边道。
“那就,冒犯靳总了。”
说着,他长腿一跨,撑着靳鸩宽厚的肩膀坐了下来。
这动作大冒险里并没写,是他主动的,引得在场几人发出起哄式的呼声。
靳鸩似乎也没料到他这么大胆,本以为就是坐在他单条腿上,没想到他直接跨坐了上来。
选择了最暧昧的姿势。
这个姿势闻牧之能清晰地看见男人眸底的滚烫,以及他克制到紧绷的唇角。
只是,男人的腿骨还是太硬了,有些硌人。
闻牧之移动了一下,想找个更舒适的地方,却被对方的大手紧紧箍住了腰身。
“别乱动。”男人性感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感受着后腰力道加重,闻牧之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一张卫生纸横在两人唇间。
闻牧之盯着靳鸩的唇,两人同时抿住纸的一角,缓缓用力,最后一起撕开了卫生纸。
两人耐心地用嘴将撕开的纸再撕成细长条。
由于最后的纸已经很窄了,两人抿住纸的一边时就已经触到双方的唇了。
近到暧昧的姿势,被扣住无法移动的后腰,闻牧之感觉自己心跳愈发快了。
一种火热的感觉从心口升起,他感受着对方急促滚烫的呼吸声,在这一刻,他非常想跟靳鸩接吻。
想来一场深吻,而不是浅尝辄止。
两人最后一条撕的很慢,动作暧昧大胆,何叙瞪大眼偷偷拍了好几张照片。
卫生纸最终没撕成条状,而是在两人的摩擦升温下被撕碎了,但大冒险也结束了。
结束大冒险,闻牧之就该从靳鸩身上起来了。
但他并没有直接起来,而是刻意地往前移动了一下,直到感到硌得慌,才笑着撑着他的肩膀站起身,在他旁边坐下。
落座前,他压低声音道了句歉,但眼底却是半分歉意也无,只有笑意。
刻意的动作让靳鸩抬眸看了他好几眼,而他却丝毫不在意,还挑衅似地扬了扬眉。
靳鸩眸色暗沉地看了他一眼,转而低头扯了下裤子,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
“我去下洗手间。”
第34章 34
在靳鸩起身离开后, 何叙就转头朝始作俑者看去。
在酒吧炫目闪烁的灯光下,闻牧之唇角的笑意丝毫不加掩饰,他微微低下头, 用三根手指捏住酒杯,任由灯光在他脸上略过。
他拿起酒杯, 挑眉朝着何叙的方向晃了晃, 原本深邃的五官在躁动的音乐下竟多了几分邪气,让人移不开眼。
酒液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晃动着,带着点迷幻的意味, 闻牧之微微仰起头,在何叙有些讶异的目光下将整杯酒都喝了下去。
紫红色灯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几秒, 恰好略过他凌乱的领口, 那截漂亮的锁骨和滚动的喉结都透着十足的性感。
一杯酒饮尽, 闻牧之将空杯放到桌上,面带笑意地缓缓起身, 嗓音中带着几分慵懒随性。
“我去趟洗手间。”
何叙旁边的几个男大也看怔了,在闻牧之喝酒时, 用手肘推了几下何叙。
“学长。”
何叙才回神, “嗯?”
男大有些害羞, “那位学长是1吗?”
何叙拧眉, “我也…不太确定。”
不是, 这人平时也太低调了吧, 有种擦亮眼睛重新认识到室友是钓系且分不清属性系列。
饶是他见多识广, 也在刚才那一瞬被震撼到了。
藏得太深了, 简直就是仙品中的仙品。
“我能要个联系方式吗?”
“我也…想要一个。”
“我也…”
何叙抬眼打量三人几秒, 轻轻叹了口气,“别想了, 你们不是他的菜。”
他看向卫生间的方向,眸光意味深长,“他的菜,他会自己下手。”
闻牧之到洗手间时,就见到站在门口等待的靳鸩。
男人高大的身影半匿于阴影里,但那优越的身材比例却让人难以忽视。
他勾了勾唇,抬腿朝着靳鸩的方向走了几步。
靳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侧过身看向他,那双如墨般幽深的黑眸里似乎翻涌着难以压制的欲望,他就那样盯着闻牧之,如同濒临爆发阶段的猛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闻牧之并没有被他的周身的气势影响到,他走到男人跟前,笑着仰起头,单手去摘男人的眼镜。
金丝眼镜带着几分靳鸩皮肤上的温热,在闻牧之的指尖缠绕着。
他捏着眼镜腿,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摩挲着,带着无声的勾引,让靳鸩的眸光愈发暗沉。
下一秒,靳鸩攥住他白皙的手腕,将他推入光线昏暗的隔间。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隔间的门被男人抬手锁上了。
闻牧之依然笑着抬眼看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只能依稀看见男人因克制而绷直的唇线和那双几乎将人吞噬的黑眸。
没了眼镜的遮挡,靳鸩眼底的欲望几近赤裸,有种让人窒息的沉溺感。
闻牧之的手腕依然被靳鸩紧紧攥着,他只是稍微动了几下,就被男人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死死摁在隔板上。
尽管他的动作很粗暴,但闻牧之却丝毫没觉得痛,他只感到有一股麻意顺着头皮往下,刺激使他浑身细胞都开始疯狂跳动。
血液流速逐渐加快,闻牧之抬眸与靳鸩对视,狭窄的隔间温度开始上升。
平时十分狂野的野色卫生间,竟然在现在竟然安静得过分,似乎给两人创造了某种特殊的时机。
闻牧之唇角带着笑意,眸光缓缓下移,落在男人的薄唇上。
下一秒,他就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完全没给对方主动的机会。
尽管靳鸩这个人看起来沉闷冰冷,但唇却是软的,温凉的唇让人欲罢不能。
男人眸底的情意愈发浓郁,他微微躬身,手指扣住闻牧之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下去。
火热的吻使得隔间温度逐渐升高,闻牧之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于这无边无际的欲海里。
男人带着凉意的指尖在他发间轻柔摩挲着,却也带着些力道,使得他承受着这火热激烈的吻,无法退缩。
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缠绕着,暧昧因子在不断碰撞灼烧,他们的身体也越贴越近,近到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听见。
闻牧之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但心跳却越来越快,他抬手拨开靳鸩的大衣,勾住男人劲瘦的腰身,用了些力道,再度拉近两人的距离,使得他们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任何间隙。
滚烫的温度,愈加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快的心跳,一切都如同催情的毒药,一点点将人拉入欲望的深渊,引导两具年轻的□□越陷越深。
似是感觉到闻牧之有些喘不上气了,靳鸩稍稍退开了些,他半眯着眼,手臂箍着闻牧之将要下滑的腰身,两人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靳鸩难抑地用鼻尖轻蹭着闻牧之的,他压低声音轻唤道。
“哥。”
沙哑磁性的声线带着几分男人独有的性感,听的闻牧之耳尖都有些发麻。
闻牧之抬眸看他,泛红的眼尾中带着几分餍足的笑意,随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随后他的指尖从靳鸩的腰线缓缓下移,落在( )。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身体微僵,腰腹线条都绷紧了。
“邻居,”
“你知道野色卫生间是什么地方吗?”
靳鸩喉结小幅度地动了一下,他阖上眼,微微低头,堵住了那微红的唇。
“唔…”
闻牧之的唇被封住,但他的手却丝毫不落下风,游移挑拨着,似乎想让靳鸩出格点,再出格点,最好是如同狂风骤雨般势不可挡。
此时与他们仅两间相隔的卫生间内传来了比他们更狂野的声音。
水声夹杂着物体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中,如同在为闻牧之未说完的话作诠释。
“呃…哥我…”
“啊…错了,我错了…”
“啊…嗯…老公。”
“老公,我…爱你,啊…”
……
后来似乎其中一人的嘴被捂住了,传出的是另一个更为沙哑低沉的男音。
“想让别人都听见是吗?”
“还是想让别人也来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
几句话过后,两人就再没交谈过。
闻牧之则是缓缓睁眼,趁着靳鸩退开的间隙,朝他挑了下眉。
一句话都没说,但挑衅意味十足。
靳鸩手指捏住他的下颌,看着他的眼睛,箍住他腰身的手缓缓往下,直到看着他眸光一滞,眼睛不再清明。
他理智尚在,低垂的黑眸静静地看着闻牧之。
看着他在欲海中挣扎,看着他不断深陷,看着他眼圈泛红。
光线似乎越来越暗了。
这么暗的光线确实十分适合做些暧昧的事。
“里面…有人吗?”
有个多喝的男人敲了敲他们隔间的门。
闻牧之浑身一僵,但整个被靳鸩控制了无法动弹。
来自外界的羞耻刺激让他眼里蓄着已久的泪顺势落下。
靳鸩低头,吻上了那颗落下的泪,却依然没有停止。
在那人再次敲门的时候,男人低哑的嗓音在闻牧之的耳边响起,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刺的他耳尖发麻。
“有人。”
“啊,对,对不起。”
外面喝醉的人转身离开,脚步声一轻一重地走去敲隔壁的门。
闻牧之的心跳的很快,他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刺激,想要抬手遮住眼睛,却被男人箍住了手腕。
他似乎只能被迫接受。
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一道白光闪过,充斥了他的视野。
好亮。
他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
时间似乎格外漫长,闻牧之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感觉整个人都脱了力,这才突然想起外面卡座里的一堆人。
好像,
他们还在等着继续游戏?
他抿了抿唇,缓缓平复着那紊乱的心跳,靠在隔板上看着靳鸩。
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沉闷,若不是刚才看见了他眼中的疯狂与极致的释放,甚至还会以为他本性就是个性冷淡。
能隐忍,骨子却是疯狂偏激的,表面一番平静,内里狂浪不羁。
闻牧之勾唇。
他这位新邻居,好像更有意思了呢。
两人出隔间时,恰好碰到了另一侧的门打开。
从里面出来一高一瘦两个人。
只是,
这俩的身影怎么有些眼熟?
闻牧之心头一跳,眼皮似乎狠狠跳动了两下。
那瘦的男人似乎有些站不住,恰好抬眸朝他看来。
“牧之?”何叙的声音有些哑。
“闻学长。”他那3cm前男友尴尬开口。
这里就没必要打招呼了吧?
闻牧之笑得十分尴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先走了哈。”何叙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他那3cm前夫掺着他,以极快的速度从闻牧之身边略过。
闻牧之:……
靳鸩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们仓皇逃窜的身影。
“看什么?”
闻牧之收起笑容,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随着他们身影逐渐远去,闻牧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从里面拿出一支。
打火机窜起火光,他缓缓凑近,点燃烟头。
白色烟雾缓缓升起。
闻牧之借着朦胧的烟雾半眯着眼看站在他身边的靳鸩。
这个刚才与他在隔间进行酣畅淋漓交流的男人。
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但他的五官轮廓却在闻牧之的脑海中愈发清晰。
这支烟闻牧之并没抽几口,就被男人抬手接走了。
他笑着靠在洗手台看男人,嗓音中带着几分散漫。
“你会抽?”
靳鸩看着他,将他咬过的烟头放入自己的唇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声音似乎有些含糊,却性感的要命。
“嗯,会一点。”
闻牧之看着他,眼带笑意调侃他, “嗯,变坏了。”
靳鸩手指夹着烟,垂眸看着他,轻轻应了一句。
“跟你学的。”
第35章 35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 两人才从卫生间出来。
回到卡座时,那三个男大已经去了舞池,在随着音乐节奏扭动着。
只留下何叙和他那前男友。
闻牧之刚坐下, 何叙就立马换位坐到他旁边。
“你们刚才是不是…”他压低声音,嘴角压都压不住, “做了?”
闻牧之转头看他, 笑得意味深长,他并没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你这人, ”何叙啧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 面色似乎有那么几分尴尬, “你不说就算了, 调侃我是什么意思?”
何叙嘟哝着,旁边男人抬手轻轻搂过他的肩膀, 似是哄着般轻轻地拍着。
闻牧之只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两人从他们大二就开始谈了, 吵吵分分到现在也还在一起, 腻腻歪歪的, 想来也有点好笑。
坐在他身边的靳鸩默不作声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借着倒酒的动作缓缓往闻牧之的方向靠近了几分。
倒一杯酒, 移几公分, 尽数饮下, 再倒一杯, 再移…
闻牧之拿着酒杯扫了他一眼, 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要不你坐我腿上呢?”
男人薄唇紧抿, 指尖在酒杯边缘摩挲了几下,才缓缓仰头,将杯子里的酒饮尽。
闻牧之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看着他在酒精刺激下逐渐沉醉的模样,看着他那张愈发性感蛊人的脸。
野色夜场的气氛早就热起来了,现在酒吧内充斥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鼓点强烈的音乐一浪高过一浪一浪,花花绿绿的灯光在每个人脸上略过。
只是,不知道是酒精上头还是灯光引人沉溺,闻牧之甚至觉得靳鸩的这张脸,好像在尘封的记忆里闪现过。
突然涌来的几个模糊画面让他忍不住皱眉,有种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之前治疗阶段他吃了很多药,很久之前的记忆已经逐渐淡化了,现在的他甚至连高中同学都忘得差不多了。
罢了,没什么好去多想的,能忘掉的多半都是不重要的。
闻牧之收回目光,垂眸喝了一整杯酒。
一旁腻歪了几句的何叙又凑了过来,用手肘推了推他,低声提醒道。
“少喝点。”
“待会喝多了,小心立不起来。”
闻牧之拿着酒杯的手微顿,看着靳鸩无比丝滑地又喝了一杯。
“别操心,我们没到那时候。”
他收回目光,笑着转头道。
“磨磨唧唧,他该不会不行吧?”何叙小声吐槽。
靳鸩面无表情地望向他,漆黑的眸底满是冷漠。
何叙:……
操了,牧之这轮看中个什么玩意?
阴暗批?
“对了,牧之,下学期的实习单位你找好了吗?”何叙笑得贼兮兮的,“要不来我家实习?”
“直播公司,多出优质帅气男网红,还恰好跟你之后发展对应上了,怎么样?”
见闻牧之还在思考,何叙立马掏出手机,开始给他翻自家公司旗下的直播艺人。
一张又一张的男人照片划过,何叙也趁机开始暗戳戳地撺掇。
“各种类型都有,我家公司招来的主播质量都超高。”
说着,他悄悄抬眸扫了眼靳鸩,压低声音道:“牧之,他要不行,咱还可以换。”
闻牧之觉得有些好笑,也跟着压低声音,“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行?”
“凭感觉吧。”何叙余光扫了他一眼,继续蛐蛐,“主要他看着太阴暗了,总感觉像是能你关起来折腾的。”
听到这,闻牧之就来了兴致。
两人低着头小声讨论着,中途何叙还拿出手机给闻牧之发了几个不可描述的资源。
坐在闻牧之身边的靳鸩周身气压越来越低,他冷淡地瞥了眼何叙,拿出手机给江怡发去了消息。
J:公司目前有实习的岗位吗?
总助江怡:有的,每个部门都可以安排,靳总,您有合适的人推荐吗?
J:嗯,暂时先留个位置。
总助江怡:好。
几人在酒吧里一直从十点一直玩到两点才结束。
结束后他们都因为喝了酒而不能开车,选择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闻牧之左手掺着有些发懵的靳鸩,右手掺着一个不知名酒疯男大,艰难地朝酒店方向移动着。
他虽然也喝了酒,但他酒量一向不错,所以最终反而成了几个醉鬼中最清醒的一个。
进入酒店大堂时,值夜班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们几眼,面上还带了几分警惕。
“您好,需要出示一下你们的身份证。”
闻牧之从自己口袋里拿出身份证,转而用手肘怼了下靳鸩,提示他拿出身份证。
但靳鸩表情空白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像棵风雨不倒的小白杨。
闻牧之:。
无奈之下,他只得自己伸手去摸。
右边口袋里没有,应该在左边口袋里。
前台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但声音却依然平稳。
“先生,这两位都是您朋友吗?”
闻牧之低低应了一声,也终于在靳鸩左边口袋里摸到了身份证,正打算将身份证拿出来时被低着头的男人攥住了手腕。
男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黑眸里似有暗波涌动,强势而汹涌的情意完全没有任何遮掩。
灼得闻牧之心口都有些发烫。
终于,那手劲松了,闻牧之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身份证。
在将要递给前台时,他垂眼扫到了靳鸩身份证上的照片,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前台拿走两人的身份证作登记。
闻牧之怔在原地,脑子里回想的都是靳鸩身份证上的照片。
那照片应该不是他近几年的,那样貌看起来十分稚嫩,像是初中时拍的。
初中…小孩…
还有靳鸩有时会喊他的“哥”。
闻牧之皱眉沉思,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烦躁,他伸手扯了了几下领带,仍然感觉有种溺水般的窒息。
“好了。”
前台将两人身份证推了过来,闻牧之伸手接过。
“这位先生的呢?”前台转头看向那不知名的醉鬼男大,表情一变,“先生,这圆珠笔不能吃!”
正准备仔细看身份证的闻牧之听到前台的叫嚷立即转过身,手脚麻利地钳住醉鬼,从他手里抢来前台签字的圆珠笔。
真是离谱。
“你身份证呢?”
闻牧之将圆珠笔还给前台,对醉鬼发出无效询问。
醉鬼没理他,倒地就睡。
闻牧之:……
他看了一眼丝滑入睡的醉鬼,转头看向后面不远处跟来的何叙。
最终醉鬼男大怎么解决的他不清楚,他拽着喝得有些迷糊的靳鸩进了房间。
他订的是个标间,房门刚关上,那一直都没动作的靳鸩就靠了过来,将他压在了门板上。
严丝合缝。
他都能清晰地闻到男人身上酒吧的味道。
“臭死了,”闻牧之有些嫌弃,用手推了一下靳鸩。
男人却并没后退,只是眸光越来越深,最终强制性地低头钳住他的下颌吻了上来。
唇齿交接,掀起一片风浪。
闻牧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唇就被男人堵住了,以绝对霸道强制的力量将他困于方寸之地,似乎要将他整个吞噬。
闻牧之只在开始时皱了皱眉,随后那原本在推搡的手缓缓抬起,搭在了靳鸩宽厚的肩头,他随着狂跳的心脏节奏一起热切地回应男人。
吻越发深入,两人也不再克制内心的躁动,肆无忌惮地挑拨着对方的理智。
闻牧之身体微僵,他只感觉到那只宽厚有力的大手顺着他衬衫下摆探进来,紧紧贴在他的腰上。
滚烫灼热的温度从男人指尖逐渐蔓延开来。
指尖缓缓在他的腰间游移,闻牧之感觉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了,粗重的呼吸声之中夹着他克制的几声低音。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靳鸩动作也不再克制,指尖顺着衬衫逐渐下移,搭在了裤扣上。
闻牧之被靳鸩吻得迷迷糊糊,只觉腰部一松,随后传来清脆的拉链声。
他说不出话来。
不仅因为男人的深吻,还因为那只手扼住了他。
布料的摩擦让他越发敏感。
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
快点,再快点就好了。
但他又不想那么快就结束了。
闻牧之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心也跳得越来越快,他下意识地往靳鸩身上靠,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近。
门板似乎被他后背撞了几下,门链与门板碰撞发出清晰而让他感到羞耻的响声。
房间的灯光在他的眼前逐渐模糊,成为了一团虚影。
闻牧之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仅靠着靳鸩强劲有力的手臂撑着。
接吻无疑是费体力的,靳鸩的吻一次比一次猛烈,尽管刺激了他的神经,但也像是吸走了他的精气。
靳鸩垂眸看着他,深邃的黑眸像是没有止境。
那是双什么样的眼睛呢?
闻牧之描绘不出来。
只能初步判断—这男人并没满足。
果然如他所想,男人挺住的手再次动了起来,这次是将他整个拢入怀里,指尖顺着他的后腰缓缓往下。
闻牧之以前只觉得靳鸩的力气大,这次算是具象化地体会到了他的力气有多大。
他整个人被箍在男人的怀里完全动弹不得,仅露出的后背还与门板隔了些距离,恰好给男人留下了充足的发挥空间。
靳鸩此时究竟要准备做什么,闻牧之无比清楚。
但他并没有拒绝,只是缓缓闭上眼睛,修长漂亮的手指用了些力,紧紧地抓住男人的大衣。
他的皮肤偏白,用力时还有些许青筋崩起,与靳鸩的深棕色大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充满了不言而喻的色气。
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经历。
在男人指尖触及()时,他身体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第36章 36
男人手指轻柔地打转, 似是在按摩。
闻牧之抓着他大衣的手指逐渐收拢,形成褶皱,脖颈间似乎也有青色的血管凸起。
他在克制忍耐着。
也因为第一次经历, 有些紧张,耳尖泛着微红。
靳鸩似乎意识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轻轻在他的耳垂处落下一个吻, 灼热的呼吸顺着他的耳道钻进去,让他难耐地仰起头。
修长脆弱的脖颈随着闻牧之的动作暴露在靳鸩眸光下,更加勾动他眼底隐秘的情动和欲望。
“呃…”
在靳鸩猝不及防加重的手劲下, 闻牧之难耐地发出一声低吟。
他眼睛陡然睁大,一向强劲有力的腰身逐渐软了下去, 喉结也在他的吞咽动作下急速滚动着, 此刻他眼底已然染上了一层微不可见的水雾。
靳鸩垂眼看他, 在他的耳边用着沙哑粗粝的声音低低喊道。
“哥。”
闻牧之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却再次清晰感觉耳廓处被一片滚烫的气息熏染至滚烫, 且还在不断升温。
“才□□”
“就受不了了?”
靳鸩的嗓音压得极低,只在闻牧之耳边留下暧昧的气音, 但也是他话语过于轻浮, 与平时形成了反差, 反而在感官上给了闻牧之极大的刺激。
闻牧之正准备开口回应, 就感觉到了抽动, 他像是处于深渊的入口, 有一股力量在推入和拉扯。
他皱了下眉头。
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
开始只是喉咙深处压抑的呜咽, 直到后面逐渐溢出的细碎低音。
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 刺激着他的神经, 要拉着他一起沉沦。
而那个让他深陷的人,却依然衣冠楚楚, 一丝不苟,只在大衣上有些许轻微的褶皱。
闻牧之半眯着眼看着靳鸩,唇角微扬,缓缓凑近,吻住了那近在咫尺的唇,将低吟淹没在两人的热吻中。
门口处传来几声不规律的响声,是靳鸩活动的手臂不小心碰到房门的声音。
响声夹在暧昧里显得有些突兀,却配合着水声似乎变得格外暧昧。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牧之才哑着嗓子克制着音调问:“还没好吗?”
“嗯。”靳鸩垂眸,眼底的欲望不加掩饰,他勾了勾唇,“急了?”
闻牧之笑了。
尽管某人一直没停过,他也确实因此彻底失神了一次,但掌控权也不是一直在他身上的。
“这么慢,”他挑眉直视男人的黑眸,“你要是不行的话,换我?”
靳鸩薄唇紧抿,盯着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暗下了力道,看着那双眼睛从澄澈再度失神。
如同过山车般的体验,闻牧之将下巴搭在男人肩头,在身子微微颤抖后,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就在一切就绪时,他们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瞬间打断了两人的兴致。
闻牧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整理好衣服裤子,看着靳鸩打开了房门。
“您好,例行检查,你们的身份证件看一下。”
民警穿着制服站在门口,先将自己的证件展示出来,随后满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闻牧之:?
扫黄查房扫他们这来了?
尽管疑惑,但他还是将口袋里的两人的身份证拿了出来。
警察在仔细查验比对后,笑着将身份证还给了他。
“好的,感谢配合,打扰了。”
闻牧之接过身份证,目送两位民警离开才关了门,脑子里似乎有无数毛线团在缠绕。
今天突然多了好几个第一次。
第一次跟醉酒的男人开房。
第一次被人用手指…
第一次被警察查房。
不知道怎么描述,但应该也算刺激吧。
只是经过这一遭,他好像也没兴致再进行下去了。
还是睡吧,也不早了。
这么想着,他就抬腿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可能靳鸩也确实弄得太久了,所以他现在浑身都是疲软的状态,一点力气都没有。
而且他身上好像沾了些东西,需要去清理一下,不然明天估计也很难走出酒店大门。
靳鸩站在后面看着他,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他本来想拿走自己身份证的,但闻牧之动作太快,先他一步转身了。
他现在心口有些发闷,但也些恐慌。
身份证上的照片,先前闻牧之并没认出来。
看来,是彻底把他忘记了。
只不过,上面的地址…
浴室的门关上了,他快走了几步,停在门口,垂在身侧的手似乎在微微发抖。
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虽然看不清里面人清晰的动作,但还是可以看得出对方在做什么。
而此时的闻牧之,正在脱衣服。
靳鸩喉结滚动,手指搭在门把手上,直到手背上有微微青筋暴起,他才抬手拉开了门。
站在里面的闻牧之已经将身上的衣服都脱光了,还没来得及放水,见他突然开门,皱了皱眉。
“你做什么?”
“我…”靳鸩只发出一声,就被闻牧之打断了。
“把门关了,冷。”
靳鸩应了一声,立即大步迈进来,很听话地将门关上了。
闻牧之见他关了门也就没去看他,拿起花洒开始试水温。
酒店的花洒水压很足,水声也很大,在放了几秒后就出了热水。
就在闻牧之准备用热水冲去身上的“灰尘”时,靳鸩弯腰接过他手里的花洒。
“靳总,”
闻牧之笑着调侃,“这是准备入驻洗浴行业吗?”
靳鸩捏着花洒,仔细地帮他冲洗着,听到这句话时,他唇角似乎动了动,接着花洒热水的方向就发生了改变。
闻牧之:……
这人肯定故意的。
大闷骚。
浴室里多了个穿着衣服的人挺奇怪的,只是靳鸩确实是很仔细地给他洗澡擦身体,就是…
帮人洗澡好像更容易……?
不过因为两人都太累了,也就没做什么更出格的。
从浴室出来后,闻牧之就直接躺在了床上,第一次有了种被掏空的感觉。
他其实不算个□□特别重的人,平时也就健身忙着拍视频,偶尔深夜会探索一下。
今天算是…
闻牧之缓缓闭上眼。
已经严重超出运动量了。
总之是手臂在发酸,腿也在发软。
他可能真要虚了。
虚人闻牧之在自嘲结束后就睡着了,也没注意到在他后面出来的靳鸩。
男人只穿了条黑色内裤,身材尽数展露,甚至皮肤上还沾着水珠,看起来格外诱人,也格外刻意。
但他想让看的人已经睡着了。
孔雀屏白开了。
看着沉睡中的闻牧之,靳鸩缓缓弯下腰,在他的额间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哥,晚安。”
*
闻牧之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十一点,陈江给他打了十通电话都没接,在微信骂了他二十多条。
密密麻麻的绿在通知栏里,看得人心惊肉跳。
闻牧之习惯性地拿着手机看了一眼通知栏,一键全部清空,然后再不急不缓地打开App挨个处理。
但就在他准备换个姿势处理消息时,转身碰到了一个滚烫的肉/体,可以说是他直接翻进了男人的怀里。
他看了眼那闭着眼还要抬手搂住他的靳鸩,又看了眼另一张空荡荡的床,眸中多了几分无语。
标间床都是单人床。
这男人放着空床不睡,反而过来挤他。
真真是无语。
难怪他睡了一觉醒来还觉得很困。
不过男人怀里倒也暖和,他拿起手机开始回复着消息。
App上的粉丝消息很多,大多都是催他赶紧直播营业,所以他挑着回复了几条,才转到微信上。
上午时段给他发消息的人很多,他一眼就看见藏在众多消息中反暴组织给他发来的消息。
张丽:何向男阿姨今天的精神还可以,我们跟她聊了几句,她今天说的话是最多的。
张丽:她说她在角山里呆了好多年,生了3个女儿全被丈夫掐死了,天天都会挨丈夫毒打,她曾经跑回过自己的村子,但被自己的父母又送了回去,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张丽:她和她丈夫就是离不了婚,现在离婚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期,像阿姨这种情况需要打官司,但因为阿姨精神方面不太正常,这个官司比其他官司要更难一些。
张丽:不过跟她提闻书意时,她不是很愿意讲太多,估计是需要你自己来问了,你看看哪天有时间抽空来一趟,来之前记得提前联系我。
闻牧之看着那长串的文字,心口忍不住泛酸,似乎口腔里还有些发苦。
他不知道他母亲在之前经历过什么,但从角山出来,只怕也是受尽折磨。
“哥。”
靳鸩搂着他,用着沙哑的声音喊他。
闻牧之感觉自己的手臂似乎随着他胸腔的震动开始发烫,转头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靳鸩缓缓抬手,温热的指腹擦过他的脸颊,轻柔地擦过他的眼睛,眼底盛满了温柔。
“早上好。”
语言替代了手机上的文字,富有温度的早安听得闻牧之心口有些发麻,胸腔的心脏又开始疯狂跳动,在无声表达着他那隐秘又复杂的情感。
闻牧之应了一声,看着男人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抬手拂开他的手,用着十分平静的语气开口问道。
“靳鸩,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靳鸩虽然心有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看着闻牧之的眼睛,低声道。
“好,你问。”
“很抱歉在未经你同意下看到了你身份证。”
闻牧之观察着靳鸩的表情变化,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或许我之前问过,但我还是想再问一遍,我们之前认识吗?”
