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赶紧翻翻沈轻帆的朋友圈洗眼睛,他翻看得认真,像在审阅一份文件,绝不漏过任何一条。 朋友圈里的内容很无聊,不是转发这个励志视频就是那个试图鼓舞人心的文章。,一看就是学校布置的政治任务。这个微信号里唯一有他象征性的东西,就是那个青山绿水风的头像。 顾时雨把他爹的微信头像从茫茫人海里拉出来,做对比。 是他与时代脱节了?现在27岁和50岁已经没有年龄跨度了? 最后他得出结论:沈轻帆背着他当爹了。 所以他问:你结婚了?有儿子了? 正喝水的沈轻帆看到消息的时候被呛了一口,他不知道顾时雨抽什么风。 座位对面的闻春祺连忙给他递纸巾:“沈老师没事儿吧?” “没,谢谢了。”沈轻帆接过纸巾,一旁的手机开始不安分地震动。 一看来电人,他果断挂掉,在微信聊天框里发出两字:干嘛。 对方秒回。 -你不是在嘛,怎么不回我? -在忙。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结婚了? -没结。 -那你的头像怎么和我爹的差不多。 -滚。 收到“滚”字的顾时雨微乎其微地松了口气:好险,差点就要做小三了。 * 这家叫“失眠Q大”的中餐厅名字取得槽点十足,但味道格调不错,性价比高,离学校近。附近的学生们自然选择性忽略了这个古早青春伤痛味儿十足的名字,今天周三来光顾的人也不少。 顾时雨快步穿过聒噪的大厅,推开包厢的门,在与里面的人对视一秒后,喜上眉梢,“沈老师,你还近视?” 正看菜单的沈轻帆,驾着一副金丝眼镜,平添几分禁欲。但那张明珠生晕的脸,表情并不好看,如五雷轰顶。 “你们认识?”闻春祺一拍桌子震惊道。 简单几句带过今天的巧遇后,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那还挺巧的。” 这声音听起来冷冷的,是坐在闻春祺旁边的男人说的,他肤色古白,面相阴柔。若说沈轻帆的皮肤白是光洁通透,那么这人就是毫无血色的苍白。这人就是闻春祺常挂嘴边的哥哥——解繁云。 他俩是一起长大的邻居,相差四岁,经常黏在一块儿。久而久之,顾时雨也对这人的印象也仅限于脸熟,大概就是大街上遇到也不会打招呼的那类。 今天算是印象加深了,因为解繁云看向他的眼神并不友善。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顾时雨反问。 闻春祺挠了挠脸,结结巴巴“就”了几个来回后,解繁云接了话。 原是解、沈两家的长辈交好,闻春祺又常常跟在哥哥屁股后面,三人的关系自然不错。 “可是沈老师不是Q市的啊?”不知这两人在隐瞒什么,顾时雨问道,“哪里有长辈?”以前沈轻帆提过,不是本地人这事。况且他当时念大学还是租的房子。顾时雨以前还去过那,一室一厅,装两个人都很拥挤。 空气静止两秒后。 “是我妈妈的母家,在这里。”沈轻帆回答。 顾时雨一个“那”字刚问出口,来上菜的服务员打断对话。他见沈轻帆的长睫微颤,闻春祺脸皱成一团,紧张犹如被课上抽问的的模样,只有解繁云神色淡漠依旧。 一顿饭四人各怀心事,吃得沉默。顾时雨仍不忘给身边的人用公筷夹菜,他习惯如人,一桌子菜里雨