“八年前。”
似乎是怕他还不太清楚时间线,闻牧之补充了一句。
“在我高二的时候。”
第37章 37
听见他这么问, 靳鸩手指微顿,那双向来平静的黑眸中也有了几分波动。
“你,想起来了?”
闻牧之察觉出他声线有些颤抖, 就了然了。
原来上次说的八年前认识,不是这人编的, 而是真实的, 只是被他给忘了。
“抱歉,我可能还没想起来。”
看着靳鸩眸光逐渐暗淡下来,他心头也多了几分愧疚, 但想到那串地址,他还是继续询问。
“我看你身份证上地址在云城, 所以你是云城人吗?”
“嗯, 我外公是云城的, 我在云城长大,户口也在云城了。”靳鸩垂眼, 声音极轻,“后来爷爷过世, 就来了江城。”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闻牧之再次问道。
“补课。”
靳鸩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但能感觉到他心情有些低落。
“可能你也确实不记得了。”
补课?
闻牧之陷入沉默与回忆中。
因为上了高中更需要钱, 所以他只能选择找个更赚钱的活做。
于是上了高中后他就拼命学习, 抓紧一切碎片时间刷题记笔记, 然后拿着高分成绩当作招牌去给初中小学的学生补课。
当年他办理了走读, 就是为了不用上晚自习, 将晚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刷题或者补课。
找他补课的人虽然不多, 但他每个都很耐心去教, 也认识了不少初中的小孩,甚至有时候还能借用部分小孩家里的电脑, 用来查阅资料和搜题,所以成绩一直都很稳定。
可能是因为当时一连带过好几个学生,后面记性变差都忘记了,所以他现在对每个人都没什么印象。
他再次仔细地打量靳鸩。
虽然确实有点熟悉,但他也不敢贸然去认,怕是自己记错了。
“我,”
靳鸩开口,声音有些发涩,那双黑眸定定地望着他。
“那时候,你送了我一瓶纸船。”
“彩色的,还在我家。”
他讲得很慢,像是陷入了一些柔软的回忆中,就连脸上都多了不常有的几分温柔。
彩色的纸船?
闻牧之喉结微动,脑中混乱的记忆交错,似乎有段模糊的记忆逐渐浮现起来。
好像是他在云城接的最久的家教,也是最后一次当家教。
那家给的待遇很丰厚,当时因为那家人跟他提到孩子性格古怪自闭,不爱说话还会经常发脾气,所以他就熬了几个大夜,折了满满一瓶纸船带了过去。
尽管那孩子确实一句话不说,但他送的纸船礼物对方还是接了。
所以…那个小孩,就是靳鸩?
“你喊声哥,我就教你折纸。”
“哥。”
一段对话在闻牧之的脑海中浮现,记忆像是打开了阀门,一点点地钻入他的脑海中。
他好像想起来了。
但与此同时,那些痛苦绝望的回忆也随之席卷而来。
那股强烈的窒息感再度将他包裹了起来,他大口呼吸着,却依然感觉浑身都无比难受。
靳鸩敏锐地意识到他不对劲,立马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将人拢入怀中,手足无措地抬起手,在闻牧之背后轻轻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怀里传来了闻牧之的轻笑。
“靳同学,你这是在哄睡吗?”
靳鸩缓缓松手,看着面色依然苍白却眼带笑意的闻牧之,心口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感。
于是他没接话,只是低下头,深深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靳鸩动作格外温柔,在闻牧之后知后觉的回应下竟然多了几分缱绻。
有那么一瞬间,闻牧之真的感觉他们在谈恋爱了。
但他并没有完全沉溺在这样的温存中,而是一点点恢复了理智。
如果靳鸩一开始在酒吧认出了他,那在酒吧的行为虽然过激但也并不算是突然并且莫名其妙了,但新买的房子在他隔壁,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明明认出了他,却一直不说,以邻居的身份来靠近他。
一吻结束,闻牧之并没后退,而是看着靳鸩的眼睛,盯着他眼睑的红痣勾了勾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道。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怎么那么凑巧,”
“你就住在我隔壁了呢?”
说着,不等靳鸩回答闻牧之就缓缓抬起手,勾住他的脖颈,缓缓凑到他耳边,故意吹了几下气。
“又怎么那么巧,江城内这么多酒吧,你跟我同天去了最偏远的野色呢?”
“还有,你资助的孤儿院,怎么那么巧是静姨开的?”
“又怎么恰好我去之后,你也过去了呢?”
闻牧之手指轻轻划过靳鸩的脖颈,落在他的喉结上,声音散漫慵懒。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喉结在他的指下滚动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他后退了些,直视着靳鸩。
“怎么,解释不了吗?”闻牧之抬手,捏住男人的下颌,语调中似乎带着几分调侃, “破漏百出的小邻居。”
靳鸩似乎哑了火,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他就那么静默地看着闻牧之,任由对方在刻意地挑逗他。
在他沉默的时间,闻牧之的手已经无声无息地将他上半身都摸了一遍,现在正缓缓探向他的后腰。
靳鸩这才抬手制止,攥着闻牧之手腕时,他垂眼,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声音十分沙哑。
“哥。”
“对不起。”
“我不是跟踪你,我…”
“对不起…”
男人道歉的尾音似乎都有些发颤,他微微低着头,手里的力道也紧了几分,像极了一直害怕被丢弃的可怜大狗。
“能原谅我吗?”
闻牧之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认识靳鸩也有段时间了,有些事他都有些模模糊糊的猜测,虽然这件事他确实应该生气,但他好像气不起来,竟然还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果然,人的情绪真的很复杂。
当年的那个小孩虽然不说话,但总喜欢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讲题,看着他玩折纸,看着他刷题。
一个很乖的小孩,现在长成了一个比他还高大的男人。
甚至昨晚还差点压了他。
沉默了许久,闻牧之才动了动手腕,示意他松开。
靳鸩缓缓松了手劲,抿着唇等着他的回应。
“跟踪我,还想我原谅你吗?”闻牧之故意冷着脸看着他。
靳鸩闻言抬眸看他,眼睑下方的痣似乎更加红了,在此情景下竟然有了几分破碎感。
“不过…”见他这样,闻牧之不知怎的心口狠狠地跳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如果你表现好的话,倒也是可以考虑。”
靳鸩眼底似乎多了几分光,他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好。”
“我会好好表现的。”
说罢,在闻牧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就覆了过来。
闻牧之咬牙切齿:“靳鸩,你是只会这样表现了吗?”
*
到了与反暴组织约定的时间,闻牧之再次开车前往那有些偏远的小区。
这次他刚到门口,就遇到了一个正在发疯的男人。
那男人将自己买的东西砸到大门上,嘴里骂骂咧咧的,十分难听。
保安已经见惯不怪了,他磕着瓜子冲着男人吼道。
“别闹了,再闹人也不会出来,我倒是不介意把你先送去警局。”说着,保安就用电棍指了下警局方向,“这出警速度,你估计都赶不上发下一轮疯。”
闻牧之将车停在门口,并没着急找人下来接他,毕竟这个疯子急了做出什么事也不是没可能。
保安似乎也看到了他,正准备开口询问,就见他抬手指了下这个癫男人。
保安立即会意,拿出手机就干脆利落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那男人也是个怂包子,只敢闹不敢真去与警察对碰,所以在见到保安拨出报警电话时就已经转身准备跑了。
但闻牧之没想让他跑的那么轻松,见他过来的时候,突然就打开了车门,刚好撞到了男人身上,阻挡了他离开的脚步。
随后他就从驾驶座里出来,干脆利落地揪住男人的衣领,以绝对的力量优势将男人桎梏住了。
保安简单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后就也立马跑出来帮他一起压着男人。
男人被两个身强体壮的人摁住,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还用口水攻击。
闻牧之被男人的口水喷到了,皱了皱眉,有些无语地看向保安。
对方同他一样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警局在附近,出警速度确实很快,他们押着男人没多久,警察也到了。
因为这男人是惯犯,所以警察二话不说就将人押上了车。
在听警察问询时,闻牧之也大概清楚了这人的情况。
其实就是个没出息凤凰男,跟家里有点积蓄的女人结了婚,婚后靠女人养着,还出手打人,女人忍不了想跟他离婚,他不愿意,女人一气之下花钱在这租了个房,还重金请反暴组织的律师帮打官司离婚,这行为引起了男人发狂愤怒,所以就三番五次来闹,被拘留了两次,依然锲而不舍。
就是个社会的垃圾。
闻牧之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给组织发去了消息。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门口接他了,保安将门打开,让他将车开了进去。
这次接他的,是组织里的一位女律师,很开朗活泼的性子,见他开车进来,还凑到车窗旁跟他聊了几句。
组织最近也是挺艰难的,主要本来官司其实也挺难打的,还需要出去寻证,有时候还能遇到极端人员攻击,其实算是高危公益了。
女律师等他将车停好后,继续同他聊了起来。
提到角山的阿姨,女律师详细地将这几天的情况讲了一遍。
何向男最近经常精神恍惚,动不动就会出声喊孩子,哭得十分凄厉,还会下跪求饶一系列形成条件反射的动作,让人看着十分揪心。
但也是因为她精神不大好,所以她的官司是最难打的。
女律师轻叹了一口气。
“要是离婚没那么繁琐,或许阿姨就能脱离苦海了吧。”
第38章 38
想到反暴组织这几年打的离婚官司, 闻牧之的眉眼间笼上了一层阴翳。
这世间其实还是苦难偏多,但多数人都是将苦难藏在心里,也是因此, 才会有了一些不合理的规定,将人束缚在一个又一个标签里, 困于一个又一个牢笼中, 致死难得解脱。
谁说这象征着幸福美满的婚姻,不是另一种层面上的牢笼呢?
两人一起上楼,似乎是因为聊的话题过于沉重, 活泼的女律师也说不出话了。
再次来到了办公室,还是跟往常一样, 只是里面坐着几个正在哭泣的女人。
有个女人浑身是伤, 擦眼泪时血顺着嘴角滑落, 看起来十分狼狈,却让人看着十分难受。
闻牧之脚步顿了一下, 没往里面走去,只是站离了些距离安静听着她哭诉。
办公室里各种哭声交错着, 但他并不觉得吵闹, 因为这是被逼到绝路下绝望的呐喊, 也是她们能拯救自己的方式。
不知道站了多久, 里面忙碌的工作人员才注意到他, 有个做完记录的女孩站起来将他带去了另一间房。
房间很隔音, 门一关, 外面的喧闹都好像被隔绝了。
何向男坐在凳子上, 似乎是正在晒太阳, 她头发几乎全白,身体瘦得似乎只剩下了骨头, 整个人坐在那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嘴里似乎还在喃喃自语,让人看着十分揪心。
为了不惊扰她,闻牧之脚步很慢,缓缓走到她旁边不远处的凳子旁坐下。
何向男似乎是刚服用过药的,反应很慢,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才回过头去看他。
在看到闻牧之的脸时,女人的手指开始颤抖,眼里似乎开始有了别样的情绪。
她指尖颤抖了半天,才缓缓张口,用那变调的家乡话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书意,是你吗书意?你去哪了?”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腔调,闻牧之感觉自己的喉咙里似乎卡了什么,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天,他才应了一声。
“阿姨,我是她的儿子。”
何向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约摸过了几分钟,她立即变得格外暴躁,冲上来就锤他,用着那沙哑沧桑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地骂着。
“老娘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打死你!”
“你毁了书意一声,你这个畜生!”
“要不是你这个小畜生!”
“你该死!!”
闻牧之本来还准备桎梏住情绪激动的何向男,在听到第三句时动作停了下来,他看着何向男,艰难吞咽了几下,才话音颤抖地问。
“是,我毁了她吗?”
像是在提问,也像是在自我询问。
这个问题他虽然之前也有想过,但母亲给了他超越一切的爱,两人相互扶持走了那么多年,让他几乎忘记了去思考。
如果没有他,或许母亲不会被束缚在一个这样残破的家庭里,日复一日地煎熬吧。
或许那广阔的天地里,也有母亲的一席之地。
闻牧之耷下眉眼,任由着女人在他身上砸的拳头。
不算特别疼,就像是砸到了他的心里,十分难受。
“阿姨你冷静点!”有几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将一边打人一边落泪的何向男控制住了,女人哭得更狠了。
“她本来可以逃走的,就因为怀了你这个小畜生!那家子突然对她严加看管了,那些个黑了心肝的畜生啊!”何向男盯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冷,“你流着那男人的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该死!!”
她的声音十分尖锐,让闻牧之听着都有些耳鸣了。
他感觉整个世界又开始旋转了,女人的诅咒一遍遍响着,环绕在他耳边,经久不息,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那整个台阶的血像是有个漩涡似的,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闻牧之皱了皱眉,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敲向自己的头,一下,两下,直到阵痛感不断袭来,他才缓缓松手,看着对面逐渐冷静下来的何向男。
女人大口喘着粗气,似乎刚才的行为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目光再次恢复到一开始的呆滞。
闻牧之尝试与她交流,尽管最开始还是得不到回应,后面何向男神经放松下来,也就愿意跟他交流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身上竟然还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跟他想象中差不多,云城角山是当年拐卖的妇女的一个大型窝点,山里的村民都是光棍,通过买女人来实现生儿子的心愿,而他母亲闻书意,正是其中一个被买的女人。
何向男说着闻书意最开始来的时候,哪怕狼狈,也难掩盖身上的书卷气息,就忍不住靠近,才知道是被骗走的学生。
她才刚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被一个朋友骗到了这边卖掉了。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是罕有的,何向男一直都同她一起想办法逃离,只是那家子太过谨慎,没成功还被男人给强了。
后来两人想到了个完全不会失败的逃跑路线,却因为闻书意被村医检查出怀孕了被严加看管了起来。
此后她就很少看见闻书意了,只知道那女大学生眼里再也没光了,就那样暗淡了下去,变成了跟村里女人一模一样的行尸走肉。
后来她就进了城,跟角山也断了联系,没几年角山就被查了,当地警察折损了两个进去,才将那个窝点彻底打掉。
但她因为是有证的,所以没算在拐卖里,所以才有了一直至今的痛苦。
闻牧之在听完谈话后,久久都没回过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满脸都是泪了。
他也没想到,原来母亲经历了那么多,心头压着的石头也变得更加沉重了。
如果当年没怀上他,或许母亲真的可以奔赴更好的未来吧。
说是他害了母亲,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随手抹了几下眼睛,就转过身去,就再次看到了…他的邻居。
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他面前。
闻牧之抬手接过,擦掉了脸上斑驳的泪水,用带着些鼻音的声音笑道。
“靳鸩,你现在跟踪,是装都不装一下的吗?”
靳鸩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口隐隐泛疼,本欲张口解释,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算了,多说多错。
闻牧之此时心思不在他身上,也并没追究他怎么出现在这的,只是静静地用纸巾擦着眼睛,鼻子眼睛都擦得通红,让人十分心疼。
靳鸩不是个会开口安慰人的,他站在闻牧之的身前,微微躬身,用手臂缓缓将人拢入自己的怀里,再缓缓将敞开的大衣收紧,将他紧紧包裹在里面。
或许是人造的黑色空间太温暖,闻牧之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只在小幅度地颤抖。
何向男不再喃喃自语了,她只是看着面前举止亲密的两人,那双浑浊的黑眸再次陷入了迷茫。
只是她并没多看两人几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沉浸在她的世界里。
照顾她的一位阿姨说她经常精神恍惚,这段时间已经算很好了,没有了源头的迫害,整个人都看起来要松快很多。
闻牧之临走前给阿姨转了些钱,拜托她多买点好菜养养何向男的身体,让人能逐渐精神起来,能振作起来摆脱那如同地狱的家庭。
“靳先生,这边还需要您将文件签署一下。”张丽拿着文件从某个小房间里走了出来。
靳鸩应了一声,抬手接过文件,简单的翻了几面,就在最后的签名栏留下自己的名字。
闻牧之低头就看到了那龙飞凤舞的名字,忍不住在内心腹诽。
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写的字竟然这么狂放不羁。
看样子,字如其人也说的不尽数对。
*
近期发生了很多事,但闻牧之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应激反应没那么强烈了。
最近吃药的频率逐渐降低,某些被忘记的记忆也逐渐浮现在了脑海里。
那看着比他矮些的男孩坐在桌前听他讲几何综合大题,听他分析试卷的重难点,看着他改卷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乖顺的模样,是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闷声不说话还看着有些阴暗的模样?
闻牧之有些想不通,但他也没去深想,因为最近的在忙着的事没来得及更新视频,被网友们骂了99+,为了平息怒火,他只能开始筹备拍视频了。
由于最近忙着,没怎么去健身房,所以他就只能在家里做些简单的动作锻炼一下。
但最近一堆人都在留言让他出个仿二次元的视频,是一本gb小说里,男主□□的妆造。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造型,就是需要一对黑耳朵,白衬衫,黑色衬衫夹,手铐和黑色止咬器。
这些前几天他就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今天的拍摄需要简单化个妆。
之前他拍摄时基本上是不化妆的,因为不会露脸,但这个图基本上看不到脸,因为男主脸上画了株很漂亮的紫藤萝花,基本覆盖了半张脸,还用透明丝巾遮住了眼睛,更遑论还有黑色止咬器。
闻牧之给脸上了层底妆后,就拿着之前准备好的水溶性颜料就对着镜子开始画了起来。
紫藤萝整个画在脸上是很惊艳的,只是工程量有些大,他需要耐心地一点点去画。
在将近半小时的绘图后,闻牧之才缓缓放下笔,一串串没那么艳丽却让人眼前一亮的紫藤萝出现在他的脸上,几乎跟漫画上的人物一模一样。
确定颜料干了,他才开始试戴止咬器,黑色止咬器配上纯净漂亮的紫藤萝,确实有种不可言说的反差感,漂亮又充满了性张力。
只是在他忙碌的时候无暇顾及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
J:刚下班,给你带了奶茶。
第39章 39
消息发来的时候, 闻牧之还在盘弄着黑色止咬器,这东西看着很酷,但佩戴起来还是有些麻烦, 至少他确实研究了好一会。
接着就需要换上白色的衬衫,用黑色的衬衫夹固定, 一般为了拍摄凸显效果都不会穿外裤, 配上氛围感的音乐和灯光,色气感瞬间就能溢出屏幕。
黑色的衬衫夹固定在他的大腿上,常年没被晒过的大腿白皙光滑, 漂亮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在衬衫夹的衬托下很容易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将道具都准备完毕后, 闻牧之开始着重弄发型。
二次元的发型其实跟现代人们的发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要想完全一样很难, 但相似还是可以尝试的。
他拿着直板夹对照图片一点点地弄着发型,然后时不时用手抓几下, 喷上啫喱。
不知道弄了多长时间,等到他看到靳鸩发来的消息时, 人家已经快到了。
闻牧之:……
难道他要以这个样子去见靳鸩?
二次元□□女友的男主?
不过靳鸩也没立即上来, 似乎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所以给他发来消息说接了个小会议, 可能还要十分钟左右才能上来。
十分钟…可能不够他将这些妆造卸下来, 但是够他拍个视频了。
闻牧之在两个选择里选择了能保全心血的那个。
于是他快速调整灯光, 找好角度, 开启了拍摄。
第一张照片是他需要半跪在镜头前, 仰头看着镜头, 镜头的视觉从上往下,像是上位者在睥睨臣服在脚下的人, 照片色调整体偏暗,但闻牧之在镜头里的模样却充满了性张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他的那种感觉。
漂亮干净的紫藤萝穿过他的眼睛蜿蜒而下,几乎横跨了他大半张脸,漂亮又充满神秘。
后面几张都是他各种姿势拍摄的不同风格的图片,最终闻牧之给这组拍摄的照片取名为沉溺消亡。
紫藤萝在他的脸上绽放,在灯光和镜头下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只是仿了人物,但拍摄中他也加入了自己的风格,看起来虽与二次元人物有所出入,却也多了几分鲜活灵动。
他尽量以最高效率拍摄着,刚将拍摄下来的照片与视频保存下来,门铃声就响了。
是靳鸩来了。
闻牧之一边走一边扣着止咬器,但这东西安装容易,弄下来却难,硬是走到门口都没弄下来。
“闻牧之,”
门外男人按了下门铃,出声询问:“在家吗?”
闻牧之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顺势响了起来,是微信语音的声音。
门外仅沉寂了几秒,靳鸩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低缓的音调没有一丝起伏,却听得人背脊发凉。
“在家,”
“怎么不开门?”
闻牧之在开门前又抠了几下,但这结实的止咬器依然纹丝不动,他只能选择放弃。
门被打开,他与门口拿着奶茶的靳鸩撞了正着。
男人拎着奶茶抬眼看着他,眸光几乎瞬间凝滞。
闻牧之目光下移,清晰地看见男人喉结微动,眸底多了几分兴味。
这血气方刚的年纪确实很容易被勾到,只是可惜之前时机不对,没能真正做一次。
“你能帮我弄下来吗?”
闻牧之轻笑了一声,看着靳鸩的黑眸,缓缓抬手搭在止咬器上。
他买的这款止咬器很贵,也很结实,所以很难打开和拆卸下来。
指尖触及冰凉的止咬器,就那一瞬,闻牧之看到了靳鸩眼底克制的情绪。
他在克制什么?
难道好不容易勾到个符合口味的,是真的不行吗?
闻牧之皱了下眉头,借着力道往男人身旁靠近了几分。
在那穿着衬衫夹的腿再三触碰到靳鸩膝盖时,闻牧之清晰看到靳鸩眼底的克制瞬间土崩瓦解,掩藏在浓密睫羽下的欲望呼之欲出,像是变了个人。
靳鸩抬手抓住衬衫夹上那黑色的带子,用了点力气,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闻牧之的腿却再也收不回去了。
男人迈开腿,将整个身体都挤进房间里,反手关上了房门。
随着清脆的锁门声响起,玄关处两人的姿势开始变得暧昧。
靳鸩并没松开那黑色带子,而是顺着带子缓缓往上,冰凉的指尖紧紧贴着,顺着肌肉线条缓缓往上。
似是刻意,他的动作很慢,哪怕是注意到闻牧之的反应,也完全没停下来。
玄关处没开灯,靳鸩半弓着腰靠在门板上,曲着的长腿虚虚地撑着闻牧之,身体半匿于阴影里,无形的压迫感从他周身散开。
一点点地往上攀爬着,只是男人的眉眼被垂下的碎发给遮住了,显得格外阴翳,也格外冷静。
见他这样,闻牧之似乎又想起了之前那温凉的手指,那时候的靳鸩也是这么冷静,哪怕说的话再狂野,面色也毫无变化,骨子里的疯狂都体现在了动作上。
虽然男人并没出手解开他的止咬器,也没解下他的衬衫夹,但男人就这么隔着衣服让他身体逐渐僵直。
“这么快就…”
靳鸩很恶劣地勾起唇角,在他眸光射过来时,直接往上,覆在上面,也让一时没准备的他突然从唇角溢出一声低吟。
“爽了?”
男人音调依然低缓,但却带了几分蛊惑,更遑论他根本就没停过,虚撑着他的腿转而逐渐收拢,似乎要将他整个困住。(看清楚,就是岔开的腿收拢,人在里面刚好被捆住,有问题吗?)
闻牧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游走在冰凉的海与滚烫的沙滩上,像一只岸边搁浅的鱼。(仔细看,哪里不能写??)
没什么,就是一个感官描写,一连标黄好几次??全删了好吧?
大概意思就是闻牧之沦陷。
意识到了靳鸩是故意的,闻牧之也有些不高兴了,只是他这次戴了止咬器,没法咬靳鸩一口作为报复了。
这次没有人打扰,男人的兴致好像变得更高了,(删了OK?)就是描写了手指动作。
就那一瞬间,靳鸩听到了闻牧之低呼了一声,随后就激烈地挣扎(挣扎甩开不让写)
但他甩不掉。
因为那是高敏词。
再次用到了上次的手段,只是这次靳鸩显然已经轻车熟路了,不再给闻牧之任何挣扎的机会。
他的力气很大,桎梏住闻牧之完全不是问题,只是这人一直在动,一刻都不得安生。(看清楚,如果人动也有问题,那审核你就是最大的问题。)
闻牧之皱着眉头挪着,想让自己远离那平时用的最多的工具手,只是根本无济于事,好像还把靳鸩给惹火了。
靳鸩依然是看不出喜怒的模样,但闻牧之却像是感觉到了他周身的危险信息,抬眼望向男人漆黑的瞳孔。
纯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的动作却十分狂野,在闻牧之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收回了手。
突如其然的难受席卷了闻牧之的全身,在安静的玄关,他只听到了靳鸩凑到他耳边说的一句。
“想用吗?”
用什么闻牧之心下已经了然,但他还没来得及接话,手就被握住了。
“哥,我教你。”
靳鸩说着,那双大手紧紧包裹着他,耐心地进行手把手教学。
一瞬间好像时间倒转了很多年,回到了那个春寒料峭的时候。
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趴在桌上折纸,一转头就看到那不说话的小孩一直盯着他,就笑着问了一句。
“想学吗?”
“老师教你?”
虽然角色调换,他成为了那个被教的人,但在突然出现的回忆里他看到了靳鸩唇角那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
也是在此刻,他才有了那么点不真切的感受,只是没来得及深想,他再次感觉到了危险逼近。
蛰伏在山林里已久的野兽,终于在此刻露出了他尖锐的獠牙,只冲龙潭虎穴而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动作让本来就没准备的闻牧之一瞬间目光变得呆滞,白光成为弧线,在空中逐渐消失了。
只是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闻牧之别在身侧的手铐,只是他没注意到。
靳鸩不动声色地拿着手铐,在闻牧之已然战栗的不应期时依然不松口。
只是闻牧之似乎还没习惯这个感受,他紧紧地拽住靳鸩衣领,蜷缩在他的怀里,像艘被海水浪花多次冲击的小船。
房间内传来了和谐的声音,和谐和谐和谐,所以和谐的社会和谐。
这种和谐,是审核一直在锁的,锁了有七八次。
但他并不抗拒,只有那种直达头皮的刺激感,让他忍不住仰起头不自主地发出声音,喉结随着他的动作滚动着。(不能发声是吗??)
随着和谐声过去,房间里时不时传来两人不小心碰撞到桌子门板的声音。(不能碰门板??)
……省略自脑补。(激烈也是敏感词?)
闻牧之也是自这个才知道,原来男人并不是不行。
(行不行也不能写?)
就像在直敲灵魂,拉扯着他在迷蒙中不断沉沦和谐和谐(……)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轮,衬衫夹上传来了拉扯的感觉,他不受控制地随着动作抬起来。(你被扯住了衬衫夹不抬腿是吧?审核你没是穿过衬衫夹吗?)
之前他一直以为靳鸩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没想到这人骨子里这么野。
倒也确实应了那句。
越是表面淡定的人,越是很有可能成为那个最阴暗偏执的人。
比如,靳鸩现在已经逼着他[……删了]再喊一次哥哥。
这个称呼其实并没什么,但在某些特定play里出现,势必会一发不可收拾。
闻牧之终于是撑不住了,眼皮沉沉耷下,整个人□□一动不动,就连靳鸩□□□都换不来他的任何反应。
太累了,这男人跟不要命一样。
在意识彻底陷入沉睡前,闻牧之的脑子里回荡的只有这一句。
其他多余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提。
毕竟多说只会导致无止境的…[从最上面到这里全部被标了一遍,怎么不干脆整章标黄算了?]
第40章 40
由于那天的战况过于激烈, 闻牧之几天都没能开启训练,拍摄的视频也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靳鸩的手劲是真大,他新买的衬衫夹都被扯坏了, 还在他腿根处留下了些暧昧的痕迹,导致他拍摄也没露出大腿。
所有买来的道具, 除了那个死贵的止咬器, 其他都或多或少地有了一定程度的破损。
就连他那件白衬衫……
闻牧之有些无语,所以他这几天不仅是没去训练,也没放人进来。
谁能想到那么能忍的人竟然那么野啊?着实是与平时的表现太不相合了, 是同一个人吗?
闻牧之瘫在沙发里半分都不想动弹,响铃的手机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是小助理打来的。
新麻烦还是来自那位周学长。
之前那些人因为没证据证明是那位学长找的人诽谤谩骂, 所以并没将他牵扯进来。
但是这次, 周学长在直播跟粉丝连线时,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到了闻牧之, 用的都是些很官方的夸赞,只是在这话题过后, 周学长故意念了diss闻牧之的弹幕, 自以为很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闻牧之看着单独截出来的视频里周学长笑得很做作, 特效猫耳朵都快把脸都糊上了, 他却像是在开玩笑般回道。
“害, 不露脸可能也有别的方面原因呢, 或许他的相貌, 不过我们健身博主一般都不看脸的, 也没必要那么计较啦。”
好重一股茶味。
闻牧之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这句话就是在明晃晃地内涵他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才不露脸。
也是挺好笑的, 不过肤浅的人说出来的话也确实是没有涵养。
他打开了视频软件,果然看到了许多来自周学长那边的粉丝, 都是来嘲讽他丑的,还有的直接在视频下就开始唱衰,说他这种主播一定做不下去的。
不过这些话对他来说是真的无伤大雅,毕竟以前他也见到很多次了,视频内容的输出才是重点,而不是非要露脸才叫高质量输出。
宽慰了小助理几句后,闻牧之就抱着手机翻了个身,查看着手机上的最新消息。
静姨跟他发了几个孩子们在吃饭的视频,伙食看起来比之前好很多了,就连一向不爱拍照的郁沉也在角落里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不过…
闻牧之再次点开视频,确实在那一闪而过时看见了坐在郁沉旁边的人。
温廷礼怎么去孤儿院了?
懒得去多思考的闻牧之直接将视频转发给了温廷礼。
牧:你去孤儿院了?
牧:[视频]
消息一经发出,聊天框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随后温廷礼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温医生:我没去,那是廷昱,最近说他去参加了爱心组织。
闻牧之看了眼消息,又换了个姿势,将发过去的视频点开了,停在了那酷似温廷礼的男生身上。
难怪认错。
这男生跟温廷礼简直是像极了,只是看着年纪要小些,周身都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有种温润如玉富家公子哥的感觉。
闻牧之想了想,摁着手机又发出去了一条消息。
牧:廷昱还在上大学吧?
手机震了一下。
温医生:嗯,刚大三。
闻牧之发了个表情结束了对话,继续翻看着静姨发来的照片。
这几天照片里郁沉简直看着就像个乖宝,哪里还有之前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闻牧之挑眉,看着郁沉比剪子手的照片,眸中多了几分笑意。
有点意思。
这小孩是装给谁看呢?
静姨发完照片后还发来了一条语音。
闻牧之抬手点开。
熟悉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内响起。
“牧之啊,快要过年了,你要来我们这过年吗?”
由于他早就没有了亲人,所有每次到过年他都会去静姨那边住几天,只是这次,他可能不一定有时间了。
母亲的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来自角山的阿姨虽然也讲述了部分,但经过鉴定她的精神是不稳定的,经常会恍惚,记忆错乱,所以真实性还是有待考量的。
而且这件事他竟然丝毫不知情,难道是当年的案子里警方只是给了个模糊的结论?
这么想着,他抬手回复了静姨一句。
牧:今年可能有些事,忙完就回来。
对方回了几朵玫瑰花和一个愉快表情。
而另一边,靳鸩正坐在顾青山办公室的沙发上,姿态威严庄重,仿佛他才是那个掌管大局的总裁。
顾青山看着他这样也有些头痛。
“不是,你老坐这像什么?”
靳鸩并未抬头看他,就连面色也没有半分变化,他淡然自若地将手里的项目策划书又翻了一面。
“公司目前正处于忙的阶段,你非要这时候休假吗?”顾青山站了起来,在办公桌前来回走动着。
“你们休假一个月两周。”靳鸩冷声提醒,“其中我加班到十点三周,七天住在公司里,准时下班时间只有五天。”
说着,他抬手推了下眼镜,冷芒在镜片推动时闪过,靳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难道我不该休假吗?”
“不是,你怎么突然想到要休假?”顾青山满眼迷惑地嘟哝着,“明明之前很不得天天做到十一点。”
“我肾不好。”靳鸩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需要休假调理,有问题?”
顾青山被他这句话砸的都不晃动了,好半晌他才抬起手指,给他比了个赞。
“行了,我甘拜下风,你厉害。”
“半个月吧?”顾青山思索几秒开始讨价还价。
靳鸩就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显然是不满意这个时间。
“三星期?”
“四星期?”
“不是,你不会想要六个星期吧?”
顾青山要暴走了,“你真要不顾我们死活了吗?”
“年轻人就是要学会吃苦。”靳鸩唇角松了几分,眼底带着几分笑意,“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顾青山:??
“你有病?”
随后在开假条时,顾青山不知道骂了他多少句,但他都充耳不闻,拿到假条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办公室,那份策划书整齐地放在了顾青山桌上。
顾青山:……
这人怎么走前还要丢个工作出来?
*
再次坐上回云城的火车,闻牧之也有些唏嘘。
他并没选择更舒服的卧铺,而是选择了硬卧。
当时从云城离开的时候,他只有钱买一张硬座,在那难以入睡的位置上看了一晚的风景。
火车呼啸着往前,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隧道,将记忆中的云城抛到身后。
当时的他觉得,那是自由。
殊不知,那被他甩掉的竟还是成为了他内心深处解不开的结。
如今他又回来了。
卧铺里面的味道有些重,有不少人在里面聊天,泡面辣条零食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车厢。
闻牧之将背包放到了床上后,火车开始缓慢启动,他坐在窗边往外看去,看着离车站越来越远,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以前他其实也想过要回云城,但最终还是屈服内心的抗拒把票退了。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逃避,但好像并没让他的状态好转过,并且那些人也一直在暗处对他下手,想将当年的错误归咎在他和母亲身上。
尽管当时的案件最终是以母亲有精神疾病而结束的,但与母亲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他不相信母亲会突然作出过激举动。
一切不成立的都在那个夏日终结了,那个夏天也成为了他的噩梦。
闻牧之感觉有些犯困,就从窗边挪开准备去休息一会。
或许是因为在火车上的缘故,他根本睡的不安稳。
梦里他在反复的尖叫,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乱喊乱叫,将所有的玻璃瓶都砸到墙面上,然后开始疯狂捶打沙袋。
但开门进来的人不是温廷礼,而是很久之前在庭审时见过的青年—钟屿。
那青年看着他的眸中充满了仇恨,手里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子,追着他在一堆碎玻璃渣中跑着。
他跑的很累,但却没停下来,一直被那青年追着,一些杂乱的记忆再次涌了上来。
跟梦境无关,却让他感到无比痛苦。
庭审时,他在撕心裂肺地与另一侧的家属争论着,那边有五六个中年人,眼睛通红,却看向他的眼中都是满满的恨意。
当法院判决死刑时,那个一直在啜泣的少年开始放声大哭,并且拿着刀子差点就窜出来了。
当时他是抱着母亲的骨灰盒,一个人站在那,承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却没人注意到他手指在颤抖。
那是他的母亲啊。
就那样过世了,甚至都没能等到他考上大学。
闻牧之在梦境中大喊着,嗓子都将近沙哑也没人回应他。
就在此时,似乎有人在他的肩头拍了几下,让他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醒来时,他目光仍旧是呆滞的,根本没听见叫醒他的人说了什么,脑海中那些杂乱的记忆像是潮水般不断涌上来。
吵闹,哭喊,还有无止尽的谩骂,无数白眼和谴责。
可是他又为什么承受这些呢?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闻牧之抬手擦了下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指尖捏着被子,一声不吭。
他好想冷静下来,但好像很难。
竟然连情绪都控制不了,他好像真的不正常。
死了就好了吧?
闻牧之自嘲地笑了笑。
那位叫醒他的人见他似乎有些不对劲都没上来跟他搭话,似乎是害怕他做出过激的动作。
不过闻牧之并没动过,他满目呆滞地看着上方,一句话都没说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睡着了。
梦魇再次将他卷入深渊。
一晚上下来,他做了无数次噩梦,但却没有一次是中途下车回去的。
从小就是母亲在悉心照顾他,那个没出息的男人向来是回家少,一回来就打老婆,恶臭到他从小就在诅咒父亲去死。
但母亲,他一直都希望能过上好日子,可却在他只剩下最后一年时出了事,而害她之人的家属还在伺机报复。
没意思极了。
闻牧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天亮了,他的眼泪已经把整块被子都打湿了,但他心口的郁气却半分未散。
他坐起身,拿着简易洗漱工具去了洗漱台。
火车上的人都起得早,他过去时那边几个水池边都有人了,他只能站在那等着。
“闻牧之。”
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却没引起他的回头。
毕竟火车上认错人的概率很高,就算没认错,他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样。
“闻牧之!”
那人又喊了一声,直接从最后面挤了过来。
闻牧之眸光微动,似乎反应了过来,立即回过头去看。
是靳鸩。
男人风尘仆仆,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部分地方还沾了些泥,头发也无端散乱着,一看就没少受折腾。
“你怎么来了?”闻牧之有些惊诧地打量着他,“你公司老板给你批假了?”
靳鸩点了点头,似乎是怕闻牧之误会,他连忙开口道。
“我没有故意跟踪你,只是前几天听你说要回云城…”
越解释越乱,而他解释的人却并没有在听。
“嗯。”闻牧之对此提不起兴趣,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靳鸩身材高大,站在那不动有些挡位置,在几个人提出麻烦让让时,闻牧之才抬手将人拽到了自己跟前。
尽管水池这边也没什么太多的位置,还放着别人的行李,但能容纳他们俩,还能不挡其他人的位置。
靳鸩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胸腔有一股憋着的气,十分难受。
因为有人在旁边,所以闻牧之也只是简单地冲了下脸,就扯着靳鸩的衣脚远离人群。
靳鸩的脚步很快,目光却落在闻牧之一直牵着他的手上。
他抿了抿唇,唇角似乎也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
云城的火车需要开29个小时,需要他们在车上待一天一夜再加半个白天。
靳鸩用自己的软卧,加钱让对面的人去了他的床铺,然后拿着背包开启了一套清洁工作。
闻牧之:……
也是没必要。
“你之前是主播?”闻牧之看着他麻利地拿出湿巾擦拭桌面窗子,试探性地问道。
“不是。”
闻牧之看着他忙碌的动作陷入了沉默。
他觉得这人有些离谱了。
忙碌的这动作和行为跟之前批量生产“精致女孩坐高铁的一天”自媒体博主真有的一拼。
靳鸩仍旧在专心地搞着卫生,还得到了周围大姨的表扬。
闻牧之:……
靳鸩将他认为不干净的地方卫生做完后,才转头看向闻牧之的方向,本打算与他搭话,却发现对方已经陷入了沉睡。
看着闻牧之在睡梦中皱起的眉头,靳鸩垂下了眼皮。
其实之前他也想过,要不要跟着闻牧之一起回云城。
可能对于别人来说,这仅仅只是一趟行程,但他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只是他们还没确定关系,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跟去。
虽然他们已经做过了,但似乎一直都没确定关系。
是哥不愿意承认他吗?
还是…
第41章 41
29小时的火车也长也不长, 有靳鸩坐在他对面,闻牧之基本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勤劳的靳总会帮忙做到位。
不知道靳鸩是在哪买的零食, 反正一路上闻牧之的嘴里都在嚼着。
下车时,靳鸩拎着两个行李箱在前面走着, 闻牧之拿着瓶水跟在他后面。
很突然的, 一辆载人行李箱从他们面前略了过去。
闻牧之一脸艳羡地盯着那人的背景看了好一会。
“电动的现在可能没有,”靳鸩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要不要试试手动的?”
闻牧之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的眸中多了几分迷惑。
靳鸩则是将行李箱放平, 转头看他, 在箱子上轻轻拍了几下。
一分钟后, 靳鸩拉着坐在行李箱上的闻牧之快速地从火车站出站的路上穿行,引来了许多人侧目。
闻牧之悄悄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
为什么他刚才要脑子一抽要试试坐在行李箱上跑。
偏偏靳鸩兴致极高, 他无视周围异样的目光,转头看着闻牧之, 眼睛亮亮的。
“再来一次?”
闻牧之一时有些语塞, 但想到当时看到他身份证上的年龄, 还是应下了。
毕竟年纪小, 对一些新奇社死的事感兴趣很正常。
于是靳鸩又拉着闻牧之跑了一圈。
闻牧之因为一只手要抓着行李箱杆子, 只能尽量地用一只手捂住脸。
谁懂啊, 回趟老家, 在火车站就把脸丢完了。
那边还有几个大姨呲着大牙在拍摄, 纯社死也就算了, 还要被记录。
靳鸩终于停了下来。
闻牧之不再看他,拎起自己的箱子, 以超快的速度往出站的方向走去。
刷了身份证后他就走了出去,一股冷气迎面吹来,猝不及防,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果然还是这样。
云城每年的冬天总是格外冷,十二月份温度就达到了零下,在外面就得结结实实穿好羽绒服,否则冷气无孔不入。
当然,许久没回来的闻牧之虽然知道,但衣服都在行李箱里,只穿了件不算太厚的大衣。
想暖和就得打开行李箱,不然就只能冷着。
他转头看向靳鸩,只见对方拿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准备给他披上。
背后披衣服。
这是多么偶像剧的桥段啊。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用在了他身上。
闻牧之捏着衣领,深深地看了靳鸩一眼。
槽点密集。
算了,懒得吐槽了。
不过衣服倒是挺暖和的。
这么想着,他抬手将衣服拢了拢。
身上顿时就暖和了起来。
靳鸩很自然地抬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走在他前面。
走到路边时,两人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你,准备去哪?”
靳鸩看着马路上的车流,低声问道。
几声鸣笛响起,闻牧之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
长久的沉默过后,闻牧之报出了一串地址。
那是他之前跟母亲相依为命时住的地方。
“好,我叫车。”
靳鸩低头单手摁着手机,正在网上打车,他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被寒风吹起散开。
平时的一丝不苟散去,多了几分随性,看起来似乎格外不同。
叫到车后,靳鸩就将手机收了起来,转头看着披着自己衣服的闻牧之,抿了下唇,将另一个行李箱也松开了。
随后他缓缓抬手,拉住羽绒服扣子两边,动作很轻地拉拢,将闻牧之困在其中,然后低头将最底下的拉链扣上,一点点地往上拉。
闻牧之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
他知道靳鸩是好心。
但大衣外配羽绒服,这搭配是不是也太怪了,还把拉链拉上。
他觉得自己要化身成企鹅了。
看着面前男人一脸认真地将拉链继续往上拉,似乎有要拉到顶的架势。
“好,停,”闻牧之伸手阻止了他,“再拉就卡脖了。”
靳鸩闻言松开了拉链,看着空气中不断冒出的白雾,问道。
“还冷吗?”
“不冷了。”闻牧之下意识地将手插进口袋里,却好像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出于隐私,他还是没直接拿出来看。
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一辆车才在他们面前停下。
司机是地道的云城人,说着云城家乡话,让人听着格外亲切。
闻牧之已经很多年没说过云城话了,因此还是用普通话同他交流。
司机说云城最近发展好了,有很多游客慕名前来,来爬山,来打卡网红景点,现在还得到了政府的资助在重建,也算是越来越好了。
闻牧之安静地听着司机描述着云城的变化。
的确变化很大,之前他走的时候,云城还是灰扑扑的,到处都是被压坏的马路,街上的店铺都十分简陋,很少有年轻人留下来,基本都是些年纪大的老人在家带着留守儿童。
而现在,在火车站所在的郊区都能看到一些小洋楼了,甚至越往前走,房子就越多,装修建设都做得很好。
他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要说云城是他家乡,发展得好他也很开心自豪,但他对这个地方的感情太特殊了,心底是说不出的复杂。
闻牧之转头看着窗外,车内暖气打的足,窗子上很快就有了一层白雾,他抬手抹出一块有些朦胧的区域,往外看着。
那熟悉的街道都变了样,就连店铺也发生了大改变,似乎整个云城都已经焕然一新了。
车子轻微晃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驶入一段小路。
小路已经重新铺过了,柏油路看着很平坦光滑,原本周围的杂草都已经被除掉了,看着十分舒服。
家越来越近,闻牧之却感觉心跳的厉害,胸口有一阵阵的发闷,那种被压制在心口的郁气似乎在一点点上涌。
他感觉有些压抑。
但他并没让师傅停车,而是默默地看着师傅接着往前开。
车子穿过小路,来到了一个小区门口。
这个小区内部环境被改善过,去掉了杂草,多了些健身设备,还增设了保安和大铁门,看起来多了不少安全感。
车子在门口停下。
闻牧之打开车门从里面下来,却见靳鸩也从另一侧下来。
“你不回家?”
闻牧之看着他,眸中多了几分疑惑。
靳鸩摇了摇头,走到后备箱,将两人的行李从车上卸下来,然后推着两个箱子走到了闻牧之身边。
两人一起看了一会内部陈设才往里面走去。
保安见到生面孔立马就抬手拦住了,直到经过长达半小时的交涉,找来了物业经理,两人才被放了进去。
闻牧之从来到这个小区后就没怎么开口了,整个人似乎看起来格外阴郁,眉头从进门开始就一直都没舒展开。
虽然小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房子位置没变,楼梯间依然与以往一样,水泥墙面上是孩子们留下的涂鸦,部分楼梯上还有被磨掉一部分的贴纸。
楼梯的光线不好,但里面的灯却修好了,只有他那个楼层因为常年没人住,就连门上都有一层厚重的灰。
但灰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灯光亮起照射在他家门口白墙上,墙面上写满了谩骂和诅咒,都用的红油漆,与以前一样,每一个字都极尽恶毒。
血淋淋的字刺激着闻牧之的神经,他皱着眉头,清晰地感觉到额角在疯狂地跳动。
触及那些恶毒的文字,他愤怒地抬腿踹向墙,眼睛里已经是一片猩红。
此刻他的情绪被点燃了,他藏在心底深处的失控已经被勾了出来。
“凭什么!”
“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
“他们凭什么!”
“杀人偿命啊,他们不该偿命吗?”
……
闻牧之脑海中理智的弦完全断掉,那满墙对他和母亲的谩骂尤为刺眼,地上更是堆了很多威胁的东西,似乎还有几张照片。
他抬手抹了下眼睛,嗓子都变得无比沙哑。
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逐渐变成后面的蹲下蜷缩着呜咽。
靳鸩看着他发泄完,才缓缓蹲下身,将人拢入怀里,轻声安慰着。
像闻牧之这样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很容易情绪崩溃的,只要有一个点触碰到他的痛苦,患者就会变得格外暴躁,情绪特别不稳定。
在靳鸩的安慰下,怀里的人也似乎慢慢平静了下来。
只是还是一句话都不想说,脑子里杂乱的记忆不断乱窜,他已经无力去疏导自己了。
闻牧之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后,就用手擦掉眼睛上的泪,拿出了许久没用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房子很破旧,他当时说要上了大学后就开始赚钱装修房子,让母亲住上好房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到,所以墙面还是一开始的水泥墙,空气里满是尘土的味道。
家里很多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灰,位置没变过,布局没变过,似乎里面的人也还没走。
闻牧之擦了下鼻子,掀起袖子准备搞卫生。
一旁善于搞卫生的“精致男孩”靳鸩主动加入了打扫卫生的战局。
这个房间有将近七八年没住人了,里面的陈设很古老破旧,两个人做了一下午卫生也还没完全弄完。
闻牧之瘫在客厅凳子里,手臂已经酸的举不起来了,但靳鸩依然是神采奕奕的,收拾动作干净利落。
可算是家务一把手。
贤惠居家好男人。
贤惠的靳鸩收拾东西时看到了个粉色的信封,动作停了下来,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地拿着信封看。
这封信看起来年岁很久远,纸张十分破旧,粉色也没那么鲜艳了,甚至还因为沾了灰尘而看起来有些脏。
但不妨碍靳鸩不高兴。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信封看,只见这信封已经被拆过了,脸色就更难看了。
信封最外面写着致闻同学,还写了小字,一定要拆哦。
靳鸩眸光在那几个字上略过,酸味快占满了整间屋子。
似乎是没听到靳鸩的声音了,闻牧之在外面喊道。
“别做了,出来休息会吧,搞卫生也不是那么着急的。”
靳鸩应了一声,将有些捏皱了的信封放回了桌上,从里面走了出来。
闻牧之为了让自己更舒服,直接睡在了躺椅上,见靳鸩出来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但靳鸩头一次对他的招呼视而不见,只是极冷淡地应了一声,看起来似乎确实有些生气。
只是…
闻牧之有些费解。
生气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让他搞卫生?
就在闻牧之要起身询问时,靳鸩就转身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风风火火的,身高优势让他走快了都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压迫感。
随后在闻牧之的目光下,靳鸩走到了他的跟前,微微弯下腰,双手搭在了扶手上,垂眼看着他。
“你做什么?”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低气压,闻牧之有些不理解。
“你上学期间收到很多情书吗?”靳鸩在盯了他几秒后,问了这么一句。
闻牧之:……
什么鬼,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的?
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才回道。
“有啊。”
靳鸩的身体离他近了几分,面色依然冷若冰霜。
“怎么?”闻牧之饶有兴致地抬起手指摁在他的身上,“你在吃醋?”
“没,”靳鸩不知道憋了多久才憋出一句,“只是刚收拾的时候看到了。”
“是吗?”
闻牧之没印象。
一般他是不收的,只有硬塞给他的可能会不小心带回来。
但这些都不影响。
他从高中就开始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了,只是当时人们的眼光还不够开放,他没解释过,也没人去问他。
靳鸩没接话,身体却越靠越近,将闻牧之整个困在躺椅上无法动弹。
“哥,”
靳鸩低头在闻牧之的唇上落下一个吻,用气音轻唤了一句。
闻牧之应了一声。
在得到回应后,靳鸩就着这个姿势跟闻牧之接了个很漫长的吻。
这种桎梏对于闻牧之来说是种享受,他喜欢一切能刺激到自己的行为,强制接吻,doi,都能将他从幽暗的地方慢慢爬起来。
而靳鸩,就是那个伸出手想拉他的人。
这个接吻靳鸩一如既往地十分激烈,他似乎想将自己融到闻牧之的身体里去。
闻牧之手搭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不正常的心跳节奏,心口也不自觉地跟着跳了起来。
节奏紊乱,心脏狂跳。
温度逐渐升高,闻牧之感觉自己有些受不住,才抬手推了几下靳鸩。
男人虽然松了口,却依然离他很近,似乎也只是给他一个休息的时间。
“哥,”靳鸩的声音沙哑的可怕,“我之前送你的蓝色信封,还在吗?”
闻牧之:……
这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怎么可能记得?
于是他又被男人低头咬了一口。
闻牧之再次检索了一遍,确定没有这段记忆,又被掐着后颈用暴力接吻了。
好好好,他不说话了。
这么僵持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靳鸩起身离开了躺椅,还顺手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一个向来注意形象的“精致男孩”。
离开躺椅后,闻牧之就开始缓慢着手收拾房间,也注意到了靳鸩所说的粉色信封。
闻牧之完全没印象。
这是给错人了吧?
第42章 42
不过靳鸩看样子也没打开看过, 闻牧之对于这没什么印象的信还是有些兴趣的,于是他伸手在信封里面摸索着。
信封里的东西依然完好无损,闻牧之毫不犹豫将里面的所有的东西都摸了出来。
里面有一张不大的黑色内存卡, 还有个用粉色彩纸折成爱心的信,上面还画了很多可爱的表情画。
可以看得出那个给他送信的人的确用心了, 但他当时估计就打开看了一眼就塞回去了, 不然不会到现在才没打开过。
闻牧之思考了几秒,将那个粉色的爱心拆开了。
随着他拆卸的动作,一点点露出了里面娟秀的文字。
靳鸩转头就恰好看到这一幕, 脸色更沉了,他垂眸无声地整理着袖子, 一句话都没说, 只有那紧绷的唇线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闻牧之将那封老旧的折纸缓缓展开, 尽管墨迹已经有些不清了,但还是依稀能分辨写了什么。
学长, 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叫你,我成绩不好留了一级, 现在是你的学妹, 这不是封情书, 对不起, 用这个方式迷惑你, 希望你能认真看完。
阿姨出事当天我碰到了她, 当时我急着买SD卡, 就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 回来的时候刚还看见了她正受到侵害, 不仅有那罗家的,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当时我太害怕了就只用手机拍了几段视频和照片,怪我没救阿姨,最后导致出现这样的事。
对不起学长,我太自私了,在我准备跑的时候好像是有人看到我了,所以这几天总有混混在学校门口晃,我害怕,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把视频图片都弄到SD卡上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人证。
阿姨是很好的人,我没能救下她,对不起,那天回来我一直深陷自责中,不祈望你的原谅,就是想还阿姨一个公道。
她确实是正当防卫,而不是因病故意砍人,对不起阿姨,对不起你。
闻牧之不知道怎么看完这封信的,眼睛在看完后早已是一片模糊了,眼泪糊了满脸。
他心口的疼痛逐渐蔓延开来。
靳鸩看着他十分痛苦地捂着心脏,一时间也慌了神,也顾不上其他情绪了,立即跑了过来。
闻牧之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万千蚂蚁啃食着,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脏直达全身。
他紧紧捏着那张纸,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眼底的冷然和杀意尽显。
靳鸩看着他逐渐陷入痛苦,心口闷得难受,就将手搭在了闻牧之的肩膀上。
然而闻牧之此时的情绪并不稳定,他根本丝毫没有犹豫,一把就攥住了男人的手,控制住他的手臂,下一秒直接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直接将毫无准备的靳鸩放倒在了地上。
靳鸩大概也在状况之外,他躺在地上时眸中还有几分迷茫。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了,闻牧之立即起身去扶靳鸩。
虽然他突然的动作让靳鸩很狼狈,但男人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是满脸担忧。
“怎么了?”
一直不喜欢将伤口暴露出来的闻牧之并没打算跟他说,只是偏过头笑着应了句没事。
但他的表情骗不了人,靳鸩静静地看着他,手臂隔着厚实的衣服轻轻在闻牧之肩头拍着以示安慰。
闻牧之在行李箱里翻了半天才找到药物,直到喝下药后,他的情绪才逐渐稳了下来。
这个给他写信的女生他确实没什么印象,但印玫的姓氏很少见,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初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他母亲给他送饭的时候,那时母亲的病情有所好转,中午会特意做好饭来给他送,当时印玫家里没人送饭,她也没交餐费,所以在门口满眼空洞地站着,母亲将她的盒饭递给了女孩,女孩感激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虽然部分内容他也不记得了,但他记得这个特别的名字。
后来第二次再听见就是在厕所隔间,他听见有校内混混在学校厕所隔间不断用语言侮辱年级部分女生,不止开黄腔还对别人身材穿着指指点点。
当时他听见了印玫的名字,那几个男的笑得十分猥琐,他忍不住了,直接冲出去跟他们扭打了起来,最终还被安排去了校长室。
第三次看到这个名字……
闻牧之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十分晕眩,没法思考,但有段声音却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9.5号云城一中高一女生因学习压力过大而跳楼自杀,现在的小孩都逼到这么狠了吗?
新闻的声音与各种学生的学生混在了一起,刺的人脑袋发疼。
“是第一年就留级的那个女生吧?”
“是的,据说她因为学生压力太大而…”
“这个女生,是我们班的,她每天都很乐观啊,她怎么会?”
“默哀。”
闻牧之抬手摁了几下太阳穴,混沌的脑子好像越来越沉。
他好像看到了从楼台上掉下去的身影,蓝白色校服,那象征着青春朝气的衣服,在风中被撕扯着,最终带着肉/体一起化成沉闷的响声。
意识沉入无尽深渊,闻牧之脑子里也逐渐变得空白。
靳鸩将暂时失去意识的闻牧之放在清理出来的沙发上,将脱下的大衣罩在他身上,才转过身开始继续整理房间。
这个房间也有七八年没住人了,到处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灰,清理起来确实是个大工程。
*
等到闻牧之清醒的时候,靳鸩已经把饭都做好了,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了出来。
闻牧之从沙发上起来,目光呆滞地坐在那,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魇中。
以前做梦都是母亲死前的模样,而这次却是越来越多的场景混在一起,甚至有的场景也根本没在现实中出现过。
但这些场景却那么真实,那么血淋淋。
闻牧之看着客厅外即将落山的太阳,心口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和落寞。
靳鸩将饭菜端出来时,就看见闻牧之正看着窗外发呆,忍不住出声喊道。
“哥,吃饭了。”
闻牧之转头看着他,那双眼睛红肿无神,没有半分光彩,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靳鸩唇瓣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走到沙发前,将手伸进口袋里,然后掏出了一把糖。
漂亮的糖纸包裹的糖果在他的掌心展开,闻牧之看着糖时眸光似乎动了一下。
他抿了下唇,最终还是抬手接过了那一把糖,放在了自己的上装夹层里。
接着两人一起去吃了饭。
靳鸩的手艺确实很不错,这几道菜色香味俱全,把本来不饿的闻牧之也惹馋了。
两人一起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晚饭,闻牧之靠在沙发上开始刷手机。
手机上还是有很多消息,其中有几个正是广告商发来的,但其中5个有3个都想与他解约。
闻牧之沉默着退出了软件。
最开始他本来是想等忙完这一段时间就开始紧密拍摄,但目前广告商要退出的话,只怕后续会出现艰难。
第43章 43
房子太久没住人了,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勉强收拾出来,只是暂时只有一张床可以睡人。
闻牧之简单地洗漱完,就看见了正在他房间里磨蹭的靳鸩。
男人动作很慢地从床上拿起一个他小学时用的枕头, 抿着唇往外走,在与他目光交错时似乎还有几分心虚。
这模样或许换别人可能确实看不出来, 但闻牧之一眼就洞穿了, 这刻意到不同寻常的动作,只是想留在房间睡觉而已。
他看穿了,但他并没提出来, 他也想看看靳鸩会有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靳鸩在已经踏出房门时又折返, 看似落下什么般地回头寻找。
往返大概三次后, 闻牧之才喊住了那已经开始局促的靳鸩。
“靳总, 来回跑不累吗?”
靳鸩闻言停下脚步,手里拿着几张卫生纸, 转头看着他,一向没什么情绪变化的黑眸里竟然多了几分希冀。
“就在房里睡吧。”闻牧之收起手机, 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只留下一张脸, 声音十分慵懒, “反正也不是没睡过。”
听到他这么说, 靳鸩的唇角多了些笑意, 他拿着那几张没什么用的卫生纸没有丝毫犹豫就往床边走来。
他十分丝滑地从另一侧钻进了被窝, 乖巧地将灯给关了。
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靳鸩老老实实地瘫平躺直, 努力用自己的热度温暖着整个被窝。
由于这几天确实很累,两人也没几句交流就入睡了。
只是在半夜的时候, 卧室窗台处传来了一阵响声,闻牧之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朝窗台望去。
窗帘后似乎有黑影在动。
分不清是树叶还是什么,但闻牧之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即起身,动作很轻地去掀开了窗帘。
果然如他所料,窗帘上的黑影不是树叶的倒影,而是人影!
窗台外扒着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已经在扒他的窗子了。
闻牧之突然的动作将几人吓得一跳,其中有个人被吓得没抓稳,差点掉下去,被另一个人拽了一把。
三个人与黑暗中的闻牧之对上了视线,随后他们就见闻牧之面无表情地拿出了一根木棒。
他们还没进入房间,纯粹是靠着房子边缘凸起的边缝支撑身体的,手还抓在闻牧之家的窗台上,完全没有攻击的能力,全方位占弱势地位。
如果闻牧之直接下手,现在最吃亏的就是他们。
闻牧之面无表情地拨了通报警电话出去,正打着电话时,他顺势抬手打开了窗子。
电话接通,三个扒着窗台的人就看到闻牧之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原本平静无波的面色突然变得十分惊恐,声音都大了起来,床上沉睡的靳鸩也立即清醒了过来。
“窗外是什么在扒着?”
“是小偷吗?”
“啊!!!”
他声音中带着几分因为惊恐而引起的颤抖,手里的木棍也毫不犹豫地打了出去,似乎是怕得不行,他连着叫了好几声。
靳鸩走到了他身后,森冷的眸子直直射向那几个男人,就在他准备动手时,闻牧之用木棒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电话对面传来了一位警察的声音,接线的警官很年轻,是个小姑娘,她声音轻柔地开口安抚着“受惊”的闻牧之。
“您好,这边是云城公安局,请您不要害怕,出了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们立即派人过来。”
闻牧之又故作惊吓地抬手敲了那三人几下,才开口道。
“是警察吗?我窗外突然有三个黑影…半夜在窗帘后面动,我吓得摸黑用棍子打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小偷,你们能过来一趟吗?”
说着闻牧之顿了一下才念出了自己的家庭地址。
中途还差点念错了,但那位接线员一直很耐心地安抚他,直到他逐渐冷静下来才挂断了电话。
为了防止这三人跑了,闻牧之拿着棍子站在那,谁想动就敲谁,这里是七楼,真要不要命跳下去会死的,他们根本没那个胆子真跳下去,只能艰难地扒在那,任由闻牧之敲打。
不知过了多久,警车的声音才传了过来,看到那束亮如白昼的灯光,
三个人被警察抓住了,由于那个位置不好下来,他们还是被警察从闻牧之房间的窗口扯上去的。
借着房间的灯光,闻牧之看清了那三个人的脸。
都是染着红色头发的青年,每个人都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像街头混混一样,整个一精神小伙。
在警察面前,他们不敢过于嚣张,只用凶狠的目光盯着闻牧之看,似乎在威胁他。
闻牧之向来不畏惧这种威胁,他卷起袖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站在他旁边的靳鸩却默不作声地移动脚步挡住了那几人的目光,那双黑眸死死盯着他们,无声的对峙着。
警察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就将三个人带走了。
门关上后,闻牧之打了个哈欠,准备接着刚才的进度继续睡觉。
然而人还没进卧室,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出于警惕性,他并没直接拉开门,而是耐着性子询问。
“谁啊?”
“闻牧之,是我,钟警官。”中年男人稳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闻牧之透过猫眼往外看去,确实看见了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身影。
那人抬头看向猫眼方向,闻牧之才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张极其熟悉的脸,是之前负责他母亲案子的警察,那位警察十分敬业负责,甚至还去学校帮他开过家长会。
只是后来他离开云城就没再回来了,他们应该也有七八年没见了。
闻牧之感觉眼眶似乎有些发热,他抬手打开了门,笑着喊道。
“钟警官。”
钟警官似乎老了许多,他头发里已经有许多白发了,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尤可见操劳。
“许久不见了。”钟警官看着他笑了笑,手指里夹着根未燃的烟,“我们局刚接到了报警电话,我看到地址是你家,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回来了。”
“嗯,今天刚回来的。”闻牧之让开了些,笑着道,“进来坐吧,外面也挺冷的。”
钟警官点了点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了门。
“钟警官,你的腿这是?”闻牧之看着他似乎使不上劲的腿,皱了下眉头。
“前几年跟去做任务伤了,救治晚了些,留下了点后遗症,没什么大事。”钟警官在沙发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呢,大主播,最近怎么样?”
闻牧之愣了几秒,一时感觉脸上臊得慌,他错开目光,有些结巴地回应,“啊…那还挺…挺好。”
“别误会,是我女儿给我看的,最近她追了几个网红,里面有个不露脸的,我看是你就多问了几句。”
想到他的工作,闻牧之也就没多问怎么认出来的了,只不过确实有点尴尬。
毕竟他拍摄的,可能对于警察来说确实不太入得了眼。
“放心,没那么老古板,现在年轻人可选择的路很多,本来也是一种社会的进步。”
似乎看出他的局促,钟警官又宽慰了一句,两人才转移了话题。
由于已经很久没见了,钟警官难免会多问他几句生活方面的,听到他大学要毕业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还好你最终还是上了大学,那时你退学后几个月我都没睡好,”钟警官叹了一口气,“那么好的成绩,想上什么大学不行,却走到了退学这一步,唉。”
“那也确实是走投无路了,”闻牧之笑着拿出了打火机,摁了几下出了火光,凑近钟警官的烟,“除了退学也没其他的路可走了。”
钟警官抽了一口烟,看着烟雾袅袅上升,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你最近有什么情况记得跟我说,那家人在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晚上就找人来找你麻烦,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这边也一直在盯着他们动向,之前抓过替他做事的,咬死不肯说出来,那人一直在背后操控,钻法律漏洞,很难缠。”
怕的不是犯罪的人不懂法,而是犯罪的人太懂法,钻法律的空子就会将事情变得复杂。
闻牧之点了点头,表示他之后会多加小心的。
“今年过年去我家吧,你阿姨这几年也在念叨你呢。”钟警官看了一眼房间简单到什么都没有的屋子,“正好你这应该也不太适合过年。”
“不用了,”闻牧之笑着拒绝了,“他们在背后盯着我,如果盯上小倩跟阿姨就不好了,你白天上班,难免会有防不住的时候,我也不想让她们因为我出事。”
钟警官闻言叹了口气,深吸了几口烟,眉眼间多了几分苦闷。
“希望这样的日子早些过去吧,”他说,“明明没错的人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也确实是不应该。”
闻牧之点头应了一声,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对了,钟警官,你知道印玫的事吗?就是七八年前九月份跳楼的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啊,”钟警官陷入了沉思,“当时是以自杀结案的,调查各种证据说明她是学习压力过大,在开学时一场考试里严重失利,被班主任叫去训过话。”
“她怎么了?”钟警官转头看他,脸上无比严肃,“另有隐情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很奇怪。”闻牧之皱着眉,“她之前给我写了封信,包装的像是表白信塞进了我东西里,我之前拆过但没看过,昨天回来翻到了,发现并不是表白信。”
“是SD卡和一封剖白信,所以我觉得她的死是有问题的。”
第44章 44
钟警官面色严肃地接过信件, 展开信件读了起来。
他眉头逐渐紧锁,面色也变得凝重。
“如果有足够证据的话,当年你母亲当年那个案子是可以翻案的。”
“这姑娘死的太蹊跷了, 压力过重自杀死亡,当时我就对这个潦草结案表示过不满, 但上面将我外调了, 回来时已经定案了,我的人也没找到可以翻案的证据,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我母亲第一桩案子是杀了那个人, 因为被认定是在发病时行凶的,所以才被认定无罪, 不负刑事责任, ”闻牧之看着钟警官手里的纸皱着眉头, “实际上她是因为被侵害,刚好发病触发了她的自卫意识, 杀了那个男人。”
“如果这张SD卡的内容鉴定生效的话,这两个案子可能都存疑, 都需要翻案了。”钟警官将信纸和SD卡都递给他, “东西你先收好, 等我过几天再来找你拿。”
“好。”闻牧之接过信纸和SD卡。
想到母亲之前的案子, 他突然就想到了角山阿姨提到的线索, 忍不住出声问道, “钟警官, 我母亲在生我之前, 是被卖到角山的吧?”
听到他这么说, 原本还在沉思的钟警官手指微微颤抖,不知过了多久, 他深吸了一口烟,才皱着眉头回道:“是的。”
钟警官轻轻将烟灰掸在桌上有些陈旧的烟灰缸里,才回忆似地讲出了当年的实情。
他母亲闻书意确实是被拐去角山的,当时她是苏城的姑娘,才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就失踪了,她父母为了找她急白了头,半点踪迹也没有,两个人白天上班,晚上贴告示,到处寻找女儿,最终积劳成疾,两人都得了重病去了,女儿都没能找到。
而他之所以知道闻书意是被拐的,也是当年闻书意杀人的案子需要溯源,他通此才找到闻书意的父母,只是那时两个老人已经离开人世了。
钟警官叹了口气,用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看着他,“这些是你母亲之前不让你知道的,她不想让你因为愧疚绊住手脚,想让你日后能活的没有负担,在去祭拜过你的外租一家后求着我保密的。”
闻牧之的心头像是被万根针扎过一般,难受得很,眼泪更是顺着他的眼眶往下掉。
他那被人骂了一辈子精神病的母亲,年轻时也曾是当时人们所敬仰的文化人,也曾经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去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但她却被困在了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被侮辱打骂,逐渐变得神志不清,最终也死在了别人的手里。
闻牧之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
眼泪顺着他的指缝不住地滑落,他肩膀从一开始的轻微颤抖逐渐发展到不可控制。
明明他也差一点就可以带母亲逃离这个地方,就一年了。
只要他考出去,他就可以带着母亲一起去学校那边定居。
可是明明只差一点啊。
闻牧之的声音逐渐变得呜咽,好似潜藏了多年的委屈暴露出来,他一时之间竟怎么也止不住。
钟警官满脸心疼地抬手拍了几下他的背,再抬眸恰好与一个端着茶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许是做了多年的刑警,钟警官的目光十分锐利,与男人对视了几秒才开口问道。
“你是,牧之的朋友?”
“嗯。”靳鸩将泡好茶的杯子递给了他,又将另一杯放在了闻牧之跟前,淡淡道,“茶是我之前出去时买的,没过期。”
“谢了,小伙子。”钟警官接过杯子,目光在靳鸩身上停留了几秒才收回。
靳鸩垂眸看着闻牧之,微微弯腰,伸手轻轻在他背上安抚着,全然不顾钟警官审视的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牧之的情绪才慢慢缓和过来,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被一点点挖了出来,过程极其痛苦,他接过靳鸩的纸巾擦着自己泪水斑驳的脸。
“牧之,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需要向前看,你的母亲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钟警官看着他的眸光中多了几分心疼。
不知道这样沉默着过了多久,钟警官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没什么避讳地抬手摁下了接听。
只是在对方交代了几句后,他才拿着电话,一脸严肃地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拿着手机回头看向闻牧之。
“对了,牧之,你这一层有间空屋子,刚才那几个人就是从空屋那边挪过来的,如果你这段时间要住在这的话,还是把你家里的几个窗子安个防盗网,自己的安全最重要,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好。”闻牧之的声音带了些鼻音,那种尚未散去的压抑委屈似乎还残留着。
门被关上,闻牧之有些脱力地坐在老式沙发上,看着头顶有些晃眼的白炽灯,一句话都没说。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此时的心情,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全身,他好疲惫。
离开云城的7年里,他过得并不好。
在没做主播之前,他什么兼职都做过,服务员,销售,收银员,替酒的,凶宅试睡员等等,只要是要人,他就会做,每天都过得格外充实才不会去想以前。
但被压在心底的过往好像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被遗忘,总是会在某天不经意间就抖落一身灰尘,重新出现。
用温廷礼的话来说,他一直在逃避,从来没去面对过,他的反应就永远没法真正治愈。
夜色渐深,闻牧之坐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多了,实在有些超负荷了。
靳鸩见他打算在旧沙发上睡下,就默不作声地起来,结实有力的双臂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感觉身体凌空时,闻牧之还看了一眼,看到靳鸩那双沉静的黑眸时,闻牧之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心。
卧室的灯再次被关上,房间也再次归于一片寂静。
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缠着,闻牧之缓缓睁开眼,哑着嗓子出声问道。
“你以前知道我家的情况吗?”
问出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觉得很蠢,毕竟才十几岁的小初中生,怎么会懂得了。
“知道。”靳鸩应了一声,在黑夜中分不清他的语气,“我是想帮的,但当时家里内乱自顾不暇。”
“嗯,有些事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的,帮不帮似乎结果都一样,”闻牧之看着天花板,“好像万事万物都逃不出这个诅咒。”
“哥…”
“你喜欢我什么?”闻牧之突然从那个话题跳出来,让靳鸩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都喜欢。”靳鸩思考了好一会,才得出了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但闻牧之却已经转过去了。
这个大众化答案,对他来说就是没回答。
算了,一个愣头青能知道什么。
*
一觉睡醒,靳鸩买回了两份早餐。
不再是一大堆,而是两份看着就很有食欲的面。
饥饿促使着闻牧之起身去洗漱,他睡眼惺忪地洗完,打着哈欠来到了桌前。
拆早餐袋子时,闻牧之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正不知道忙活什么的靳鸩。
“你回云城不去看看家人吗?”
“我没有家人了。”靳鸩回答的时候只是动作顿了顿,回答得很果断。
闻牧之拆开了早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想起了当时找他当家教的那家人,开始前一直都在反复强调靳鸩有些自闭,如果有过激行为和语言,请多包涵,但若孩子是出现任何问题,就由他们全面负责。
这样的家庭也会分崩离析吗?
闻牧之不再多想,安静地将整碗面都吃完了。
吃完早餐后,他就打算出去走走,这周围变化太大,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去仔细看。
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几个熟面孔。
“张姨。”闻牧之有些诧异地喊了一声。
那老人闻声回头,看起来面色有些兴奋,“这是牧之回来了?”
站在她身边的少女应了一声,“是的,闻哥哥回来了。”
“这是燕子吧,都这么高了。”闻牧之有些唏嘘,“我走的时候还在上幼儿园吧。?”
“大班,”少女接话,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哥这一走就是七八年,竟然还能认出我,也是厉害。”
“只是出去了一趟又不是失忆了。”闻牧之的语气格外轻松,开始闲的逗起了少女。
少女正值青春期,有什么说什么,精神面貌也非常好,尽管他们隔着几岁,却丝毫没有影响少女愉快地输出。
从近期的学校布置作业多放学晚,一直说到哪家便利店新开业打折等等,有的没的基本都聊了一遍。
两人聊的很投机,导致女孩临走前还想拉着他聊。
张姨拽不动她,就任由他们聊天了。
“哦对了,”女孩在准备走之前又顿住了脚步,“之前你的一个学生经常会过来找你,我说这里没人,他就对着门发愣。”
闻牧之心头一跳,连忙追问,“那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一身黑吧,还戴着个黑帽子,整体一个巨型吸热气。”
闻牧之:……
这不就是靳鸩吗?
闻牧之瞬间来了兴趣。
“他每次来都只为了看那扇门?”
“不是,他还有几次很晚的时候,一身是伤地躲在你家门口小声啜泣,我跟我妈看到了,就让他到家里来坐了会。”女孩道。
“原来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啊”
闻牧之转过头去看坐在沙发上的靳鸩。
“还有呢,每年你生日他都会买个蛋糕,就是吧…”女孩似乎是想到都觉得无语。
“他每次都会买那个花瓣生日歌,一晚上在门口吵,最后被业主投诉丢了垃圾桶。”
闻牧之:??
第45章 45
因为印玫留给他的那封信, 闻牧之决定去一趟学校。
当年那所破旧的学校不知在什么时候翻新了,看着完全换了面貌,那大铁门被换成了自动收缩门, 门口的保安似乎也换了人。
保安亭的人见他在门口张望,大声询问。
“你是哪位?”
“我是…”闻牧之顿了几秒才开口问道, “张晓琳老师还在吗?我是她以前的学生。”
“张晓琳啊, 好像没有看到她,”保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 “对,她前几年从学校调走了, 东西还是我帮她搬的呢。”
“调走了?”闻牧之将手放进口袋里, 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后又问, “那方葵老师呢?”
“方葵还在,不过你需要自己打电话联系, 我们这边不允许放陌生人入内。”保安大叔严肃地回道。
“好,那你们这边有她的联系方式吗?”闻牧之从口袋里掏出温热的手机, 抬头看向保安大叔。
“有, 但抱歉, 我们老师联系方式属于隐私, 实在不方便透露。”保安大叔回答的十分官方。
闻牧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将手机放了回去, 朝着学校对面的饮品店走去。
这里在他高中时还不是饮品店, 而是一家面馆, 孩子也跟他一样在高中就读,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饮品店。
七年了,云城确实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他年少时经常路过的店铺关了许多,存留的部分店铺也翻新了。
他在饮品店落座后就接到了靳鸩的电话。
电话已接通,对面就传来了男人着急慌张的声音。
“你去哪了?”
“我回学校转转,”闻牧之安静地透过玻璃窗望着在街道外面散步的人,“怎么了?”
“我过来找你,”靳鸩说着还强调了一声,“你不要走动。”
闻牧之甚至位置都没来得及说,对方就挂断了电话,看起来确实是很急。
很少见这人这么不冷静。
看样子应该也知道不少他以前的事。
学校到家的路他走了一年多,却在第二学年时退了学,在那正热的夏天,随着那一片血色一起离开了这里。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温廷礼发来的消息。
—到云城了吗?
—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吗?
闻牧之垂眸摁着键盘,心情格外平静。
“没事,”他回,“情绪还算平和,就是得知了一些真相,有些难受。”
想到那晚钟警官给他讲的,闻牧之眸光黯了些,他摁着手机屏幕回复。
“我想,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去解我的心结了。”
对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
—不要硬抗,应激障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恢复好的,打开心结只是其中一项,不要太急,所有事都需要有个适应期,包括你的个人反应。
闻牧之垂眼回了句好。
他退出了消息框,扫码在小程序里点了两杯奶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点的奶茶也做好了,店员用托盘端着两杯奶茶送到他桌上。
与此同时,一堆穿着各色棉袄的学生鱼贯而入。
他们笑着闹着,推门而入,带来了一波喧闹,也让饮品店热闹了起来。
闻牧之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
他们手里拿着深蓝色校服,站在一起用闻牧之熟悉的方言聊着学校里的事。
尽管他们一直都在吐槽,但少男少女们的眉眼间都带着青春独有的气息,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几人买完奶茶就推门离开了,闻牧之才收回目光。
这样的高中生活,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过了一年,所以每次看到高中的学生他总能多几分触动。
门再次被推开,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闯了进来,带来了一片凉气。
是靳鸩。
他脚步一刻未停地朝着闻牧之走来。
不再像之前那么镇静,他脚步似乎有些紊乱,跟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样,身上一贯自持的冷静被完全打碎,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他走到闻牧之对面坐下,似乎本想说点什么,但对上闻牧之的眸光,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闻牧之见他手被冻的通红,将那杯温热的奶茶推了过去。
“谢谢。”
靳鸩拿起奶茶,目光却依然没从闻牧之身上移开。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靳鸩才错开目光,将吸管插入奶茶,低声问道。
“你是要找张晓琳老师吗?”
“你知道?”闻牧之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
“嗯。”
靳鸩用吸管搅了几下奶茶的底料,才回应道,“之前有接触过,留了联系方式。”
“你?”
“之前我办理手续,就是找她签字的。”靳鸩说着,从手机里调出一个号码放到桌上,“这是她的号码。”
没想到自己特意来寻找的人竟然在靳鸩这存了号码,闻牧之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靳鸩曾经也是他的学生,但这人未免知道的也太多了。
闻牧之皱了皱眉。
似乎是无孔不入地入侵了他的生活,就连他的隐私都掌握的一清二楚,甚至他想要知道什么信息都能被猜出来。
一股凉意油然而生。
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他将号码存入手机,就看见靳鸩的通知跳出一个弹窗。
总助江怡:靳总,您的报告发错了。
总助江怡:顾总要求发工作总结。
总助江怡:您发了一份…精妙绝伦的同人文。
闻牧之本来是想尊重别人隐私的,但奈何江怡发的消息一段一段的,还特别喜欢吊着人胃口。
因此他就多看了几眼。
看到最后一句时,闻牧之还抬头看了靳鸩一眼。
靳鸩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面色没有任何起伏。
显然是并不知道这件事。
同人文。
闻牧之忍不住又看了靳鸩一眼。
这人的爱好倒是与性子挺不符的,主打一个反差感吗?
这么想着,他将靳鸩的手机推了回去,笑着道歉。
“抱歉,刚才不小心看见了你的最近消息。”
“没事,”
靳鸩面色平静地拿回手机,下拉看到通知栏。
一秒,两秒,三秒…
他的动作一直都没动过。
有种被雷劈中了感觉。
闻牧之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他头上被雷劈中的特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靳鸩抬眼看他。
“靳总这是在看什么同人文?”闻牧之存心逗他,看着他抿直的唇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人怎么越是相处,破绽越多,反差感越明显?
不过人家确实只是21岁,似乎这些行为也说得过去。
毕竟这人高中时可是能做出买生日花瓣歌的扰民操作呢,倒也不稀奇。
*
“前方,左转随后右转。”
导航清脆的女声响起,闻牧之随之转动着方向盘,行驶在一条仅容一辆车经过的水泥路上。
风景不断倒退,路边逐渐没有了人家,十分荒凉偏僻,偶尔能见到几个坟墓,几乎没有人烟。
在导航指引下,闻牧之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所破败的小学门口。
校门处就是一扇大铁门,里面坐着个打盹的保安。
闻牧之走到门口喊了几声那保安才醒了过来,抬头看着他。
“你是哪位家长?”
“我不是家长,我是来找张晓琳老师的。”闻牧之回道。
“联系她了吗?”保安站起身,手动将大门拉开,“进来坐着等吧,外面冷。”
“好。”闻牧之跟着他一起进了保安室。
保安室开着电暖器,十分暖和。
闻牧之在一个破旧的矮椅上坐着,电暖炉烤的他脸颊都有些发烫。
“你联系她没?”保安大叔又问了一遍。
“联系了,她说马上就过来。”闻牧之抬起头回应。
“好,好。”保安大叔站起身,用热水瓶里的水泡了杯茶递给他,“喝点热茶吧。”
“谢谢。”闻牧之抬手接过一次性水杯,笑着道谢。
不知道坐了多久,张晓琳才打开了门卫室大门。
她穿着一身黑色大袄,搓着手跟保安大叔寒暄了几句,看向闻牧之时微微愣了几秒。
“你是…那个之前经常上主席台讲话的男生?”
“嗯,张老师您好。”闻牧之连忙起身伸出手,“我是三班的闻牧之。”
“你这孩子,”张晓琳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睛有些红红的,她握住了闻牧之的手,显然有些遗憾,“当时怎么就退学了呢?”
“当时也是确实没选择了…”闻牧之笑着,眼底是藏不住的无奈,“再说,我走不是给学校少添麻烦?”
“你怎么这么想呢?”张晓琳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心疼,“走,去我办公室说。”
两人一起离开了保安室,走在学校里面,闻牧之才意识到这个学校有多小。
整个学校就一栋楼,也没几个教学楼开着门,学生的声音也没多嘈杂。
“老师,你怎么来小学了?”闻牧之问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是怕触碰到张晓琳的痛楚。
“当年有些事,讲不清楚,就是高中那边以借调名义将我调来村里小学,借此威胁我,如果我不从,将会过比现在更惨的日子。”张晓琳笑了笑,眸中似乎有些凄凉。
“是当年印玫的事吗?”闻牧之皱了下眉头,猜测性地问了一句。
“不止,还有几件,”张晓琳看着他,眼底似带着几分歉意,“其实还有你的事。”
闻牧之没再接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虽然没参与,但我知道原委,本来是想向上举报的,但我被几个关系户联合起来威胁了。”张晓琳叹了口气,“威胁我要是敢开口,就让我家破人亡。”
“他们做得出来的,他们是亡命之徒。”张晓琳说到这,气得人都在发抖,“好人没什么机会读书,全让这些关系户给占了,云城的教育迟早要完。”
第46章 46
黑暗总是藏在最隐秘的角落里, 一掀开,里面的蛇虫鼠蚁就会到处乱窜。
闻牧之跟在张晓琳身后,穿过几个空教室, 去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很小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看起来很破旧,应该平时也没什么人进来办公, 但却很适合他们谈话。
张晓琳并没直接将自己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而是从侧面打听闻牧之这几年的情况。
毕竟他当年退学的行为,是所有老师认知中最极端的解决方式,所以张晓琳想知道他近况也无可厚非。
不过闻牧之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太多的私事, 也就是只是带过地讲了一些。
张晓琳听完后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她才抬起眼, 带着血丝的眼睛疲态尽显。
“校内领导层早年就已经被关系户入侵了, 年年都会有领导们的关系户从外省调回来作插班生, 利用云城户籍考个好大学。”
“你所在的那个班,里面的有三个都是凭着校长关系进来的, 后台都很硬,所以才能在学校横行霸道。”
闻牧之皱眉。
那三人, 哪怕不说名字, 他也印象深刻, 常年在班上欺负女同学, 打架斗殴抽烟谈恋爱是一个不落。
他们甚至因为见过他母亲而常常过来羞辱他, 这种霸凌行为学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寻求帮助没用, 他就毫不留情地还手, 对他们直接下狠手。
只是他们一开始吃了苦头没来找他麻烦, 却在他母亲过世之后发动小团体对他进行群体霸凌,让他本来就不好的精神变得更差了, 才不得已退了学。
“那他们三人,最后怎样了?”闻牧之出声问道。
“他们都考上了大学。”张晓琳似乎也觉得离谱,她摇了摇头,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之前校长提到给三人记过,我看了他们的档案,并没有这个记录。”
闻牧之没接话,只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晓琳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有了倾诉对象,就缓缓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她现在只是个借调到村小的老师,什么话语权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消息散播出去。
因为只有这样,她一个人做不到事总会有人做出来。
在张晓琳很零碎的回忆中,闻牧之拼凑出了大概事情的经过。
学校为了处理领导层带进来的关系户,每年都花费了多少精力,甚至派出所都进了几轮了,尤其是在那三个入校后,完全就在学校横行霸道,基本老师也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们行为很恶劣,经常在一起霸凌别人,某天他们几个逃课去街上看到了闻牧之的母亲,起了些龌龊的心思,但终究没真敢下手,就找了校内的肉品供应商的老板—林海。
林海是纯粹在村里长大的人,没怎么读过书,被三个人一忽悠,就一起制定了一场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计谋。
但天不遂人愿,他们也没料到全程会被印玫给拍下来,而且那女人在后面像疯了般地开始杀人。
在见到她发疯杀了林海后,其他几个人连忙都跑了。
而后来印玫的死,当时法医鉴定是高楼坠下身亡,最开始深问时医生还叹了口气说看看是否为他杀,可第二次询问时却已经坚持认定是自杀身亡。
案子判得快,那几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完全没想到闻书意会因为精神疾病而不用负刑事责任。
张晓琳说完这些就松了口气,似乎是压在心口的巨石被搬开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查到这些,证据也并不全,因为你母亲当时被人诓骗去洗了澡,所以案子才会拖那么久。”
她看着闻牧之的眼睛,有些不忍心地开口道。
“所以,牧之,你母亲当年确实是被冤枉的。”
“但我才查到线索,印玫就从高楼坠亡了,她肯定不是自杀。”
张晓琳手捂在胸口,胸口的难受令她有些喘不上气。
当年她证据并不充分,就对印玫的死提出了异议,就被校内领导找去谈话,也将她做了许多年的主任职位给卸了。
随着时间推移,学校给她的课业也变得繁重,时不时领导会来抓她的错处,直到彻底发配到村小,她没有一天睡好过。
闻牧之没说话。
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母亲不会莫名其妙杀人,但却没有证据,当时的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天天往公安局跑,每天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有一丝希望都不愿意放弃。
尽管最终母亲因为精神疾病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他们家也被林海的各种家属闹得不能安宁。
那会他很希望能帮母亲洗去杀人这个罪名,摆脱那犹如鬼魅的一家子,但那几个人计划太周密,并没留下任何证据。
跟张晓琳告别时,对方握着他的手,红着眼睛很郑重地交代着。
“牧之,老师虽然很希望你能成功,但老师更希望你能安全,所以凡事先行前注意安全,他们盯上你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嗯。”闻牧之应了一声,呼出的白汽淹没在冷风中。
两人走到校门口时,同时看到了外面停着的黑车。
闻牧之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晓琳就先出了声。
“这不是小靳的车吗?”
“他怎么也来了?”
“张老师跟他很熟吗?”闻牧之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张晓琳。
“算是吧,他在我班里上了几个月的课,”张晓琳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然后跳级到高二去了。”
“跳级…”
闻牧之若有所思。
难怪靳鸩21岁就已经开始打理公司了,原来是跳级了。
“嗯,他是14岁进的我们班,待了几个月就参加学校特出的考卷跳级去了高二,然后…”说到这,张晓琳似乎觉得有些头痛,“他就开始跟高三,也就是你们班的学生打架,那段时间几家都鸡犬不宁,也不是个省心的。”
她刚说完,那位不省心的主就打开车门朝着他们方向走来。
张晓琳笑着喊他。
“小靳也来了。”
“张老师。”靳鸩打了个招呼,目光就转移到了闻牧之身上,“回去吗?”
“嗯。”闻牧之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车,又看了一眼自己停在门口的车,有些好笑,“你开车来接我?”
“我的车可以让司机开回去。”靳鸩面不改色地应道,“我坐你的车。”
闻牧之被他一正本经蹭车的模样逗笑了,“所以,你开车过来接我,然后车让司机开回去,我再当司机开车送你回去?”
“我可以开你的车。”
靳鸩的回答极其认真,似乎完全没听出闻牧之话语中的调侃意味。
这句回答在逻辑上没有什么问题,但张晓琳眼底的无语都快写在脸上了。
之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古板木讷呢?
但站在他旁边的闻牧之显然已经习惯了,他并没立即接话,而是走了几步,停在副驾驶座上,笑着用眼神示意靳鸩。
“靳司机,你的职务。”
靳司机兢兢业业地给他拉开车门,护送他坐上副驾驶,然后弯腰拉过安全带,轻轻扣上。
此时两人相隔十分近,并且还是个有些暧昧的姿势。
不远处有张老师在看,靳鸩并没作出任何举动,只是他扣上安全带准备离开时,领带处传来的拉扯感将他拽了回来。
猝不及防间,他看到了闻牧之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眼里带着笑意,漆黑的瞳仁中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就这一瞬间,靳鸩产生了一股冲动,那种他无法抑制的冲动。
他就着被闻牧之扯着领带的姿势,缓缓倾身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一个很轻的吻,落在对方的唇瓣上,却像是掀起了一片浪潮。
靳鸩克制地滚动喉结,将手搭在闻牧之扯着他领带的手指,用着极低的音调开口道。
“回去再扯,好吗?”
明明一句很正经的话,从靳鸩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几分勾引的意味。
闻牧之感受着指尖处对方的温度,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应了一声,轻轻松开了男人的领带。
领带从他的手里滑落,闻牧之转过身看着前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靳鸩则是绕了一圈去了驾驶座。
后面车里的司机伸头出来喊道。
“小伙!你车还要不?”
靳鸩红着耳朵转头看着司机,开口道:“劳烦司机帮忙开一段路,我出路费。”
“好好好!”司机呲着大牙笑得很开心,“那我就跟你们后面了!”
靳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就点开了导航。
这里一片太偏了,转了很多弯,如果不用导航很可能会迷路。
“导航开始,全程10.9公里,前方500米右转,注意不要汇入左边道路。”
趁着靳鸩开车的时间,闻牧之点开视频软件刷了起来。
这几天很多人在催更他,希望他能多出几个好看养眼的视频。
尽管评论区还是有几个骂的很难听的网友,但已经对闻牧之没什么影响了。
毕竟如果眼里只看得见讨厌自己的人,始终是不得幸福的,因为从始至终只活在别人的目光下,是永远无法真正学会爱自己的。
闻牧之挑了几个评论回复了后,下意识地点进目之所及的主页去看,发现对方已经有几天没上线了。
想到上次在见面会匆匆见过的一面,闻牧之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就点开聊天框,对目之所及发起了私聊。
然而对方并没回复他,他只能暂时作罢,切回了视频界面,继续刷着短视频。
或许是之前刷了几次周学长吧,这次他一打开就是周学长拍摄的组图。
第一张图是他嘴里叼着袜子,脖子上套着黑色项圈仰起头,很像只狗。
第二张…
闻牧之有些震惊。
这样的图平台也能审核通过吗?
第47章 47
周学长发的这组图是一张比一张劲爆, 后面几张画面都有些让人不适了。
乳白色黏腻液体顺着他的脸上滑落,整张画面带着让人遐想的凌虐感,让人都有种置身在色情网站的感觉。
评论区果然又有一批人在反馈自己的感受, 这次依然有人在回怼这些人,只是他还没退出, 该组图就消失了。
对此突发情况闻牧之并没有太多反应, 毕竟视频软件经常这样,图片视频在发出来后都会经过几轮审核,部分出格内容被卡掉是常有的事, 已经不足为奇了。
他将视频上滑,继续刷着其他视频。
不知道是不是大数据的原因, 他一连刷的几个都是擦边视频, 只是不像周学长这么大尺度, 不过他已经对此类视频免疫了,所以看了几个就退了出去。
车子在黑夜中行驶着, 靳鸩捏着方向盘的手似乎松了些,脸上原本的阴郁也随之渐渐褪去。
少了闻牧之刷视频时的音乐声, 车内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只能依稀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
闻牧之看着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么。
靳鸩轻咳了一声, 刚想张口寻找话题, 闻牧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顺势闭上了嘴, 战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闻牧之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小助理打来的。
一般这么晚, 小助理打来电话都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小助理跟他提到了刚才发生的事。
周学长刚才在直播, 有几个有钱大佬给他砸了不少钱,让他荣登礼物榜, 引来了一批人,在直播间里十分热闹。
他在直播的时候收到了视频下架的通知,还收到了平台的警告处罚,不仅三天内不能发布视频,之后发视频会优先进入高敏审核组。
本来很开心的他收到这个消息后,就立即垮了脸,直接将这个消息分享了出来,引导粉丝们跟他一起阴谋论,甚至直播间的部分粉丝都提到了这段时间请假的闻风。
就这样,周学长的粉丝在直播间跟闻牧之的粉丝撕起来了,闻牧之的粉丝不仅被踢了,还被几个周学长粉丝给挂了微博。
听完小助理的陈述,闻牧之应了一声,看向窗外,低声开口。
“好,我知道了,那我们之前准备的方案可以实施了。”
对面的人应了一声,声音明显轻快了许多。
电话挂断,车内再次恢复安静。
靳鸩看了他一眼,见他忙碌地摁着手机,也就没再开口了。
车子一直往前开着,穿过弯弯绕绕的村里小道,进入柏油路大道,最终到达闻牧之的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站着几个青年,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见到有车子开过来,就毫无顾忌地伸出棍子来阻拦。
见靳鸩似乎没有要减速的意思,闻牧之皱眉出声:“靳鸩,停车。”
看着正前方几人肆无忌惮的嘴脸,靳鸩阴沉着脸,还是踩下了刹车。
车子急刹停在了门口,其中一个青年走到驾驶位,满脸嚣张地拿着棍子指着靳鸩,声音被隔绝在外,只看得见他的嘴型。
骂得很难听。
靳鸩移开目光,恰好看到闻牧之在解安全带。
“你做什么?”
他抬手摁住了闻牧之的手腕,制止了闻牧之的动作。
但闻牧之这次并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转头看向窗外,与几人身后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青年腿上搭着毛毯,就那样处在那几人身后与他对视,凉薄淡漠的眼底带着几分明显的恨意。
“我要下车。”闻牧之看着那人,低声道。
这句话是跟靳鸩说的。
但靳鸩显然不放心,外面那几人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想让闻牧之在他身边出事。
可是闻牧之却是铁了心要下去,靳鸩的阻拦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闻牧之从车上下来,那几个青年也顺势收回了手里的棍子,咬着烟盯着他的动作。
“闻大学霸,好久不见。”青年坐在轮椅上满眼讥诮地看着他。
这个称呼让闻牧之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似乎出于生理性厌恶。
“怎么,出去那么多年,不认识我了?”青年双手交叠,下巴微抬,死死盯着他。
“为什么不认识?”闻牧之垂眼看着他那空荡荡的裤腿,声音没有半分感情,“你父亲杀了我母亲,而你,还想为杀人犯报仇。”
“林正义,你不配有这个名字。”
林正义闻言,手指紧紧扣住轮椅边,仰起头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冷笑了一声。
“闻牧之,你少在这偷换概念。”
“杀人偿命,究竟是谁欠着一条命的!”
闻牧之看着他那双愤恨的眼睛,脑海中那些混乱的记忆开始逐渐规整,痛苦也随之席卷而来,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明明没人说话,他脑子里却喧闹声不断,尖叫声,警笛声,人群的高喊声,混在一起。
好乱,头好痛。
那段记忆他根本不可能忘记,只是被他的潜意识藏起来了,每次触及他的情绪都会变得格外狂躁,那窒息般的痛苦让他止不住地发狂。
他讨厌夏天。
讨厌那不断响的蝉鸣,讨厌人群吵闹,讨厌那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就在那样一个吵闹炎热的夏天,他逃了课,连着跑了很久,都没找到走丢的母亲。
但被街道的人流挤着,亲眼看到那满脸凶相的男人举起锋利的砍刀,在他不断哭求着往前挤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手起刀落,砍下了他母亲的头。
他被人群拉扯着,已然失声,看着那逐渐弥漫开来的血色,心口痛楚几乎麻木,他用尽了全力地往前挤着。
一直有人在将他往后拉拽,尖叫声不断环绕在他四周,他碰不到母亲。
人太多了,太多了。
好多血啊。
母亲的眼睛,还没闭上。
他无声地呐喊着,在人群后退中用尽全力地往前扒着,却被警方警戒线拦在了外面。
闻牧之红着眼睛,抬手揪住林正义的衣领,整个人身上笼上了阴戾的气息,看起来十分渗人。
“到底是谁该偿命,是你吗?”
闻牧之的手指缓缓松开林正义衣领,直接下移对准脖颈。
“该死的人本来就是你们!”
林正义显然并不是什么准备都没做的,他眼疾手快地从拿出刀,直接对准闻牧之的肚子扎去。
“你果然跟你妈一样,是个神经病。”他语气十分恶毒,“你们都该死!”
刀子刚没入肉/体,他的手腕就被制住了。
靳鸩摆脱了那几个拿着棍子的青年,只堪堪制止林正义想要继续捅刀子的手腕。
眼见着那手腕逐渐因为闻牧之的力道而使不上劲了,靳鸩立即出声制止。
闻牧之已经被刺激到情绪全线崩盘了,手下的力道根本不受控制。
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刺激着他,那些混杂的画面一遍遍刺激他。
刀子落地发出脆响。
靳鸩地额头都沁出冷汗了,他不间断地喊着闻牧之的名字。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呼喊,也许是听到了刀子落地的响声,闻牧之松开了手。
明明也才过了十秒,却好像有几分钟那么漫长。
他木然地站在那,像一具行尸走肉,眉眼间的戾气并未散去,眼睛却早已是一片通红。
而缓过来的林正义看着他,依然是满眼嘲讽和挑衅。
“有本事杀了我啊,就像你妈杀了我舅舅一样!”
“孬种!连你…”
闻牧之没有看他,更没理会他,而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好似并没听到他的咒骂。
那几个拿着棍子的青年也围了上来,但并没打算动手,而是一起推了林正义的轮椅就跑,速度快到令人意想不到。
在他们跑后不久,警车就到了,门口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警察下车例行询问,闻牧之还是一句话都不说,都是靳鸩和保安在陈述。
因为这事件没造成什么太大影响,所以并未对所有人作出严重处罚。
*
在警局处理完纠纷后,两人就直接回去了。
钟警官也紧跟着上了门。
这次钟警官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了个保温桶,里面装着热腾腾的饺子。
“这些都是你阿姨刚煮好送来的,说叫你们都多吃点,今天是小年,该多吃点饺子才不会冻耳朵。”
钟警官边说边将保温桶打开,放在桌上。
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闻牧之突然起身冲去卫生间。
靳鸩脸色一变,紧跟其后,看见闻牧之苍白着脸在不断干呕。
他今天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吐起来更难受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那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重现,比之前更清晰了,却让他浑身都感到难受,那种被扼住全身般的难受,那种呼吸不上来的难受。
他似乎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了,耳边一直不断有耳鸣声,他站起身都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在不断旋转着。
好像他此时又被困在了学校里那又小又脏的厕所里,周围全是谩骂声,一声大过一声,他想要出声,声音却已经哑了。
又好像他还在那个夏天里,被挤在人群里不断往前,却只看到一片血色。
他张开嘴,不知道该发出什么音节。
嘴里似乎有浓重的铁锈腥味。
他想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没用。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明明他母亲也没做错什么。
他僵硬地迈开步子往外走,却一脚直接踩空,径直栽了下去。
但他好像并没完全摔在地面上,似乎是被托住了。
也许他只是处于各种混乱的梦里吧。
要是醒不来就好了。
闻牧之闭上了眼睛。
第48章 48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 闻牧之只感觉自己好像处于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蒙上了厚重的深灰色,但他一抬头就能看到与自己过去相关的记忆在空中轮番放映着,毫无规律可言地一段接着一段。
他想从这个怪圈跑出去, 却发现天空像是碎掉的镜子,里面映出他惊恐的脸, 无论怎样也走不出去, 像是一道天然屏障将他关在里面。
在梦魇世界中他不断挣扎着,而现实中的他此时在医院里,发了几次高烧, 嘴里时不时会发出几声呓语,却怎么也不肯完全醒过来。
他在病房里躺了三天, 医生来查房看过几次, 说是身体机能上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心理在与身体对抗,让他下意识地不想清醒过来。
靳鸩在病床边坐了好一会, 最终还是抬手摘下了眼镜,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方接电话很快, 声音一如往常谦和有礼。
“喂, 你是?”
“我是闻牧之的, ”靳鸩抿了下唇, 瞥了眼正在床上沉睡的闻牧之, 压低音量, 有些干涩地应了一句, “男朋友。”
“男朋友?”
对方重复了一遍, 音调似乎低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
靳鸩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缓缓将事情来由讲了一遍,并且承诺报销所有来云城费用。
“不用了,”对方一向温和的声音似乎有些疏离,“他也是我的朋友,我应该跑这一趟的。”
靳鸩捏紧手机,黑眸盯着外面树上的鸟,缓缓道:“那就劳烦温医生了。”
对方似乎并没打算接他的话茬,将电话挂断了。
他拿着手机站在窗边,消息不断在手机上闪烁着,灯光明明灭灭地落在他的脸上。
眼下的乌青甚至不用开灯都能看到,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他只希望闻牧之可以醒过来。
其它所有的事都可以从长计议,哪怕让他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都倒出来也可以。
再过几天就要新年了,他不想让闻牧之就这样度过一个年。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人一起过年了,但今年他想跟闻牧之一起过。
这些年来躲在暗处的日子过够了,他想正大光明地站在闻牧之身边,想真正地陪在他身边度过这些难熬的日子。
深夜,闻牧之大喊了一声就坐了起来,让床边趴着的靳鸩立即清醒了。
他抬手开了床头昏暗的小灯,起身查看闻牧之的情况。
闻牧之身上出了一层冷汗,病号服似乎又被浸湿了,他坐在那喘着粗气,睁着眼睛满脸麻木。
靳鸩抽出一张纸弯着腰给他擦着额头的汗,抬手摁下了呼叫铃。
呼叫铃响了几声停了,有个小护士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
看到坐起来的闻牧之,她拿出体温枪在闻牧之额头上测了一下,才开口道。
“没发烧了,醒过来就是第一步,药都吃过了吗?”
靳鸩应了一声,“之前就喂过了。”
“嗯,那您这边先观察一下,有什么特殊情况可以再摁铃,我们值班医生就在这层。”护士收回记录本,说完就往外走,“你们也早点休息。”
但闻牧之并不想休息,他依然是麻木地坐在那,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这个状态持续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直到靳鸩抬手要解他衣服时,闻牧之才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却也没伸手去阻止。
靳鸩的手指搭在他的病号服最上面的纽扣上,修长的骨节捏着纽扣缓缓解开,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
随后他缓缓弯腰,将干净的毛巾放在温水里打湿,贴在闻牧之的皮肤上。
毛巾带着温热游走在他的身上,闻牧之感觉被擦过的地方似乎都有些发烫,他垂眸看着男人被热水烫的有些发红的手指,在毛巾将要贴在他腹部时,闻牧之攥住了他的手腕。
靳鸩抬眸,并未挣开自己的手,而是看着闻牧之抬起他的手,缓缓上移,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靳鸩,”
闻牧之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单人病房里响起,显得有些寂寥,“你跟踪我很久了吧?”
他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十分平淡,像是早已知晓,只是到现在才挑明。
靳鸩没再直视他的目光,而是转头看向一旁,闷闷地应了一声,顿了几秒,他才出声问道。
“你会讨厌我吗?”
像是没听到他这句话一般,闻牧之并没给与回应,而是用着极轻的声音道。
“高中去你家做家教,是因为你家里给的钱多,我想赚足够的钱离开云城,因为这里是个吃人的地方。”
“我离开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因为这里没有我可以留恋的,我只想逃离这里,但这里的人总想跟我扯上关系。”闻牧之抬眼看着他,眸底一片平静,“包括你。”
“你破绽太多了,这个世界不是偶像剧,没有那么多巧合。”
靳鸩看着他浓密睫羽下那双毫无水波的眼睛,感觉心口似乎有什么在灼烧着,烫得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闻牧之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年的事经过时间的洗礼,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创伤。
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去治疗,似乎那一切都成为了过去,他也重获新生了,可一旦尘封的记忆被掀开一角,他就会被卷入其中爬不出来。
闻牧之吃的药有催眠功能,没过多久他就又睡着了,安安静静地平躺在床上。
靳鸩起身给他盖了下被子,继续坐在旁边,只是目光半刻都没从他身上移开。
他不是个会表达个人情绪的,所以对于闻牧之刚才所说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也是因为行动比言语能更具有说服性,他才去做了那么多能暴露一堆破绽的事。
*
闻牧之躺在病房里得知了小助理大获成功的消息,他捏着手机听着小助理的实施过程。
小助理的动作很麻利,周学长在外网上发出去的图片都被扒出来了,尽管码打的很厚,但也能看得出男人在做什么。
周学长在尝试着某些大胆趴,拍摄了很多大尺度某动作短视频,花样繁多,还都是露脸的,想扒都不难。
就算闻牧之不曝光他,总有一天他也会被粉丝们扒出来,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深受网络流量之利,就要承担反噬的后果。
在周学长身陷舆论风波时,有人又举报了他偷漏税问题,完全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这边刚发出声明说那些视频都是人工合成,那边就有专业团队鉴定无拼接痕迹,本就不专业的公关团队在此时更是应接不暇。
闻牧之一连刷了好几个视频都是在讨论周学长的,有了热度加持,他们分析地更起劲了,完全没给周学长留任何活路。
趁着舆论发酵时,小助理用微博账号发出一张声明,表示已经收集到证据与周学长走起诉流程,也趁势捞了一波流量与关注度。
网友们似乎也回过味来了,很多人开始比对两人发的短视频,发现周学长早期视频风格与闻风的十分相似,只是他靠蹭热度火了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拉踩,对比,引导舆论,将网友们当枪使。
于是他的粉丝纷纷脱粉回踩,骂的比当时与闻牧之粉丝对峙时还脏,尤其是那几个砸钱最狠的富婆姐姐们。
作为这场舆论的最大受益方,闻牧之以前想要解约的广告商都回头了,新接到的广告质量也越来越好,广告费更是给的大方。
他婉拒了那几个后悔的广告商,将新刚到手的广告费打给了静姨和张丽,想让她们能继续坚持着。
毕竟这种公益组织缺少资助就很难坚持下去,他只是想力所能及地出点力,救一下曾经的自己和母亲。
就在此时,消失有段时间的何叙给他发来了一张图片。
没有前任:[图片]
没有前任:卧槽,这个是你吧?
没有前任:牧之!你被人扒马了!!
闻牧之正准备回消息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听见这熟悉有节奏感的敲门声,闻牧之就猜到了是谁。
他放下手机应了一声。
“进。”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温廷礼穿着灰色羽绒服走了进来,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牧之,今天感觉怎么样?”
“应该还好?”闻牧之有些不确定,“专业鉴定还是得你来。”
“嗯,那两份量表你先做一下。”温廷礼将量表和笔都递给了闻牧之,“做慢点,选择自己内心的第一个答案。”
病房里十分安静,闻牧之将做好的量表递给温廷礼,就看见再次端着水果故作不经意闯入的靳鸩。
他端着一整盘红艳艳的圣女果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然后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温廷礼,又默不作声地离开。
为了刷存在感而刷存在感。
因为两人的桌上已经放了好几种水果了。
闻牧之看着他的身影,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不过今天在结束咨询后,温廷礼没直接离开,而是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
“他现在,是你男朋友?”
“不是。”闻牧之将最后几颗圣女果送入口中,回答得十分简洁,显然没打算跟他深聊这件私事。
听到这个回答,温廷礼似乎整个人松了下来,他第一次在闻牧之面前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闻牧之见状有些稀奇地看着他笑着:“怎么了?要借钱?”
“不是,”温廷礼弯了弯唇,看着闻牧之的眼睛缓缓道:“我家里最近在催婚。”
“催婚?”闻牧之笑了,“温医生还需要被催婚?”
“嗯,”温廷礼有些无奈,“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就搁下了。”
“你可能要求太高了,”闻牧之似是想到了什么,毫不留情地打趣他,“连我都拒绝了,你准备要哪路神仙呢?”
“我,”温廷礼没敢抬头看他眼睛,只是垂眸低声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应该是有喜欢的人。”
“嗯?”
闻牧之抬头。
“就是之前没发现,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机会。”温廷礼看着他的眼睛,说话的声音无比温柔,似要让人沉溺其中。
闻牧之向来敏锐,对此情形他也没少处理过。
只是这次有所不同的是,他之前喜欢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了。
不过很可惜,他一向不是个会回头的人。
“错过了,就不要再想了,”闻牧之抬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道,“毕竟有些感情,或许比爱情要更长久。”
第49章 49
最近几天, 闻牧之的状态逐渐好了起来,靳鸩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对温廷礼满是防备和警惕。
年关将近,靳鸩转而钻进热闹的街道开始手忙脚乱地购买年货。
手机上是之前拟出来的清单, 他拿着手机看似有目的实则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一个人过年, 其实也不叫过年, 与平常也没什么不同,没钻过热闹的集市,也没买过包装喜庆的年货。
因此他买了许多在他计划之外的东西, 整个人化身成行走的置物架,身上挂满了东西。
最终在见到车子被塞满后, 靳鸩才放弃了继续购买, 开着车准备回去。
只是在车开到岔路口时,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另一条路。
那条路是通往他家的。
车子在路口停了好一会,他最终还是没变道。
红灯变绿, 他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启动车子离开了。
毕竟那套房子和他早就被靳家放弃了, 一套早就人去楼空的房子好像也没什么要回去看看的必要。
车子平稳地穿行在马路上, 略过一道道熟悉的风景, 停在了闻牧之的小区门口。
大门缓缓打开, 他开着车进入了小区。
小区的停车位就设在居民楼下, 他刚将车子停好, 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楼里走出来。
是温廷礼。
他今天穿着件简单的黑色羽绒服, 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准备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回过头, 恰好与刚下车的靳鸩对上了视线。
随后他就转过身, 拿着电话朝靳鸩的方向走来。
他的脚步很快,电话里是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
“廷礼, 你说小昱这是怎么了啊?”
“怎么会有人突然变成同性恋了呢?”
“你是心理医生,你知道的,对吗?”
温廷礼似乎叹了口气,语调依然温和低缓,“妈,同性恋不是心理问题,小昱很正常。”
“可是他以前书包里还有女生的情书啊,他明明是喜欢女孩的,”女人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是我们当时管他早恋太严了吗?”
“妈,你冷静点。”温廷礼拿着手机,低声安抚,“我今天就回来,小昱的事我们回来再说,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待会给你回电话。”
对方似乎抽泣了几声,回应了一句,将电话挂断了。
靳鸩并没打断他通话,也没过多去询问,而是等着他先开口。
“靳先生,我们可以聊聊吗?”温廷礼收起手机,笑着开口道。
“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正好今天我也要回去了。”
靳鸩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应了一声。
两人一起走着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靳先生,很冒昧突然约你出来,不过我家里有些事,今天必须要回去,所以有些事需要提前跟你说一下。”
温廷礼对闻牧之近期的情况进行了分析,然后提了些相关的注意事项。
见靳鸩拿着备忘录认真记录着,温廷礼笑了笑,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口道。
“其实你照顾得就很好了,注意事项只是防止突发情况的。”
“他现在的状态好了许多,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需要靠吃药来稳定心绪了。”
“心结逐渐解开后,他将不会再被困于这些过往中,之前药物导致的不良反应也会逐渐褪去。”
“还有什么问题你直接电话联系我就行。”
“嗯,谢谢。”
靳鸩放下手机,很严肃认真地抬头对着温廷礼道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温廷礼垂下眼轻声道,“说来,牧之也在我这接诊了两年多了,能有这么明显的好转,我也很为他开心。”
只是,有些遗憾似乎就要埋在心底了。
不过错过也算是人生常态了。
“很抱歉,之前一直对你的态度不好。”
靳鸩突然开口,那双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黑眸中多了几分歉疚,“你是一名很优秀的心理医生。”
温廷礼无声地笑了,只是这个笑容似乎看起来有些苦涩。
“没想到我们之间还能相处的这么和谐。”温廷礼说,“之前每次碰面,你都好像要吃了我。”
靳鸩也扯了下唇角,露出了极浅的笑容,“之前闹得不愉快,抱歉了。”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闻牧之喜欢一名心理医生。
而这位心理医生很受欢迎,之前也会经常有人向他表白。
也是因此,他对温廷礼的印象一直不好,于是原本打算一直站在闻牧之身后的他才一点点从暗处走出来。
只是这些天的相处之中他才发现,这医生身上确实有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磁场,性情温和,说话语气轻缓,让人生不起气来。
“没事,都过去了。”温廷礼笑着道。
于是,在这个阴天的午后,他们点了两杯奶茶,坐在奶茶店里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会。
聊天内容涉及的范围很广,只是没聊太久,温廷礼就要准备去赶车了。
云城这几年虽然发展可以,但交通依然不便利,只能坐火车或者飞机回江城。
由于近年关,火车票买不到,温廷礼买了张飞机票。
飞机场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很有些距离,靳鸩见此主动提出开车送他过去。
只是温廷礼拒绝了。
他走到路边拦了辆车,对着靳鸩摆了摆手。
“你回去吧,牧之还在等你。”
“他对你也有好感,希望你们能好好在一起。”
说完这句,他就关上了车门。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靳鸩的视野里。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转过身搬着车上的年货缓缓上楼。
由于他手里的东西太多,是闻牧之出来给他开的门。
“你买这么多?”闻牧之看着他身上的挂着的东西,有些无奈地笑着帮忙卸货,“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了。”
刚卸完靳鸩身上的年货,闻牧之就注意到靳鸩闪烁的目光。
“不会还有?”
靳鸩轻轻嗯了一声,耳根似乎有些红。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闻牧之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靳鸩不知节制的毛病又上来了,妥妥的败家属性。
“不用。”靳鸩别开脸,“我能搬。”
闻牧之抱臂随意地靠在门边,闷笑道:“那你搬吧。”
话音刚落,靳鸩就飞速下了楼。
闻牧之的电话也在此时响了起来。
是静姨来的。
“牧之啊,要过年了,年货买了吗?”
“买了,”闻牧之笑道,“似乎还买多了。”
“多了好啊,年年有余嘛。”静姨也笑出了声,“今年给孩子们买了新衣,孩子们还问你呢,说闻哥哥怎么不回来啊?”
闻牧之感觉鼻子有些发酸,“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嗯,早点回来,孩子们都很想你。”静姨说着顿了一下,“对了,小沉最近跟你联系吗?”
“他怎么了?”闻牧之问。
“要过年了,这孩子天天往外跑,问他什么也不肯说,”静姨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听到这个猜测闻牧之也忍不住笑了。
“说不定呢,小沉长得还挺讨喜的,性格再好点,估计肯定得防早恋了。”
“这孩子,总不让人省心。”静姨嗔怪着,“叫他去庙里拜一下也不去,叫他上香,他还说我老迷信了。”
听着静姨在电话对面说着,闻牧之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虽然她说的都是些琐碎的生活小事,但听着一个人讲述生活琐碎,也让人置身其中的幸福感。
靳鸩又搬了一大堆年货上来,只是这回他竟然从背后掏出了一束鲜花来,艳红的花瓣上被店家撒了些水珠,看起来更加娇艳了。
花递到闻牧之的面前,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静姨的声音就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你一个人在云城过年吗?”
“不是,靳总也来了。”闻牧之笑着看向靳鸩。
“噢,那你俩可以走动走动,免得过年期间太过冷清了。”静姨说着就压低了声音问道,“我看你们关系还不错,现在有进展吗?”
虽然她压低了声音,但正主就站在面前,他还开着扩音,就是压再低也听得见。
果不其然,闻牧之一抬头,另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着他抿直的唇线,闻牧之弯了下眉眼,下意识想要去刻意逗他。
“没呢,静姨,我们也就‘邻居’关系,”
说着他眼带笑意地看着靳鸩,“哪里关系不错了?”
“怎么会嘛?”静姨说到这还加大了音量,“他每次来都跟我打听你的消息,打听完就在手机备忘录上写着,现在他备忘录上估计全是跟你有关的。”
闻牧之挑眉看向靳鸩。
男人别开脸,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卸货,直接不与他对视。
只是那通红的耳尖早就出卖了他。
“是吗?”闻牧之眯着眼睛,趁靳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捏住他滚烫的耳垂,轻轻地揉捏,带了十足的挑逗意味。
“不说这,他上次还拿一份肯德基套餐换走了你送孩子的一盒折纸,上次…”
静姨一说就停不下来。
“静姨,我在这…”眼见着她收不住,靳鸩连忙出声,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而闻牧之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古怪。
“你几岁啊靳鸩?”
“怎么还跟孩子抢上了?”
“我没有抢,”靳鸩抿唇,那双黑眸定定地望着他,底气很足,“我们是公平交易,有签订合同的。”
闻牧之:?
“好了,两位小孩,”静姨语气格外温柔,“提前给你们说句新年快乐,早点收拾年货,我跟孩子们等你们回来拜年。”
第50章 50
年关越近, 街头巷尾的年味也就越浓了,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红连片。
也许最近警察盯得紧, 这些天林家那些人没来闹事,算是让他们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闻牧之知道这样下去也不可能解决目前的困局。
毕竟这件事是他跟林家多年的心结, 他无法因为林家残忍杀了他母亲的事释怀, 而林家也因为死了两个男人而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不间断地报复和威胁。
纠缠了这么多年,积怨早已深厚。
既然当年的事另有蹊跷, 而那些烂人又不服当年的判决,那就由他将案子重新翻出来。
他要将母亲深藏心底多年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他要让那些参与进来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凭什么所有罪责难受都由他母亲承担?
怪他当年太懦弱, 一味逃避, 只顾躲起来疗伤,试图逃避母亲的死, 只想离开那充满血腥和窒息的城市,却没料到埋在他母亲死因背后竟然有这一桩不为人知的事。
被害者长眠地底, 又凭什么加害者们可以毫无负担地活着。
闻牧之看了眼正在外面布置客厅的靳鸩, 轻轻地关上房门, 整理着这两天他得到的新线索。
因为事件是发生在八年前, 时间实在太过久远, 想要追溯本来就很困难, 外加他还需要去找一定的证据。
虽然有印玫拍摄的视频作为证据, 但那个视频他已经与钟警官看过了, 场面有些混乱, 尽管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但切实证据还不足。
印玫拍摄得有些模糊, 画面中的几个身影也隐约看出是谁,但要在八年后认定是那些人还是很难的,毕竟相似的身影也不在少数。
主要还有当年他母亲在别人怂恿下洗了澡,将关键证据洗去了,也就更加无从证明了。
不过那几人家哪怕处理得再干净,也总是有些线索无从顾及,尤其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家庭对平民的蔑视,也就会从本质上让他们忽视掉一些不起眼的人。
印玫的死对她家庭的打击很大,同时也对她隔壁家的打击也很大。
两家人一向关系和睦,两个孩子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约定了考上大学就在一起,却突发这样的祸事。
在印玫家的坚持下那家人搬走了,但那家的男孩却一直没放弃过寻找证据,尽管并没找到足以起诉的证据,但对于闻牧之来说也相当于是一个突破点了。
因为印玫的死不可能是自杀,而他杀必然跟那几位有关系,而那几个恶魔不仅与林家一起强了他母亲,还破坏了一个家庭,着实没资格在这个世上逍遥地活着。
闻牧之看着桌上那些散碎的照片,眸底多了几分戾气。
照片里,有继承家业坐在首位开会的青年,有在豪华游轮左拥右抱的纨绔,还有在酒吧里纸醉金迷的身影,其中有几张照片尤为显眼。
那里面频繁出现在照片里的身影,正是最近出现在舆论风波里的周学长。
第一次得到这照片时,闻牧之还以为是组织的人搞错了,但事实是骗不了人的,确实是有他。
闻牧之经过主播的关系网打听到,这周学长原名是张晓晨,曾经去国外读过书,回来之后家里破产了,一直在圈子里靠卖求生,后来发现机遇做了主播,日子才好过些。
也正是他黑历史过多,就有不少网友去扒出了他以前的学校,高中也正是云城一中。
作为当年学校出名的f4之一,他被网友们扒得底裤都不剩。
闻牧之垂眼看着照片里周学长用那带着奉承讨好的笑接待那大腹便便的老板,就有些生理性反胃。
世界很大,或许其他人他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碰到;但世界也很小,这位意外活跃在他身边,还莫名奇妙地自封是他对家。
“哥!”
靳鸩在外面喊了他一声,“这对红烛放哪?”
闻牧之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听到红烛两个字时头上冒出一颗冷汗。
闻牧之:……
过年买红烛,这是要做什么?
他随意地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去看那所谓红烛。
两根硕大的红烛竖着搭在男人的一只手上,他恰好转过身来,那张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染上了几抹艳红,像是没抹开的腮红,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些滑稽。
“这,放哪?”
男人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闻牧之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笑着应道:“放在床头。”
“一边一个。”
他说话时语调刻意拉长,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靳鸩看着自己手里的红烛,真诚发问:“有什么讲究吗?”
闻牧之只看着他笑,好一会才回他,“洞房花烛。”
“不是吗?”
谁料,一句简单的调侃竟让男人眼睛亮了几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闻牧之跟前,唇角微微上扬,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期待,“今晚吗?”
闻牧之闻言抬起头看他,随后似乎觉得好笑,又曲起腿,故意抬起膝盖轻轻顶了一下靳鸩,声音散漫中又透着刻意的撩拨。
“开荤后控制不住了?”
靳鸩抿唇,垂眸看着他膝盖刻意的动作。
“自制力不行啊小靳同学。”闻牧之压着嗓音又轻慢地开口。
男人唇线紧绷着,闻牧之的膝盖处感受到了一丝来自他身上的危险气息。
“是吗?”
靳鸩伸出手摁住他的膝盖,一点点地靠近,那双黑眸底翻滚着无边际的欲望,让闻牧之有一瞬间的腿软。
显然男人也没给他回应的时间,他将两根红烛放在门边的桌上,与闻牧之的距离越来越近。
靳鸩的目光落在闻牧之露在外面的那截白皙的脖颈上,缓缓低头。
火热急促的呼吸打在闻牧之的脖颈间,闻牧之感觉到那湿热的触感在他的脖颈间游移,接着是那酥麻的感觉蔓延全身。
侧颈上,喉结处,就连锁骨也未能幸免。
闻牧之下意识地将手搭在男人的肩头,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将自己包围着。
随即一声刺痛传来,闻牧之皱了下眉头,掐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靳鸩,你是狗吗?”
男人他的脖颈间抬起头,湿润的唇带着几分艳丽的红。
他就那样看着闻牧之,十分直白地开口。
“哥,做吗?”
“你想做?”
闻牧之还在计较被靳鸩咬的一口,笑得十分恶劣。
他抬起手,轻轻地在男人的脸上划过,在那带着红意的脸上抚过,用了些力道,却将那抹红变得更深了。
“嗯。”男人盯着他的眼睛,应了一声。
闻牧之挑眉,唇角的笑意半分不减,收回手像是在发号施令一般。
“取悦我。”
话音落下也就停顿了几秒,男人就低下头吻了上来。
汹涌的吻毫无章法地落下,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没留半分间隙。
安静的房间里仅有两人毫无规律的呼吸声。
*
除夕夜。
小区竟然停电了。
在紧急抢修电力的过程中,闻牧之默默在黑暗里摸索出那两根原本毫无用处的红烛,在客厅的桌上点燃了。
红烛摇曳,他跟靳鸩在烛火里包饺子。
委实是有点浪漫过头了。
饺子馅是靳鸩事先调好的,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吃,所以靳鸩就只弄了几碗不同味道的饺子馅。
闻牧之包得不亦乐乎,还趁着靳鸩没注意,往里面塞了个硬币。
也不知道是手法不对,还是硬币过大,还是饺子皮有点小,反正是看着很明显。
他默不作声地将硬币饺子混入了一堆饺子中,若无其事地继续包了起来。
大概快九点的时候,电来了,两人当作背景音的春节联欢晚会不知怎么也跟着卡顿了一下。
闻牧之吹灭红烛,就着灯光继续包饺子。
而靳鸩则已经拿着包好的饺子去了厨房。
此时外面已经有人在放烟花了。
尽管城里禁烟花爆竹,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地方管制还是很松的。
于是在听到烟花声响起时,闻牧之放下手里的饺子皮,打开了卧室窗户,看向夜空。
那炸开的烟花十分漂亮,一簇簇窜起,绽放,点亮了整个夜空。
想到今年没一起过年的静姨,他拿着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静姨,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静姨此时应该也是在看手机,给他回了句新年快乐的同时又发来了几张图。
图里每个孩子都笑嘻嘻地穿着围裙,围坐在大桌前拿着饺子皮对着镜头笑着。
大桌尽头正在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闻牧之抬手往后翻了翻照片,看见入镜的人里多了个熟悉的身影。
那坐在郁沉身边的,不正是温廷礼要回去找的弟弟吗?
一个在家刚出柜的人,跑去那偏远的孤儿院过年了?
闻牧之眉头微动,转发图片给郁沉,状似不经意般询问。
-小沉,过年带朋友来家里了?
对方过了好一会才回他。
-嗯,是之前来做志愿者的哥哥。
闻牧之看了一眼抬手继续回复。
-那他过年不回家吗?
这一次郁沉大概是思考了好一会,才发消息过来。
-他跟家里说了。
闻牧之轻轻挑了下眉。
不对劲。
到底是这人撒了谎,还是小沉撒了谎?
又一束烟花炸开,闻牧之抬眸看向被烟花照亮的夜空,没再多问,只是回了一句。
-那祝你们新年快乐。
没等对方回复,他就收起了手机,看向窗外。
烟花一束接着一束,闻牧之也看到了空中飘扬的雪花。
今天的雪似乎下的格外大,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黑色的袄子上就落了不少小雪花。
随着小雪花的融化,他听见了里面靳鸩的声音。
“哥,饺子能吃了。”
闻牧之看着夜空,弯了弯眉眼。
“好,来了。”
第51章 51
新年结束, 闻牧之早上醒来时在自己的枕头下摸到了一个很厚实的红包。
红包是靳鸩给的,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看样子是塞了不少。
闻牧之起身将红包收进自己的包里, 就听到窗外传来成片的鞭炮声。
大年初一,到了该拜年的时候了。
他打开窗户往外看去, 看见楼下某块空地上有正在放鞭炮的人。
还有些小孩四处捡没被炸的鞭炮, 每个人都穿得十分喜庆。
雪下了一夜,外面已是一片白茫茫,积雪的映衬下, 那红鞭炮显得更加喜庆,也更加有过年的感觉了。
闻牧之没看多久就关了窗, 外面的风太冷了, 吹得他脸都有些疼了。
随便捞了件厚实的衣服穿上, 他就去了客厅,看到了正在忙碌的靳鸩。
他似乎正在擀面, 可能太过认真,所以没听见闻牧之的脚步声。
闻牧之看着他的身影, 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感觉心底某块似乎开始塌陷, 从一条小裂缝逐渐扩张开来。
不过他也没做那个干看着的闲人, 只看了一会就过去帮忙了。
但他也没帮上什么, 因为靳鸩的忙活已经接近尾声了。
那宽度均匀又有筋道的手擀面下入烧得翻滚的开水里, 立即开始发软, 散开, 溢出一股面香。
闻牧之将两个碗放在旁边, 等着靳鸩将面捞出来。
碗里已经盛上了靳鸩炖了一晚上的鸡汤,汤色泽金黄, 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靳鸩转头看了一眼闻牧之,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将煮好的面捞起来放进碗里。
香气四溢的鸡汤配着筋道的手擀面,是每次他回去静姨都给他做的,他几乎是百吃不厌。
原本他还在遗憾过年没能吃到静姨亲手做的鸡汤手擀面,没料到靳鸩竟然早起给他做了一次。
虽然味道不同,但闻牧之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意。
看着靳鸩带着期待的黑眸,闻牧之在出门前转身给了他一个很轻的吻,带着些凉意,又带着缠绵不清的情意。
靳鸩怔了几秒,反应过来时就只看到闻牧之从楼梯口离开的身影了。
他也想跟着去,但想到前两天闻牧之提到的跟踪的事,脚步顿了一下。
最终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的立即转过身,走进房间,从行李箱里拿了条围巾,快步追了出去。
闻牧之出单元门的时候,靳鸩恰好追了出来。
冷风将他吹得全身起鸡皮疙瘩,看到靳鸩时他还愣了几秒,正准备出声询问时就看到对方正笨手笨脚地将一条黑色围巾往他脖子上套。
围巾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缠绕在闻牧之的脖颈间,他抬头看着面前逆光站着的男人,感觉外面的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早点回来。”靳鸩轻声道。
男人低哑的嗓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像是敲在闻牧之的心口,让他心跳加速。
“好。”闻牧之看着他的眼睛,笑着回应了一声。
随着他离开,靳鸩也转身回了单元楼。
戴着围巾确实要暖和许多,闻牧之坐上了出租车,去了手机上新发来的地址。
这是印玫青梅竹马严岩发来的地址,他也是恰逢过年回了家里。
他老家离市区有些距离,车子行驶在雪地里有些慢,因此开了将近一小时才到。
那是一栋新翻没多久的自建房,门口的院子里有几只在到处乱跑的鸡,坐在门口的黑狗看见车子停下就开始狂吠。
闻牧之跟司机商量了几句后就拿着在途中买的礼品下了车,司机找了个空地停了车等他。
一个青年闻声从里面快步走出来,对着还在乱吠的黑狗喝了几声,随后挡在狗跟前,热情邀请闻牧之进去坐。
自建房里烧着火炉,里面很暖和,大圆桌上摆放着几盘花生瓜果糖,两个中年人看到他就满脸笑容地站起来。
在经过拜年之类的寒暄,几个人才坐了下来,开始正式交谈。
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每次提起都让他们无比难受。
他们亲眼看着那幸福鲜活的一家逐渐分崩离析,看着邻居常年陷入痛苦中,看着他们为女儿讨公道却被弄得一身是伤。
可是他们太渺小了,什么都帮不上。
“他们最开始去学校,是想让校长给他们一个交代,因为那段时间他们意识到小玫不对,还以为是自己礼没送到位,让学校不满了。于是他们就给校领导和老师们都送了礼,除了那几个老师没收,那几个领导不仅收了还再三保证会照顾印玫,然而呢?”
女人抹了抹眼睛,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们不仅没照顾印玫,还在她正常出去上课的一天里死在了学校里,还是他们几乎没什么人会去的实验楼,这没问题吗?”
闻牧之眸光微滞,想到了上学时那栋新修没多久的实验楼。
据说因为修了还没投钱去买器械,所以不怎么让学生进入。
但因为里面新搬了两架钢琴,所以音乐课被要求进去上,实验楼也因此被打开了。
也正是因为进出的人比较少,还没来得及安摄像头,所以很多小情侣有了新的约会地,而同样的,印玫不是自杀的也就缺乏证据。
因为印玫本就是个外表坚强的性格,所以在学校被欺负了她也一直都忍着不说,严岩也是因为看到她手上的伤才疑心的。
他当时出手帮了几次,也被混混们摁着打过几次,但他依然会阻止他们欺负印玫。
可是后来,印玫离他越来越远了,说好了一起考大学,她的成绩却一落千丈,她无心学习,越来越沉默,跟严岩的聊天竟然只能通过信件来传达。
“自从那件事…”严岩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闻牧之,“那件事后,她就越来越不爱说话了,时不时还会自己骂自己几句,很不对劲,我劝她去医院看,但她坚持自己没问题。”
说着,严岩还拿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的全是用草稿纸叠好的信或者是小纸条,都是两人趁没什么人传递的。
严岩从里面挑了几张出来,推给闻牧之,“我一直觉得这几张有问题。”
闻牧之抬手接过,展开仔细看着。
印玫的字十分清秀,每个字都写得很工整,跟写给他信件上的字对上了。
只是这几张里明显情绪很激动,都是在控诉那些人凭什么欺负她的,还说她要想办法支棱起来,去把那些人摁下去。
最后一张里,她说了后续,她并没有做到把那些人摁下去,有些沮丧地跟严岩哭诉着自己没用,说了自己的计划,她想着把今年忍过去,来年换个学校读,不同的学校也能跟严岩考上同一所大学。
然而这张完了之后就没有后续了。
“她当天就跳楼了。”严岩声音哽咽,“我不觉得一个还在计划未来的人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压力跳楼。”
“她已经决定要忍了啊,那些人怎么那么恶心。”
显然不仅严岩,他父母也是泣不成声。
毕竟这个女孩他们也是看着长大的,在正值青春的高中时期就死了,还不能追究责任,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很憋屈。
“所以,我找到了一些证据,她根本没有自杀的动机。”严岩出声,将自己保存许久的证据拿了出来,“我们本来是准备要起诉的,但律所说证据不足,如果打官司很容易让那几个畜生知道相关的证据,从而作出应对方案,所以不建议现在打。”
闻牧之低头翻看着证据,感觉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卡着,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第52章 52
越挖的深, 他越觉得心里难受,那些藏在过往的黑暗曾一点点蚕食了他们所有人的向往,将仅有的希望都磨的一干二净。
曾经他想通过高考带母亲离开云城, 却没想到母亲最终还是长眠在这个地方,而自己经过八年也没能逃离这座城。
印玫因为拍摄相关视频而被学校那些人用权势欺负霸凌, 她原本想着撑过这一年, 却没想到那些人就没想过要给她活下去的机会。
他母亲本打算从那困住自己的地方逃离,却因为怀上了他最终困死在了这个噩梦的地方,一辈子都没能回到故乡。
他们都没错, 就是过路太黑暗了,被拉下去之后就很难站起来了。
不过, 有些人不可能永远能做那个拉别人下去的恶魔, 有些做过的事就该付出代价。
闻牧之离开的时候, 严岩出门送他。
他目光瞥到墙角处一个做工有些粗糙的雪人,正呲牙笑着, 还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
“那是我早上起来堆的。”严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眸中似乎有几分柔软。
“她在的时候, 每年冬天都要拉着我去堆个很大很漂亮的雪人, 把手脸都冻得通红, 可惜她不在, 我再也堆不出那么好看的雪人了。”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里, 唇角微弯, 目光落在那雪人身上没动过, 只是身影看起来特别寂寥。
闻牧之指尖微动, 移开了目光。
纵然是他已经看了很多的离合悲欢, 却依然会从心里感到难过。
关于印玫的事,其实他在精神纠缠的那段时间反复想过。
如果他当时看到了那封信, 选择追究下去,会不会就可以改变结局。
或许不会是现在这样。
但就当时的他而言,没权势背景,没任何人庇护,在那个鱼龙混杂的年代,他要一心追究,或许会比现在更糟。
这好像是无解的。
闻牧之看了眼雾蒙蒙的天,轻轻叹了口气,坐上了回程的车。
其实他本来是打算去找印玫的家人,但打听到的是她父母在很久前就搬离云城了,去了哪里谁都没说,就在某个安静的晚上一起走了。
他并没让司机直接开回去,而是直接去了警局旁边的餐馆,他约了钟警官吃饭。
等了将近半小时,钟警官才风尘仆仆地赶来吃饭。
他看起来十分疲惫,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坐下时身上的烟味格外呛人。
“昨晚通宵了吗?”闻牧之抬手将倒好的热茶推了过去。
“嗯,”钟警官揉了揉眉心,嗓音十分沙哑,“最近案子太多了,局里都忙不过来。”
“那我们就不耽误时间吧,”
闻牧之说着就抬手叫来了服务员,开始给两人点菜。
钟警官顺势点了几个打包回局里的菜,才开口问他。
“是有新线索了吗?”
“嗯,印玫的事可能真的需要翻案了,”闻牧之压低声音喝了口茶,“我查了一下,涉事人员除了张晓晨,其他都有很硬的关系,或许不大好处理。”
钟警官皱眉,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你说的这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我待会回去看看,其他几人的名字你也发给我。”
“翻案不容易,”钟警官皱眉看着他,“尤其是多年以前的案子,有些黑幕放到现在来说都很难追究。”
见闻牧之没有松动的意思,他才叹了口气,“我这认识几个资质深厚的律师,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帮你去联系。”
“好,谢谢钟警官。”
闻牧之笑着应了一声。
不过他应该是不需要了,之前组织介绍的那位律师已经决定接下他这单了。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钟警官拿起筷子就开始快速吃起饭来。
闻牧之半碗饭都还没吃完,对方已经吃完两碗了。
可能是着急回去加班,钟警官跟闻牧之说了一声就快速结账离开了,只是匆忙在门口时对着闻牧之抬了下手机。
示意他用手机通讯联系。
闻牧之点了点头,钟警官转身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他低下头继续吃着饭。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看手机的缘故,他吃的很慢,直到尝到菜已经凉了才放下筷子。
此时钟警官已经给他发来了一些调查和走访报告。
当年对印玫的事进行了尸检,法医判定是生前坠楼,也是因此结合当时的案发现场调查结果判定她为自杀。
重重迷雾之下,闻牧之只感觉背脊发凉。
这件事虽然看起来扑朔迷离,但实则就是差实质性的证据,证据不足没法翻案,也没法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不过…
张晓晨倒是个很不错的突破口。
闻牧之将手机揣进口袋里,戴上围巾,将整张脸埋进去,朝外走去。
寒风迎面吹来,他此时十分清醒。
他顶着寒风一步步走着,在一家看起来装修得还不错的饭店里打包了一份饭菜,往家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在家里等待的靳鸩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他点了接通,沉默地听对方讲述着。
“好,”他垂眼应了一声,“有空可以见一面。”
听到他说完,对面就挂断了电话,他低下头,半张脸匿于阴影里,看起来格外阴郁。
手机振动了好几声,他低着头翻看着,最终点开了短视频软件。
最近闻牧之没更新,他的关注里全是那位周学长发的日常vlog。
他直接略过那令人不适的视频,回复着对方发来的私信。
我是周学长:哥的声音真好听,我很期待和您的见面哦~
我是周学长:哥哥这周有时间吗?
靳鸩皱了下眉,面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他冷着脸回复。
-别这么喊,恶心。
对面没想到他会这么回复,输入了好一会才回了个委屈的表情包。
-好的,先生。
然而很快他就又来问他空闲时间了。
靳鸩查看了自己的行程表,给了个具体的时间。
对方很快就回了个OK的表情。
关掉手机,靳鸩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等着闻牧之回来。
闻牧之回来时,就只看到坐在老旧沙发上闭眼休息的靳鸩。
也许是睡得太少,他确实是已经困了,手里的手机也没能拿住,掉在了地上。
闻牧之在见他手机没拿住时就准备去接了,不过并没接到。
只是那手机不知道是自动打开了什么播放键,突然传出了一段卡点音乐。
鼓点太强烈,连蹲下捡手机的闻牧之也被吓了一跳。
靳鸩瞬间惊醒,准备去摸手机时,就发现手机已经在闻牧之手上了。
那激烈的卡点音乐重播了一遍,里面周学长晒的几张照片在轮换着出现。
闻牧之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面上的笑意就荡然无存。
“手机。”
望着靳鸩那向来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惊慌失措,他扯了下唇角。
“怎么,怕我看到你的隐私?”
“没有。”靳鸩抿了抿唇,再次抬眼时眸中已满是坚定,“我的手机,你都可以看。”
“真的?”闻牧之本来有些无语的,听到这句来了兴致,“我随意翻都没事?”
“嗯。”靳鸩应了一声,尽管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
哪怕闻牧之因此知道了所有,他也愿意就此机会彻底向闻牧之全部坦白。
但闻牧之并没有这么做,他笑着将手机还给了靳鸩,脸上的笑容十分坦荡。
“有些事,我不会去查,我等你自己说。”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像是已经知道了所有事,其实他什么都不清楚。
他知道靳鸩瞒了他许多事。
这些事或许都跟他有关,但他想让靳鸩自己亲口告诉他。
*
春节的几天过得很快,靳鸩的假期也结束了,他不能一直待在云城,只能在最后一天启程回江城。
临走前,他紧紧地抱住了闻牧之,并在接吻后郑重承诺。
“哥,等你回江城,我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闻牧之只是看着他笑了笑,没接话。
他只想,在他再次回江城时,这些事都能得到终结。
看着车子越行越远,闻牧之随手拿起铁棍,毫不犹豫地打在了一辆车的挡风玻璃上。
眼见车子要启动,他再度抡起铁棍,用力砸了好几下,直到玻璃上出现了裂痕。
这下撤离的人坐不住了,摇下车窗就对着他吼。
“他妈你有病啊,车子坏了你赔?”
闻牧之点头,语气十分轻松,“嗯,我赔,你下来协商吗?”
那人一脸怀疑地看了他几秒,随后又看了眼挡风玻璃,最终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我先走了。”
然而闻牧之却并没打算让他走。
“想走?”
闻牧之再次拿着铁棍朝着那道裂缝敲去,挡风玻璃应声裂开。
“你东西不留下来,还想走?”
那人彻底怒了。
“你是不是有病?我留下什么东西?你再纠缠,我就报警了!”
闻牧之并没被他威胁到,他耸了耸肩。
“报警啊,正好我也想看看,你这天天跟踪偷拍别人隐私的能不能有点判头。”
“你…”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揭穿自己,目光开始闪躲。
人都是八卦的,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都很好奇地打量着那人。
闻牧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里依然拎着铁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两个选择,一是等警察把你弄回去,二是你自己跟我交代,我们可以私了。”
那人看着周围对他指指点点的人,沉默了几秒,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私了吧,就赚那么点还不够修车的。”
第53章 53
决定私了后, 那人就拿起相机从车上下来了,两人穿过周围聚集过来听八卦的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呐, 照片都在里面了。”
那人将相机放在桌上,用一只手摁着, “先说好, 车子修理算你的,而且这照片…”
他手指搓了几下,笑着道:“你是不是也得出点钱?”
“你准备出多少?”闻牧之看着他手下的相机, “提醒一下,你未经当事人许可偷拍, 我是有权起诉你的。”
他并未将话说完, 只是静静等待那人的回应。
那人只怔了几秒就反应过来了, 笑着开口:“就开个玩笑,你看着给点意思意思下就行, 总不能一点血不回吧。”
闻牧之见他这反应就知道他不打算狮子大开口了。
毕竟他所做的事都是违法的,一旦捅出去, 只怕是什么都没有了, 还不如趁现在能捞点是点。
相机被推过来, 闻牧之拿起来翻看着里面的照片。
拍摄的角度很刁钻, 但却将画面和人脸拍得极其清晰, 看样子是有点技术的。
里面照片不仅有他这段时间的动向, 还有他跟靳鸩接吻亲热的画面, 那拍摄角度让他都有种自己置身于偶像剧的感觉。
“拍照技术不错。”闻牧之真诚地夸了一句, “看在这份上, 我可以加点钱。”
“那是,追星练就的。”那人说着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可惜追的星塌房了。”
“所以你接了这单?”闻牧之动作顿了顿,问道。
“这单是个意外,一个不知道谁介绍来的,说你是他男朋友,近期的动作很不寻常,让我跟拍发给他,他给钱。”那人说着,目光里带了几分审视,“没想到你还玩得挺花。”
闻牧之有些无语,“别人编来骗你的,这鬼话你也信,是谁找的你,你知道吗?”
那人掏出手机盘弄着,在闻牧之看完图片后找到了一张照片。
“呐,就是这人。”
闻牧之抬眼望去,并没看到林正义,而是林正义身边的一个人。
果然又是如此。
这么多年来都这样,他自己从不出马,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别人进去。
就是有点好笑,就这么个人却有那么多条对他无比忠心的狗。
“我当时接下这单没事就跟踪了一下,看到的是他,说实话他是你男朋友,我觉得可信度太低了。”那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笑着道,“毕竟你这张脸,还有钱,还不至于会看得上他。”
闻牧之并没回应,只是跟着笑了笑,两人没多久就绕开了这个话题。
在奶茶店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在各方面都谈妥后,闻牧之也顺便套了几个消息过来。
因为这人只是个跟踪拍摄的,所以了解到的并不多,无非就是那边不止派了他一个人,还有其他的人,目的就是为了能搞垮他,哪怕是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因为可以搞他心态。
林正义。
每次想到这个名字闻牧之都觉得十分讽刺。
一个天天搞些阴司手段的人竟然有这么个名字。
处理完与这人对应的麻烦后,闻牧之看了眼时间,恰好也快到跟律师约见的时间了。
他是准备将陈年冤案重新翻出,证据还不算明晰,难度很大,所以他请的律师是业界出了名的,要不是反暴组织有人脉,根本不可能约得到。
虽然这个案子也过了很久,闻书意当年也没因为这个案子被判死刑,但正是这个判决打破了他们家的平静。
杀了个普通的人,却因为精神疾病没能判刑的事引起了很多人的愤怒,所以他们俩的日子并不好过。
明明那人就是该死的,他母亲也不是精神疾病所致,而是真正的防卫。
凭什么正当防卫还要被那么多人报复,最后死在了这家子手里还被人称好。
还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去帮助那家后人作恶报仇。
他一定要将官司打赢,让他母亲能安息,让那些助纣为虐的人被所谓道德束缚一辈子。
律师很专业,闻牧之将自己搜集到的所有证据都拿了出来,两人一起商讨到天黑。
为了方便两人随时见面,收集证据和出庭,闻牧之给律师定了个他家附近的五星级酒店。
一直到回家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感觉到靳鸩走了。
房子里一片漆黑,没人在等他,他开灯的时候有一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原来,依赖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今天回来没有丰盛的晚餐,他出于习惯忘记买饭了,现在胃里跟心里一样很空。
本打算下楼去买桶泡面对付一下的,就看到了靳鸩发来的消息。
J:晚饭吃了吗?
J:冰箱冷冻层我放了些东西,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可以吃点。
看到消息后,闻牧之走了几步,拉开了冰箱。
冰箱的冷冻三层都放满了,除去了用盒子收纳好的水饺,还有包好的馄饨,包子,还有些他用保鲜袋封好的自制预制餐。
见到满当当的冰箱,闻牧之感觉心口处好像有一股暖流,适时地流向全身。
他已经很久没被这么照顾过了。
但是被人照顾的感觉,真的很好。
闻牧之弯了弯眉眼。
虽然这人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阴沉,像是根本不会爱人,但他的行为却恰恰相反。
所以。
他可以容忍这个一身破绽的小邻居。
同时他也希望,他们能够真正的坦诚相见。
煮馄饨的时候,他拍了张照片给靳鸩发了过去。
小馄饨在冒着水泡的锅里翻滚,面食的香味裹在水汽里不断散开。
家里的抽油烟机很多年没用了,他也不想启动,就任由那白汽在房间里蔓延,在朦胧的蒸汽中,他竟然嗅到了几分安心。
他并没有等来靳鸩的回复,而是等来了助理的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对面沉默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哥,有两个不太好的消息。”助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似乎也有些疲惫。
“什么消息?”闻牧之问。
“第一就是,前段时间有人扒你马甲,前段时间热度不高时我摁下去了,但最近热度又上来了,网络上有些人像是在恶意带节奏,因为你不露脸,很多人就用其他油腻丑陋的照片去猜测你长这样,部分粉丝信了,正在私信骂你。”
闻牧之:……
“还有一件事就是,目之所及…近期粉上了周学长,接着,周学长之前的风波就被压下去了,网传是目之所及已经脱粉了,去全力支持周学长,也有人因此怀疑是你在背后给周学长使绊子,你的老粉才开始无声抗争的。”
闻牧之:……
目之所及。
他沉默了良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嗯,追什么主播是别人的自由,我们就处理一下最近的舆论吧,不能任由舆论发酵了。”
说到这,闻牧之关了火,站在在满是潮湿的厨房里开口道:“我近期可能不会直播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一年。”
“我会发一些视频营业,但应该只有把事情解决了才会出镜。”
助理静静听完似乎也没惊讶,只是应了一声,随后开口道:“好的,那我也会帮你继续运营这个账号的。”
“毕竟账号是你一点点孵化出来的,真要荒废了还是有些可惜的。”
“好,我会给你发工资的。”闻牧之笑着回应。
对面也传来了小助理的笑声。
挂断电话后,闻牧之垂下眉眼,浓密的睫毛在水汽的氤氲下有些湿润。
他还是不可抑制地有些难过。
目之所及追随了他很多年,一直都只有他一个关注的主播,虽然话不多,但句句都有回应,还会跟他在直播间互动。
这样一个从他最手忙脚乱的直播开始一直追随他到现在,他换了那么多次风格也依然没离开的人,却在此刻选择了一个拉踩他的人。
心里闷得难受。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将馄饨捞起放进碗里,将调料与汤搅合了几下就拿着勺子吃了起来。
水汽逐渐退散,他一口一口地吃着馄饨,眼睛里似乎有滚烫的东西顺势落下,掉进馄饨汤里。
他沉默地拿着汤勺继续吃着馄饨,似乎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就不会感到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机震了几下。
是靳鸩发来了消息。
—刚到家,还没吃饭。
闻牧之将碗里的最后一点汤喝完,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消息。
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了几下,输入了几个字,随后又删除。
一股莫名的孤独笼罩着他。
微长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心口处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灼烧感。
他好像…有点想靳鸩了。
指尖微动,他最终发出去两条消息。
—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
—晚安。
对方收到消息后输入了好一会才发来了新消息。
—好,晚安。
接在消息后面的,是一个可爱的小猫亲亲表情。
闻牧之盯着那只可爱小猫的动态表情包看了好几秒,始终没法将这个表情与老气横秋的靳鸩对应上。
如果将靳鸩代入进去,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反差与好笑。
他牵了下嘴角,压在胸口处那沉闷的难受也消散了不少。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一直躺在列表里只有朋友圈点赞交流的江怡突然找上了他。
江总助:闻哥在爪子?[探头]
懒散到不想去洗锅洗碗的闻牧之拿着手机回复。
—在思索添置洗碗机的必要性。
江总助:那必买啊,能机器洗为什么要手洗?
闻牧之看到她的回答十分满意,才不紧不慢问她有什么事。
江总助:是这样的,靳总是你邻居嘛,我[对手指]工作捅了个小娄子,想着问问你,他心情还好吧?
见此,闻牧之也忍不住笑了。
他摁着手机回复。
—那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他回去了,明天早上去上班。
江总助:[崩溃抓脸]
江总助:丸辣!!救命!!!
江总助:我…
第54章 54
江怡的慌张勾起了闻牧之的兴趣, 他虽然救不了这个倒霉的打工人,但他想听听是什么事。
在他的询问下,江怡好似是忘记了自己明天将面临什么, 跟闻牧之聊了起来。
大概就是前天夜里,她跟秦朝暮聊八卦, 提到了靳鸩最近粉上的一个网红。
那网红是她之前无意间撞见的, 在靳鸩手机上播放着,不过当时她没找到。
但是前几天大数据给她推了,经过几天的观察, 她确定了这就是靳鸩粉上的这个网红就是跟他们公司合作的闻风。
之前这人来公司与顾总谈合作,她也去凑了下热闹, 但还没看脸就被叫走了, 谁曾想那人就来了一次!
闻牧之眉头动了一下, 看着仍然在滔滔不绝没讲到重点的江怡,冷不丁问了一句。
—闻风跟你们公司合作了?
对方秒回:是啊, 还是靳总提出来的,说是最适合合作的网红。
闻牧之看着那行字, 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 他很配合地回了几句, 将江怡的话题拉上了正轨。
大概就是她当时跟秦朝暮聊着的时候, 发了好多个闻风的照片和视频。
她正聊得起劲, 秦朝暮好像是睡着了, 后面消息都没回她。
为了让闻牧之更直观地了解到自己的处境, 江怡发来了跟秦朝暮的聊天截屏。
闻牧之看着那几张熟悉的照片, 感觉脸有些烧得慌。
那是他之前在评论区抽到的粉丝提议, 一只正处于发情期的omega。
拍摄的几张照片在配色和大光上都经过他的不断尝试,才呈现出那种让人迷乱的画面。
没想到竟然被江怡发了出来, 还发给了秦朝暮。
有种熟人面前跳舞的感觉。
最后一句话是江怡发的。
—姐,想不到吧,靳阎王就喜欢这样的!!!
—他私下吃得太好了啊啊啊!!
闻牧之皱眉,脚趾微微蜷缩,那是个极小的弧度。
随后江怡就继续讲述她的悲惨社死事件。
是的,社死。
因为没睡好,江怡在开会时点投屏没注意关与秦朝暮的聊天界面。
是的—
全场静默地看着她与秦朝暮的聊天界面。
死一般寂静的空气里夹杂着几个人的欲言又止。
全公司都知道,靳鸩喜欢一个与公司工作的男网红,还是个顶级omega。
江怡:他们还去管什么顶级omega!完全不管我死活的!
江怡:我死了…
闻牧之眉头越皱越紧,脚趾已经不可抑制地完全蜷缩了起来。
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见鬼的社死…为什么要带上他?
虽然照片没露脸—
但是,这又有什么影响?
他好像是这公司合作的第一个网红。
需要猜测吗?
闻牧之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有点想解约,真的。
江怡似乎注意到他没回,连发了几个哭脸。
江怡:啊啊啊啊,别不理我,救救我呜哇哇…
江怡:[爆哭]朝暮姐说只有你能救我了T-T
闻牧之拿着手机,有些艰难地敲了几个字发出去。
—你这已经罪无可恕了。
—节哀。
发完这句,他就将自己摊平了,没几秒他就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世纪场面—
他合作的是靳鸩所在的工作,而且还很有可能在靳鸩的推荐下进的。
只去公司谈了一次合作,就被江总助水灵灵地挂上了公司会议室荧幕。
另外…
闻牧之睁眼,脑子里像是被什么炸开了一般。
什么叫秦朝暮说只有他能救她?
靳鸩还没来开会就被爆了喜欢公司签约网红,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们知道闻风是他?
还是知道靳鸩喜欢作为邻居的他?
闻牧之不愿多想,直接拿起手机直截了当地询问。
对方的正在输入卡了半天,才在闻牧之眼睛要闭上时发来了消息。
—没有没有,就你是靳总邻居嘛,这么亲密的关系肯定能救我哈哈哈。
闻牧之看着那突兀的哈哈哈,心头的疑虑更重了。
靳鸩促成他跟自己公司合作,一个简单的社死都能让手下员工求助他—
似乎哪哪都不对。
江怡见势不妙,发了个表情包遁了。
闻牧之退出聊天界面,盯着靳鸩的头像看了好一会。
依然是一只纸船,消息记录停留在晚安上。
他本想点进去说点什么。
但想到靳鸩赶车回去劳累,就退出了微信界面。
不过,这男人究竟瞒了他多少事。
要不是江怡说,他甚至都不知道靳鸩在办公室看他拍摄的视频。
到底是喜欢视频里拍摄的类型,还是已经从视频认出了他?
一切都不得而知。
*
自从靳鸩回去后,闻牧之就开启了更加忙碌的日子。
翻案起诉没那么容易,他需要补充一些证据,而这些证据就需要去找当年事件发生时的人。
他与律师坐车去找了贴吧f4的其他几个,几乎是次次碰壁,要么见不到,就算是见到了也不愿意多交流。
进展很慢,闻牧之最后找的人,是周学长。
这段时间有目之所及的帮助,他才勉强撑下来了,同样也有一批忠实粉丝愿意追随他,相信他。
见到闻牧之时,他似乎并不意外。
他抽着烟,斜眼睨着闻牧之,眼底尽是不屑,与屏幕前单纯的模样完全相反。
“说吧,找我们什么事?”
听到“我们”,闻牧之就知道他们通过气了,笑了笑开口问。
“既然你这么问,那想必是知道什么了?”
“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张晓晨笑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算什么东西?”
“是他们让你什么都别说吗?”闻牧之完全不理会他的攻击,笑着问,“当时你们做过事是有证据的,你们知道吗?”
张晓晨笑容淡了,他看着闻牧之,眸光沉了几分,“没做什么,你哪来的证据?伪造证据可是犯法。”
“那你记得印玫吗?”闻牧之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你们,杀了她。”
“放屁!”张晓晨没控制住情绪,骂了一声,“你别想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身上扣,调查结果都是她自杀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吗?”闻牧之喝了口茶,看起来十分平静,“关于印玫的事,很抱歉,我也有证据证明,不是她自杀的。”
“她人都死了,你哪来的证据?”张晓晨看着闻牧之的眼睛,“你无非就想从我嘴里套到话。”
“抱歉,没做过的事,我没什么话可以给你的。”
闻牧之对他的反应很平静。
因为这几个人都很嘴硬,而张晓晨算是跟他聊得最多的了。
不过很可惜,印玫的事他已经找到证据了,只是他母亲的…
如果是几年前,他完全做得到放下一切亲自报仇,将这些人都杀了再自杀。
但现在他有了对这个世界的牵挂,没那么极端了。
本来闻牧之只想速战速决的,却看到张晓晨比他还要着急的模样,就故意开始拖着时间。
他没走,还一副淡然的模样喝着水,而张晓晨却早已恨不得立马起身走人。
但他不能。
因为这样会让他的可疑度更高。
明明那件事是他们几个做的,却要挟他也保守秘密。
都同一条船的人,他也没办法。
闻牧之又照例问了好几个问题,脸上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也没打算动一下。
张晓晨坐立难安。
“我要上班了,有事之后再见吧。”张晓晨说完就白着脸走开了。
看着他有些慌乱的动作,闻牧之只应了一声。
在询问的过程中,虽然张晓晨什么都没说,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他。
他是母亲那个案子的凶手,但却没真正对印玫下手。
作为协助杀人的存在,必定有什么在背地里威胁他。
看着张晓晨的身影,闻牧之突然想起这人父亲之前是钢铁公司的老板,按理来说并没那么快破产,甚至在钢铁公司都查无此名。
必然不简单。
他还需要继续去调查。
因为还需要跟很多人联系,闻牧之在张晓晨离开后也离开了这个沉闷的地方。
外面的风很大,闻牧之抬手拢了一下衣服,拿着手机拨着电话。
把剩余的事情忙活完后,闻牧之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坐车回了云城。
门口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之前他寻着机会,将林正义身边的几个狗腿子全送进去了,所以近些天这帮人算是安分了不少。
接下去要进去的就是那四个恶魔和一直自诩受害者而不断对他生活各种骚扰的林家。
哪怕过程很艰难,但只要他想,这些人渣都应该得到报应。
闻牧之一开门就接到了靳鸩的电话。
是视频通话,他点击接听就看见了正坐着办公的靳鸩。
靳鸩转过头看向镜头。
“刚回来?”
闻牧之点了点头,“我先去做点吃的。”
手机屏幕上的人相晃着,来到了厨房。
在闻牧之的忙活中,靳鸩低声开口道:“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等官司打完吧。”闻牧之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打完,但我想在云城结束。”
靳鸩应了一声。
“之前说你要去苏城,想什么时候去?”
闻牧之熟练地加水煮面,思考了几秒回应道:“我想在官司结束后,带着她的骨灰一起回去。”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泡。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压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遗憾。
“她有30年没回去了,也该要回去看看了。”
虽然闻家已经没人了。
但那对于他母亲来说,永远都是一直想回去的港湾。
“哥。”
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他似乎有些紧张。
“如果,我找到了相应的证据,你…你会怪我吗?”
靳鸩移开目光,喉结随之滚动。
会怪他不经同意插手他的事吗?
会怪他隐瞒了什么吗?
会怪他手段阴狠毒辣吗?
第55章 55
电话对面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靳鸩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太阳穴传来的跳动, 他在这片未知的沉默里变得十分紧张。
“你希望我怎么说?”
对面闻牧之的声音依旧如往常一般,只是多了几分疲惫。
“希望我说怪你,然后骂你, 最后远离你吗?”
靳鸩垂下眼,捏着手机的手指逐渐收紧, 嗓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以骂我, 怪我,可以不远离我吗?”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寂静, 闻牧之都能听见随电流声传过来的,对方那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他安静地垂眸将用筷子将面捞起来, 面汤滚烫的热气燎了下他的指尖。
不知怎么, 他突然想起了在靳鸩家里补课的某一个深夜。
那间宽阔明亮的豪宅里那晚恰好没有人, 只有那不爱说话的小少爷被他补习着初中的课程。
但这次补习到时间后,小少爷就一直跟着他, 虽然不说话,但闻牧之也看得出他不想让自己走。
于是他就故意诱哄着小少爷喊他哥, 哄着小少爷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小少爷口齿清晰, 一字一顿地说。
“哥, 别走, 好吗?”
时间久远, 闻牧之也不记得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但他当时是应下了。
时隔多年, 靳鸩虽然性子比小时候好了些, 但却依然黏着他, 跟当年的小手办一样惹人怜惜。
所以这次,闻牧之的回应与上次一样。
他应了声好, 就听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最终化作一个简短克制的称呼。
“哥。”
闻牧之嗯了一声。
再次的沉默后,靳鸩将话题引了回去,提到了他找到的相关证据。
他没提自己是怎么找到证据的,只大概讲述了与案件相关的部分。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所以闻牧之不管动用多少人脉去找线索,都收效甚微,他的律师都在委婉劝他放弃了。
但他不想放弃,哪怕是将那些破碎的证据整理多遍,他都不肯放弃任何一点可能会漏掉的部分。
与当年案件相关的人,他都找过了,钱也花了不少,然而,那些人能说出来的内容也多是很难与案件沾边的。
在靳鸩的口述中,他得知了一个没在寻找范畴的人,也就是张晓晨的司机。
他母亲徒手反杀林家那位的当天,张晓晨司机提前去接他,恰好撞见了这一幕,留下偷看了好一会,甚至还拍摄了视频。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因为他看见了自己拍摄到的画面里出现了张晓晨的脸。
作为张家多年的司机,拿到的薪资一直都很不错,所以他也不想就此得罪了张家小少爷,当时就保存视频离开了。
但也是这段视频,成为了压倒张家最后的一根稻草,为了能保住张晓晨,张家散尽家财,拿走了张家保命财的司机从此就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而这个曾经被那几家一起派人寻找的司机最近被靳鸩找到了。
原来当年那司机不仅是讹了张家,其他几家也一并讹了。
他知道自己这举动会给自己引来麻烦,不过富贵险中求,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去隐匿自己的行踪,在拿到钱后,他给所有人来了个彻底失踪。
躲藏了许多年,也是近几年那些人对他放松了警惕,他才出来晃晃,恰好碰到了想要将那几人送进去的靳鸩。
在金钱的诱惑下,那司机完全没犹豫,将自己特意保存良好的视频拿了出来,还愿意出庭当证人。
听完靳鸩的讲述,闻牧之也没多问,只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虽然靳鸩不愿意提自己怎么找到证据的,但闻牧之也大概能猜到。
与张晓晨家联系那么紧密的事必然不会是从其他人那得来的。
并且这几家里过得最落魄的就是张家,张晓晨自然也比其他几个好拿捏。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找上张晓晨,只是还没动手段,靳鸩已经先动了。
挂断电话后,靳鸩用邮箱给他发了几个压缩文件。
闻牧之先将那已经有些坨了的面吃完,才起身回房间打开电脑接收文件。
*
在准备起诉的这些天,闻牧之每天都睡眠不足,几乎是每天都与律师叫刘到深夜。
也是因此,他不仅错过了元宵后的七夕节,也错过了很多通靳鸩的电话。
于是,在闻牧之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外面回来时,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靳鸩。
男人依然穿着一身黑,就连帽子也是黑的,周身像是缠绕着黑气,透着股阴沉哀怨的气息。
似乎是听到闻牧之的脚步声了,那抹看起来无比诡异的身影转过身,微微侧眸与他对视。
只是那目光仅在闻牧之身上停留了几秒就移开了,似乎并不在意来人。
想到自己这几天好像都没回对方消息,闻牧之有些愧疚地喊了对方一声。
然而靳鸩完全没反应,连头都没回。
好像是真生气了。
闻牧之有些无奈地走上前,抬手拉了下男人的衣袖,恰好注意到男人抿直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
于是他笑着直起身亲在了男人唇边,很轻的一下,但见到靳鸩眼底的郁色逐渐散去,他又亲了一下。
被亲了好几口的靳鸩也没再克制了,他扣住闻牧之的腰,抵在门上,带着些惩罚性地低头吻在了那很会挑逗的唇上。
似狂风骤雨般,闻牧之抓着男人的肩膀上的手指逐渐收拢,那定制的黑色西服被他下意识的动作揉乱,他感觉自己像是等待被探索的山洞,任由对方横冲直撞。
一场火热的吻结束,闻牧之只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他靠在门板上急促地呼吸着,目光顺着靳鸩的眼睛逐渐下移,看见了他脖子上的一片红色痕迹。
“这是什么?”
闻牧之抬手,指尖在那痕迹上略过,顿了几秒,强调道,“说实话。”
“被掐的。”靳鸩抿唇低着头回应。
闻牧之:“?”
被掐的?
这个回答在他意料之外,在他打算继续询问时,男人抽走了他手里的钥匙,抬手打开了门。
灯光亮起,两人一前一后地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旁的茶几上散落着很多白色的打印纸,都是他这些天整理材料时从中筛选掉的部分。
为了增大这个案子的成功几率,闻牧之针对他们又找了几个其他的案件配合在一起。
哪怕是最落魄的张晓晨都有传播□□物品牟利的罪名,其他几人也完全不例外。
两人聊了几句跟案件进展有关的话,只是越聊越不对劲,因为气氛早在不知名的情况下逐渐跑偏。
疲惫的灵魂在深夜里激情地碰撞,极致的放纵也仅仅是压抑太久的宣泄。
没人会不臣服于欲望。
靳鸩天没亮就离开了,只在桌上留了早餐和一枚u盘。
u盘里留存的是当年那些人带头霸凌的证据,那些他们自以为被销毁的监控录像,都存在里面。
而这里面被霸凌的主角,正是闻牧之。
闻牧之看着u盘监控里不断反抗挣扎的自己,眼角有了几分湿润。
当年的他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办法给母亲讨说法,也没办法让自己摆脱出那泥沼,最终在受尽折磨下选择了退学。
但似乎也并不是谁都会一直沉在泥沼里,他出来了,也想让那些将他往泥沼里踩的人送进去。
因此,明知道起诉翻案这些很艰难,他也毅然决然地去做了。
于是,在天亮时,他再次去了法院要求立案。
将证据以及一切所需证件都递交后,他才从法院里出来。
律师站在他的身边,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
“来一根,立案后还有场硬仗要打了。”
“谢谢。”
闻牧之抬手接过烟,站在树下借着律师的火点燃了烟。
有段时间没抽烟了,他看着烟雾在空中飞舞,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松了下来。
确实,立案只是开头,后面还有场硬仗要打,但他觉得这次一定能成功。
毕竟真相哪怕被埋得再久,也总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做了错事的人总该为此付出代价。
*
开庭当天,那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带着律师准时出席了,只有张晓晨到的最晚。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连带着一旁的律师也紧皱眉头,一副惨淡之相。
闻牧之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这几个人没一个无辜的,为了自己的一时快活,利用家里有权有势就作恶犯罪,还试图抹去罪名,苟活在世上,每一个都该死。
很快,庭审就开始了。
闻牧之按之前练过无数遍的预案开始陈述,吐字清晰,逻辑缜密,要求法庭对那几人进行重判。
随后就是被告的几人狡辩。
那几个没落败的家里都有些钱,请的律师也很有名气,所以为他们准备的答辩也并不差。
也不知是那几个少爷根本没将闻牧之放在眼里还是怎样,在举证环节他们也丝毫不惧,而他们的律师在证据呈现后已经开始在默默擦汗了。
闻牧之将自己搜寻到的所有与他们相关的证据都拿到了法庭上。
今天就算是没法让陈年旧事被判,他也不能让这几人安然无恙地离开这个法庭。
在确凿证据下,有一个人没顾律师的阻拦开口就骂他伪造证据。
闻牧之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张晓晨突然笑了。
“是不是伪造,你心里没点b数?”
那人闻言气的脸都红了。
“我操你妈的张晓晨,你有病是吧?想让大家都进去?”
张晓晨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像是认命了般地开口。
“法官,我认,这些事都是真的。”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十分沧桑。
“因为这些破事,老子家里破产了,被司机讹钱,下了海,什么都干了,他妈早就活不下去了。”
说到这,他抬起头看向那几个衣着光鲜的少爷们,一字一顿道,“你们,都该死!”
第56章 56
在张晓晨的诅咒下, 那几人也不再隐忍,而是当庭与他吵了起来。
场内瞬间就变得十分混乱,法官怒敲法锤维持秩序, 才继续往下走流程。
在场内安静后,张晓晨眸光复杂地看了闻牧之一眼, 继而低着头再次保持沉默。
随着时间推移, 展示出来的证据也越来越多,对面几人也不如最初那么淡定了。
就连他们的律师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尽管如此,这场跨越了多年的官司还是打了很久, 每个人的胸口都堵着一口气。
那几个衣食无忧多年的少爷,为了掩盖自己在巷子里做出的低劣事件, 去杀掉一个拍下视频的路人, 引导霸凌, 收小弟,混黑是一件都没少做, 件件都踩着法律的边缘。
为了能让他们绳之以法,这段时间闻牧之都没好好休息过, 将收集到的证据陈述出来时, 后面来旁听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庭审的过程对那几人来说是煎熬, 是往日丑恶被揭露出来被当众审判的难堪, 但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与他们律师逐渐萎靡的状态不同的是闻牧之的律师。
他越战越勇, 说的话也一句比一句有铿锵有力, 句句诘问都逼的对方律师开不了口。
庭审终于结束。
闻牧之走出法院的时候, 只觉得笼罩在头上的那层雾似乎散了许多。
云城终于迎来了春天。
因为这个案件, 他在云城待了将近半年, 从收集证据到整理证据,到跟着律师找地方翻案, 再到最终的立案成功走到现在的庭审。
每一步都很难,中途也有很多人劝他放弃,但他依然在坚持着。
尽管他母亲当年并没有因为那个案件判了死刑,但那个罪名却一直伴随着她惨死过世,而证人也仅仅因为拍下证据就被霸凌致死。
她们又何其无辜。
或许是因为当年这个案子轰动云城,所以很多当地人去旁听了庭审。
其中还有闻牧之特意邀请来的林正义。
原本他们都以为只是去看一场戏,却没想到这场戏的局中人也有他们自己。
当年他们对这位杀人的母亲从来没给过好脸色,碰见都只有诋毁谩骂,而现在他们才知道原委。
一个自我防卫的人被冤了那么多年,还被加害者的家属砍了头,死不瞑目。
论谁都不好受。
这种压在心头的愤怒在他们得知那几人的家里利用关系将孩子送来云城读书,是为了占他们省的大学录取名额就更加怒不可遏。
于是那几人出了法院门就被他们之前利用过的刁民给围堵了。
看着那被人群包围的几个人,闻牧之抬手拍了好几张照片。
随后他的目光移向树下坐在轮椅上的林正义。
两人目光对视几秒后,闻牧之勾唇笑了。
那看似十分和善的笑容背后却是,他笑意不减地询问旁边意气风发的律师。
“哥,教唆骚扰,恶意跟踪,组织涉黑等,能告吗?”
“妥妥的。”律师比了个OK,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要告他?”
“嗯,”闻牧之看了眼林正义局促的模样,收回目光,“反正他之前也没放过我。”
尽管林正义家世很凄惨,但那凄惨并不是闻书意造成的,而是他的父亲为了逞一时意气,自私地将孩子抛诸脑后造成的,一切的错误归根结底就是他们林家的。
而针对闻牧之的一系列恶行,也都是林正义的个人所为。
不查真相,凌驾于法律之上肆意妄为,遭到反噬也在情理之中。
林正义坐在轮椅里,整个人被树的阴影笼罩着,失去了往日的神色。
其实这些事他之前也调查过,确实有说是他们林家先去招惹的人家才有这下场,但他不信。
一个精神病患者凭什么就可以躲掉杀人偿命,这样的人能生出什么好东西?
所以他从父亲去世后就一直将闻牧之当作报复的对象,多年来恨意从未消失,反而越涨越猛。
直到走到今天。
从法院里出来的人有之前跟随他的兄弟,出门后对他只有破口大骂。
这些年他利用了不少人,或真心待他的,或同情他的,可是最终都沦为了他的报仇工具。
他报仇的计划还没成功,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那一瞬间就失去动力了。
他好像耗时几年让自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
庭审的结果还需要再等几个月才出来,闻牧之将林正义的事交给了律师,就回了江城。
虽说这几个月他提前跟粉丝们请了假,但直播频率降低也着实引起了粉丝们在后台狂敲。
所以他要准备复播了。
不过这段时间主播圈里唯一跟他有关系的可能就是目之所及的事了,他想先去处理一下这些事。
当时在目之所及助力周学长后,他就没怎么去关注圈子里的事了,但他兢兢业业的大粉将事情整理出来发给了他。
他睡前匆匆扫了一眼,看到目之所及的名字立即睁开眼去仔细看了。
大概就是目之所及砸了钱,所以周学长就上赶着去巴结,想要大佬护自己安宁,后面或许是被目之所及反将了一军,他自己发了条澄清视频出来。
澄清自己为了能火用了哪些手段,还将目之所及的打赏都退了回去,最后给所有网友道歉。
他发出来的澄清视频一直挂在他的视频置顶,而周学长这个账号再也没有更新的内容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态度突变,粉丝也不清楚。
但结合他在云城法院的状态,闻牧之断定是与那个案子有关。
看着许久没联系的目之所及,闻牧之第一次对这人产生了怀疑。
原因无他。
疑点有点多了。
首先就是性别方面,参加粉丝见面会的目之所及包裹得很严实,可以看得出是个女性,但周学长的多次描述中,这确切的是个男性。
一个人不会有两种性别,要么就是目之所及在上次粉丝见面会时骗了他,要么就是哄了周学长。
不管是骗哪一方,都有些可疑。
他一边吃着外卖,一边摁着手机给目之所及发去消息。
牧:这几天有空吗?
牧:我回江城了,刚好能见一面[跳舞小熊.jpg]
对方一如既往没回,闻牧之也没多等,毕竟作为小号,经常看不到消息也是很正常的。
于是他就顺手点进了朋友圈。
入目就是靳鸩总助发出来的一条公司新产品上架的宣传。
新产品是一款智能语音,叫陪伴恋人,为了适应高速发展的时代,产品是陪伴式的智能工具,可以选择场景与买家进行交流,能变换不同的声线,选用不同的身份与买家进行无障碍交流,也能作为陪伴打气的工具人。
这款智能工具会根据买家授权,自动收录买家的反应进行改良升级,使用次数越多就越贴合自己。
闻牧之翻看着宣传册里的示意图和介绍,顿时就对这个屏幕不大的陪伴智能工具起了兴趣。
第57章 57
宣传册看完, 闻牧之的外卖也吃完了,但目之所及依然没回复他的消息,他索性收拾了一下桌子, 准备开启直播。
也许是没提前发预告,一开始进来的人并不多, 都是在刷视频时刚好收到提示才点进来的。
见他开播, 那些抢占到前排的粉丝立即开启了狂欢,人均八九个问题在等着闻牧之。
闻牧之依然如往常般戴着面具,耐心地回答着粉丝们接二连三的问题, 还特意去开了几个与粉丝们连线的位置。
他直播与粉丝连线很少,所以刚摸索着开放了连线, 就有一批人在排队了连线了。
第一个连线的是闻牧之多年的老粉, 她兴奋地问身边的女生好几次。
“我连上了吗?我真的连上了吗?”女生在确认自己连上后, 还下意识地冒了一句。
“我嘞个男菩萨啊,我要让他腹肌开瓶盖还是娇喘啊啊啊啊!”
声音不大, 但闻牧之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他轻笑了一声,应道:“或许, 我只是男菩萨, 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啊啊啊啊啊, 我说我什么都没说你信吗?”女生屏幕特效猫猫脸在晃动着,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想糊弄过去。
“不信。”
闻牧之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等待回应。
“那行吧, 既然如此, 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女孩换了个恶魔特效, 黑色的嘴角上扬, 笑得十分有层次感。
“你放我们那么多次鸽子,今天你不是许愿池的王八也得是了, 不然的话,你的那些视频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各大广告栏里。”
话音落下,评论区一片喧哗,闻牧之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笑容就消失了。
对于这位老粉,她的财力闻牧之还是清楚的,毕竟曾自爆为追星花了几十万的人,根本不是差钱的主。
就是社死这种事,他并不想尝试。
毕竟那些视频,他其实都很难有勇气回看几遍,更别提放在广告位了,放完他估计也不用出门了。
“这…还是算了吧。”闻牧之在这位大小姐决定豪掷万金时出声阻止。
小姐姐心满意足的笑了。
“今天的闻风劳斯,是许愿池的王八,大家快冲啊啊啊!”
随后几个漂亮的特效出现在屏幕上,是这位小姐姐在兴奋之下砸出的几个城堡。
阔绰的小姐姐就此下线,炒热了气氛,同时也给后续的粉丝们打了个不好描述的样。
于是直播间的风格开始变得诡异,闻牧之的嘴角再也没扬起来过。
这些网友,平时都叫的老听,一连麦遮住脸就本性暴露。
一连好几个粉丝都要他穿背心做健身运动了,甚至还要求了相机的机位,主打一个与直播间的粉丝们有福同享。
有些粉丝出于对上次私密视频的打击报复,还要求他在擦边动作之后,用字正腔圆的伦敦腔念英文。
“停,”闻牧之紧急暂停她们那些危险的想法,“禁止公报私仇!”
连麦的女生反应极快:“闻风劳斯你怎么能这么恶意揣测我们,我们只是合理提议啦。”
“所以,”闻牧之看向镜头,乌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微微喘着气,“你的合理提议就突然与我发给你们的视频重合了?”
“是呢,好巧哦。”女孩笑得十分狡黠。
闻牧之面无表情。
他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去脑袋上冒出的汗,然后侧过身,调整了顶光,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缓缓解开几粒扣子,在背光下可以看到他的手钻进了衣领中。
还没等到下步动作,粉丝们就听见来自闻牧之字正腔圆的英文。
“Explore in探进,explore探讨,探索。”
短短的一分钟,引来了评论区一片问号。
而闻牧之趁着这个间隙,直截了当地关了粉丝的连麦,还被粉丝嘲笑玩不起。
看着评论区一个比一个狂野发言没被禁言,闻牧之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没料到这一眼就让直播间的网友起了八卦之心。
【哟,笑这么甜,跟女朋友?】
【你小子,第二次看手机了!手机重要我们重要?】
【好家伙,没有任何可比性,他在等我回去呢[害羞]】
【又痴傻一个,治好了也都是流口水的。】
【恕我直言,我们什么关系,给我们看一眼怎么了?】
……
网友的脑补总是格外出奇的,闻牧之扫了几眼消息之后再看屏幕,才发现网友把他孩子名字也想好了。
闻牧之:……
直播间随着时间拉长,进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俗称人心齐泰山移。
他们扒完新瓜,又开始扒闻牧之的陈年老瓜了。
上次在云城火车站的照片再次重出江湖,大多数人都在好奇坐在行李箱拿笑得不值钱的人是不是他。
看着被迫挡脸的自己,闻牧之脚趾蜷缩了几分,刚准备与网友们嘴硬一波。
结果当代网友们的眼睛非常毒辣,根据图片找出了无数破绽。
最终他们盖棺定论。
这人就是他们追的主播闻风。
一直保持沉默的闻牧之在他们正猜测的热火朝天时迅速开口:“好了,今天的直播到底结束,我们下次再会。”
直播结束,主播溜得比谁都快。
一群正聊得火热的网友似乎才反应过来,立即跑来私信他,红点数字不断增加,直到99+。
看着那还在增加的私信,闻牧之脚趾又蜷缩了起来。
他想过自己可能哪天会走在街上被网友们扒出来,却没想过用这种方式。
发来的每一条私信都让他想穿越回到当天,阻止那一身牛劲的小靳同学。
就在准备退出软件时,他看见了一条最新的私信。
朝晖科技:来晚了,抱歉。
闻牧之手指一顿:??
什么来晚了?
没上朝晖科技广告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没回,对方又发来了一个颜文字。
朝晖科技: (^▽^)
闻牧之缓缓打了个问号过去。
这次对方没回了,但闻牧之脑海里却思绪万千了。
靳鸩公司这操作是什么意思?
一时没想通,他用工作账号对朝晖科技的联系方发起了问询。
对方几乎秒回。
朝晖:朝晖科技这个账号一直是靳总在用呢,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闻牧之大脑飞速运转,回复了一句没事了就退出了聊天框。
看着平台上朝晖科技发来的消息,闻牧之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
顿时一瞬间无数信息在他脑子里散开,汇聚,然后最终重新组合到一起。
靳鸩用公司账号莫名其妙发来的消息,江怡有关开会社死的吐槽,他以闻风签约到靳鸩的公司。
闻牧之眯了下眼睛。
他拍摄的视频里有很多展露身材的,尽管没露脸,但很熟的人想要认出来并不难。
难怪当时他穿着奇怪给靳鸩开门,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闻牧之面无表情地抬手给江怡发去了消息。
-靳鸩还在公司加班吗?
江怡回消息的速度一如以往的快。
她趁乱拍了个视频发了过来。
江总助:在应酬。
江总助:他喝了点酒。
闻牧之勾唇,点了个表情发了过去。
紧接着,他就给靳鸩打去了电话,在对方将电话接通的瞬间挂断。
最后他在微信里给靳鸩留了两条消息。
-我在家了
-等你
他发了个暗示性很强的表情图,就起身去了浴室。
*
因为喝了点酒脑子有些发昏的靳鸩在注意到自己用错账号时,愣了足足有一分钟。
脑子飞快运转不起来,他给小费让服务员给他上了一碗醒酒汤。
刚才促进新品的销售合作渠道,他跟几个老总连喝了几杯酒。
靳鸩抬手推拒了再次递来的酒杯,将服务员送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就开始闭目养神。
然而,一通电话让他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可是刚接通,对方就挂断了。
靳鸩看着接通几秒的电话,眼底鲜少地出现了迷茫。
很快,对面发来了消息。
那具有暗示性的消息让他蹭地站了起来,一旁的老总被他吓得假发都歪了。
一桌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靳鸩神智逐渐回笼,他站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又坐了回去。
只不过,他现在心思已经全然不在酒桌上了,一心只想着快点结束。
而另一边的闻牧之则是闭着眼睛在浴室泡澡,将整个人都浸泡在温热的水流中。
浴池里他撒了些特殊的料,使得整缸水呈现玫红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打断他闭目养神的,正是门外凌乱焦急的门铃声。
他不紧不慢地从浴缸里站起来,取下架子上的干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才光着脚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未干的水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淌,在地上留下一串水印。
浴巾下未着寸缕,皮肤更是被水熏的发红,呈现诱人之色。
此时,在他房门口敲门的。
正是他那一身破绽的小邻居。
于是他抬手缓缓打开门,与那依然穿着一身黑的男人对视。
他懒散地倚靠在门框上,挑眉看着男人,眼尾还带着几分艳丽的红,故意出声调笑。
“小哥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面前被称为小哥哥的男人正垂眸盯着他,额前微长的碎发挡住了他眸底的暗潮涌动,看上去格外阴鸷冷漠,但出口的话却无比直白。
“来干//你。”
“可以吗?”
闻牧之气笑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又直白又有礼貌的?
但男人的直白对他一向受用,闻牧之抬手抓住他的领带,将人拉近自己。
近距离对视,闻牧之低笑了一声,语气暧昧,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想干//我,没问题。”
“只是我还不清楚,应该叫你什么。”
闻牧之攥着靳鸩领带的手逐渐往上,骨节抵在他的喉结上,笑道。
“是该叫小朋友。”
“还是小邻居。”
“还是…目之所及?”
第58章 58
话音刚落, 闻牧之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指骨随着靳鸩喉结滑动的频率无声地移动着。
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指尖开始微微发麻,但他的神情却丝毫没有半分变化。
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黑色领带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随着他的力道一点点收紧在手心里,连带着对方的头也随之低了下来。
闻牧之没再加重力道, 只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看着靳鸩, 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已经知道了?”
靳鸩略带艰涩的回答进一步验证了他的猜想。
闻牧之松了些手劲,手指缓缓上移, 落在男人的薄唇上,指腹从那浅色的唇瓣上擦过, 刻意压低的嗓音就这么传入靳鸩的耳中。
“本来只是猜测, 想诈你一下。”
他轻笑了一声, 眼尾的红似乎更秾艳了,落在靳鸩眼底更是极致的勾引。
“没想到你自己认了。”
靳鸩的目光从那抹红缓缓下移, 落在那形状饱满的唇上,眸光逐渐变得晦暗。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暧昧的因子几乎无处遁形, 闻牧之也清楚地看见了靳鸩眸光的变化。
“嗯。”靳鸩的嗓音有些哑, “我是目之所及。”
“让我想想。”闻牧之的手依然没松开领带, 只是将缠绕在手腕上的一点点松开, 手指搭在男人的衬衣领口。
在靳鸩愈发幽暗的目光中, 闻牧之将手搭在他第一颗扣子上, 看着他的眼睛, 缓缓解开, 并且故意用着低缓的调子调笑道。
“粉丝们都说目之所及是个富婆小姐姐。”
“而且上次参加粉丝见面会的目之所及也是个小姐姐,怎么最后变成靳总了呢?”
上扬的尾调带着勾人的意味, 在说着的时候,他已经抬手解开了三个扣子了。
男人精壮的胸膛就这样展露在门口的灯光下,层次分明的肌肉若隐若现,带着蓬勃的力量,让人想要单手将那衬衫撕碎。
但闻牧之没有这种暴虐的想法,他只喜欢慢慢挑逗,将一个一贯冷静自持的人逼到发疯,逼到将自己的本性露出来。
他想要看到的是这人在他面前彻底失控,丢掉那一切的隔阂,一起从激烈逐渐走向平淡。
靳鸩显然被撩过了头,尤其是他感觉到闻牧之微微抬起的膝盖,恰好又刻意地抵在他的小腹处。
暧昧又极具有暗示。
靳鸩自诩从来不是个自控力超强的人,尤其在面对闻牧之。
此刻他的理智已经全线崩盘,他甚至也没给闻牧之下一步撩拨动作的时间,毫不犹豫地弯下身,单手环住闻牧之双腿,直接将人抗在了肩头。
“既然哥想知道,那就亲自探索吧。”
随着“砰”的一声落下,门被从里面关上了,外面再度陷入黑暗。
看状况,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闻牧之从来没见过靳鸩这幅样子,就像是将往日里藏起的模样一一展露出来了,像是换了个人。
他被丢进了沙发里,只见男人动作极快地将自己的上衣脱下,就靠了过来。
闻牧之只裹着浴巾,里面什么都没穿,在男人的手指探进浴袍时,他微微支起身,吻上了男人的薄唇。
不知道是触到了靳鸩什么开关,他瞬间就切换到了狂暴模式,接吻如同进修过一般娴熟热切,像是要将闻牧之整个都吞噬。
但与之前的吻不同。
这次的吻虽然热烈如疾风骤雨,却让他感觉十分舒服,似乎每个感官都被打开了,享受着他的吻。
一吻结束,闻牧之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浴巾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一场更大的风波即将来袭。
闻牧之没想到,这样的寡淡沉郁的男人竟然能有这么恶劣,不仅丝毫不肯放过他,还逼着他出声。
尽管音调总是发声改变,男人也乐此不疲。
非但如此,靳鸩还很喜欢在他失神的时候,在他的耳边用那性感的嗓音低声喊着。
“哥。”
“闻老师。”
“闻风哥哥。”
“声音可以再大点吗?”
“叫我名字。”
闻牧之红着眼睛,转头与男人对视,压抑着不断变调的声音喊着。
“靳鸩”
“靳鸩”
靳鸩勾唇应了几声,看着逐渐陷入情*的闻牧之,微微弯下身,恶劣地在他耳垂处咬了一下,继续进行着更过分的要求。
就在这个平常的夜晚,21层的灯一夜都没关。
狂风骤雨未歇,牧之亦未寝。
闻牧之意识逐渐涣散,只记得男人将他翻过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那低哑的嗓音落在他的耳畔,清晰到令他难以遗忘。
“哥,还跑吗?”
“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否则…”
否则之后的话,闻牧之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但他清楚的知道。
这次自己应该是栽了,不会再跑了。
逃离云城时他对这人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想到当年自己带着学习的孩子,现在却将他摁着*到说不出话来。
*
第二天醒来时,闻牧之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连手指都不想动。
一个癫狂的夜晚必然是有人需要买单的,比如他自己。
他并没起来,就以诡异的姿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手机他不太想看,毕竟昨天他才被人在直播里扒了,还不晓得会被扒出多少东西。
现在的网友侦查能力太强了,动不动就能从犄角旮旯里挖出一两件说出来都让人社死的黑历史,或者是隐埋许久的秘密。
解决问题很难,但逃避问题非常简单。
在他打算闭上眼睛再睡一觉时,靳鸩就抬手打开了他的房门。
食物的香气随着男人进门传了进来,闻牧之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
靳鸩拿了个托盘进来,托盘里面放着一个陶瓷碗装着汤,还放着清炒的小菜和一份面条,十分丰盛。
肉汤的香味着实勾人,闻牧之在美食的诱惑下缓缓撑着身体想坐起来。
但他忘记了。
昨夜饱受摧残,他经不起。
于是在他一声低呼,靳鸩立即放下手里的托盘,将靠枕垫下去,才将人扶起来。
闻牧之第一次没张口调笑,一是因为着实没力气了,二则是,他才饱受摧残,不想再来几次了。
于是在靳鸩的全自动服务下,他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那炖得十分入味的莲藕排骨汤,配上那碗筋道的面,让闻牧之食欲大开。
这几样菜式除了清淡了点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知道靳鸩的用意,闻牧之将托盘上的东西都扫荡一空。
昨晚体力消耗实在太大,胃里早就空空如也,但一直在昏睡没能补充能量。
将碗放下时,闻牧之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好像自从遇到了靳鸩后,他就没怎么做过饭了,一直都是靳鸩在做。
之前每次做饭都整得味道一般,他就连拍视频也只敢拍些小零食的制作方法,总之就是什么简单做什么,尽全力做得好看能吃就行了。
但自从吃了靳鸩做的饭后,他好像也开始变得有些挑了,在云城打官司的那段时间,他一直食不下咽,自己做的不好吃,外面买的太油。
不知不觉间,他的胃口竟然被养刁了。
靳鸩趁他在胡思乱想时,将碗筷收拾了一下放进了托盘里,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表情十分严肃,像是做错事要检讨的小学生。
闻牧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了,靳小朋友?”
“要坦白从宽?”
靳鸩点了点头垂下眼,模样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他低声道:“之前提过的,我跟踪你,是在你去打工的第二年,当时我还在上课,所以只敢找人在后面帮我跟着你。”
“其实也是当时林家的人想要找你寻仇,我不想让你被他家害了。”
“所以最开始帮我打架的那批人,也是你找来的?”闻牧之沉默了几秒,才出声问道。
“嗯,家里后来破产了,所以他们后来就没跟了,我当时已经上了大学,就腾了点时间出来。”靳鸩说完这句,抬头看了闻牧之一眼。
闻牧之似笑非笑:“腾时间出来,亲自跟踪?”
靳鸩抿了抿唇,没抬眼与他对视。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靳鸩很老实地将自己这些年做的事都讲述了一遍,虽然语言很精练,但他一说,闻牧之就能联想到是什么。
虽然他确实很反感别人跟踪他,但靳鸩所谓的跟踪,帮他避开了很多麻烦。
比如之前林家的找人故意追尾他,被另一辆车别停,他本以为是林家那边的人车技不好,却没想到是靳鸩故意为之。
他也没想到那么一个沉默寡言,性子看起来有点阴郁的靳鸩私下里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讲完后,靳鸩就拿着托盘走了出去,给他留下了个人空间。
刚才靳鸩描述的时候,闻牧之还没注意到,现在理起来他才发现,现在才21岁的靳鸩,当时年纪更小。
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家里破产,从小被认定为自闭症的他进入了普通学校,明明已经一无所有,却靠着自己一步步地走到现在的位置。
他离开七年了,而这几年里,他曾教过的小孩凭着自己的毅力一点点地爬出来,毅然决然地站在他后面,逐渐成长成现在的模样。
不知怎地,闻牧之觉得心口有些发热,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口狂跳着。
就在他准备下床时,门再次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靳鸩看起来十分不自在。
闻牧之一看就察觉他表情不对,但也没去戳破他。
只见靳鸩唇角带笑,将身后的一大捧花拿了出来。
见闻牧之接过话后,他将早已构思了许久的煽情话说了出来。
闻牧之安静地听他讲着,眼底多了几分狡黠。
“哥,能正式做我男朋友吗?”
闻牧之抬手对着他勾了勾。
等到人凑近,他才笑着开口道:“靳总,做你的男朋友是不是还少个流程啊?”
见到靳鸩茫然的模样,闻牧之有些无奈地出声提醒。
“追求的过程。”
“好,我愿意重新追求你,”靳鸩话音顿了几秒,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只是,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见靳鸩耳尖泛红的模样,闻牧之有些好笑地逗他。
“当然是炮//友啊,怎么了?”
第59章 正文完
或许是被这两字刺激到了, 靳鸩抿唇,眸光淡了几分,坐在床边一声不吭。
整个像是闹别扭的小孩。
闻牧之觉得有些好笑, 抬手轻轻扯了下男人的衣角,只得到了对方一句令人发酸的话。
“既然只是炮//友, 那床下还是得保持距离。”
看着他别扭的神情, 闻牧之眸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向来是个不吝啬主动的人,直接抬手就抓住了男人衣领, 吻上了那殷红的唇瓣。
舌尖轻轻在唇缝间扫过,闻牧之适时地退了回去, 见到靳鸩似有些意犹未尽的神情, 笑着问道。
“那我不保持距离呢?”
靳鸩静静看着他, 没接话,但唇角的笑意已是在默认中极尽纵容了。
一整夜的闹腾换来闻牧之卧床一天, 他以各种姿势躺着刷手机,刷累了就睡觉, 一天下来零零碎碎的, 竟也睡了十几小时。
于是, 在晚上九点醒来后, 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深夜没睡的人脑子里总是会突然想到一些自己平时里没注意的细节。
比如他刷到粉丝留言提到见面会的事, 他就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见面会上见到的目之所及。
之前对目之所及的印象就是来源于网友们常喊他小富婆, 他也没出来解释,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个女生。
所以那次粉丝见面会他看见女版的目之所及时也并没觉得惊讶。
但既然目之所及是靳鸩, 那上次见到的目之所及又是谁呢?
闻牧之趴着往上翻看着活动照片, 找寻着“目之所及”的身影。
在翻了有十几张目之所及的照片后,他终于在有些混乱的记忆中抠到了这抹熟悉的身影本人。
万能打工人—靳鸩的总助江怡。
闻牧之抬手, 点开了与江怡的对话框,开始打字确认自己的猜想。
江怡今晚没加班,正躺在床上与秦朝暮打着视频电话。
收到闻牧之的消息时,她如临大敌般地坐了起来。
“卧槽,朝暮姐,靳总的暗恋对象给我发消息了。”
电话对面的秦朝暮比她还激动。
“发什么了,给我说说呗!”
江怡缓缓坐直身子,点开聊天框去查看消息。
目光匆匆扫过,她沉默了几秒后出声问道。
“靳总发出去的钱,应该不会回收吧?”
“什么钱?”秦朝暮显然已经进入了吃瓜状态,“他让你做什么了?”
江怡苦着脸,“就是上次见面会的事。”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屏幕对面的秦朝暮,“诶不对,朝暮姐!”
看着秦朝暮有些闪躲的目光,江怡有些气愤地开口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们俩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面对江怡的控诉,秦朝暮显然只是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语气却依然不紧不慢。
“就算我告诉你了,那十万你确定不愿意赚?”
江怡:……
气势瞬间掉到了膝盖处。
是哈,谁会跟钱过不去。
只是…
她要怎么回闻牧之?
她也是才不久知道两人是同一个人,震惊之余她悄摸把与闻风有关的所有内容都刷完了。
之前她只是知道靳鸩爱看一个男菩萨主播,而且这个男主播还跟他们公司签了合作,当时只出于好奇刷了一些剪辑视频。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看似十分平常的事情表面下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瓜。
于是吃了正瓜的她,刷起来就更带劲了,就连同人文她也没放过,主打一个刺激。
虽然但是…这也不能舞到正主面前去吧。
所以…她到底应该怎么回?
思虑再三,她毫不犹豫地将靳鸩给卖了。
于是闻牧之不仅得知了靳鸩用钱收买江怡扮目之所及,还得知了靳鸩很多不为人知的八卦。
一个看似刀枪不入的年轻领导,私下里因为对感情一窍不通而闹了许多笑话,他的办公室内还有偷买来的恋爱秘籍,甚至还会向已婚的秦朝暮她们请教,如何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江怡一口气讲了许多靳鸩的糗事,也不知是为了上班党的泄愤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就是说完后她爽了。
只是不知道明天的她是否还能见到后天的太阳。
不过靳鸩这些事全公司都知道,就算她不说,也早晚会传到闻牧之的耳朵里的。
所以,她只是个八卦信息的加工者。
江怡满心安慰地继续同秦朝暮聊八卦去了。
闻牧之认真地将她发来的消息一条条地看完,心底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靳鸩一直都暗恋他,只是没想到这人在背后也做了不少傻事,而每件傻事他都能对应上时间。
那时刚去大学时,他开始做直播,目之所及就出现在直播间了,那钱多不爱说话的人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时他担心是未成年乱花钱,曾经加了好友想要退钱,结果对方明确表示自己成年了,并且是自愿赠与不会要回。
后来的每次直播和视频底下都会有这个人出现,一直到温廷礼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那段时间目之所及与他互动的频率逐渐降低了,似乎有了要淡出这个圈子的意思,也恰好对应了江怡提到的靳鸩疑似失恋。
那人疑似失恋而每天把自己困在公司里加班,硬是卷到整个大楼里只有他一个,最后把自己熬去了医院。
后来他就开始着手去查某院的心理医生,开始请教怎么去给喜欢的人留下好印象。
看到那么多往事浓缩而成的短短几行字,闻牧之感觉心口处在一点点地发麻,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虽然靳鸩一直都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这人在行动上却没有半点疏忽,哪怕是被称为疑似失恋的时期。
一直以来,靳鸩一直都在暗处默默关注和保护他,就算他们重逢后被认为是跟踪狂也没放弃。
大概是白天睡够了,闻牧之看完这些后就更睡不着了,他开始清醒地整理着那些看似已经过去的往事,寻找着被他忽视的蛛丝马迹。
大概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靳鸩才穿着睡衣从外面进来。
他刚开完最后一个会议,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但在看见躺在床上等他的闻牧之,眸光亮了起来,疲惫顿时一扫而空,他快走了几步在床边坐下。
“怎么还没睡?”
“睡了一天,不是很困。”闻牧之将手里的书放到另一侧的床头柜上,笑着问,“忙完了?”
“嗯,刚开完会。”靳鸩将眼镜摘下放去了一边,伸手搂住闻牧之的肩膀。
在衣料摩擦声中,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闻牧之感受着脖颈间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低笑着喊道。
“靳鸩。”
“嗯?”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让闻牧之能清晰地感觉到脖颈间的热气。
这种感觉,他很喜欢。
“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闻牧之轻声问。
靳鸩似乎思考了一会才出声回应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以前只是很朦胧的好感,在后来不知不觉里,不断想要靠近你,想留在你身边。”
他垂眼看着闻牧之那一截形状漂亮的锁骨,“只是我…”
他的嗓音有些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自己的想法。
闻牧之抬起手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拍着,心口处似有一股暖流经过。
靳鸩表述不出来,但此刻的他已经懂了,不需要用苍白的语言去描述了。
靳鸩想说的,应该就是他想要留在自己身边,但因为一直以来都站在暗处,不敢站出来。
两人在大床上紧紧相拥着,没有多余的言语和解释,他们都已然明了了对方的心思。
他在靳鸩年少时带去了光亮和欢乐,靳鸩一直在暗中保护照顾他。
七年一晃而过,他们错过了彼此时光里的七年,却又参与着对方的七年。
*
闻牧之收拾了下自己,再次打开了直播。
这次他并没有遮住自己的脸。
因为已经被粉丝们扒光了。
之前直播间那些人顺藤摸瓜扒到了很多他的图片,大多数都是在捐款完后被要求合影时拍的照片。
因为这些年他做直播赚了些钱,就开始将自己的大笔资金投入到做慈善中,他的经历已经很坎坷了,不想看到有更多像他一样的人。
合影照片流出,他基本已经在大众面前露脸了,再加上之前的那些事已经处理完了,所以也似乎没有遮住脸的必要了。
于是,他大方地将直播的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
当那张脸出现在屏幕里时,评论区的网友们刷评的速度更快了,闻牧之根本来不及看到相关问题回答。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刷慢点,快了我都看不见,看不见的问题我可就都不回了哈。”
话音落下,评论滑动速度却依然没减缓,大家似乎都很兴奋。
确实,常年不露脸的博主突然露脸了,而且还长得很不错,与平时视频风格完全对上了,叫任何人来都无法不激动。
想当时她们被自称对家的周学长已经网友压着的时候,多是被攻击主播长相的,她们都憋着一股气,在这时郁气完全消散了。
“主播长着这张脸之前为什么不露呢?是害羞吗?”闻牧之在缭乱的评论中念了一个,开口回道,“之前不是提过吗?我不是颜值主播,所以不是害羞,是为了贴合我拍摄的主题。”
因为评论区刷的太快了,有的人开始投礼物发留言。
【星星砸了一捧玫瑰:我去!这么久了,能等到闻风劳斯继续更新吗!我之前视频都盘包浆了!】
【喝点敌敌畏砸了一根棒棒糖:我要看你露脸拍摄啊啊啊啊啊啊!我可太吃这一款了!!!】
【不许偷吃我的粮砸了一盒糖果:我要看乳夹斯哈斯哈!我还要看***!】
【目之所及砸了水晶城堡×5:[撑脸看]】
……
评论区滚动速度又开始加快了,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闻牧之看了眼手机上靳鸩发来的消息,眼底的笑意根本就藏不住。
靳鸩:她们都只是喜欢你的身体。
这男人现在说话是越来越酸了,又酸又有点好笑,那股子反差劲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让这人更出格点。
闻牧之扬眉笑了笑,低头回了一句。
那你呢?
对方几乎秒回。
靳鸩:我喜欢你的全部。
在此之后,对方又随了一句。
靳鸩:今晚可以试试家里那对手铐吗?
靳鸩:我应该多发挥一下作为炮//友的工作精神。
闻牧之在抽奖的过程中看了眼手机,评论区毫不留情地开启了嘲讽模式。
【这是谈恋爱了?啧啧,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我猜猜,是不是目之所及我就问?】
【我靠,我靠,他绝对恋爱了!你看他脖子上那个,不是草莓是啥!】
【还笑,这笑不是谈恋爱就见鬼了!他工作时间谈恋爱!!!我不允许!![发疯]】
……
在她们成串的猜疑声中,闻牧之笑着抬眼看向镜头,认真回应道。
“抱歉,刚才回了消息,五分钟后我发1000个红包补偿一下大家。”
“至于大家说的,我确实是有对象了,不用猜了。”
一瞬间,评论区越刷越快,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也在不断地震动着。
似在宣告着一切开始,也在宣告着什么结束。
他迈出了一大步,而这一步,迈向了两个人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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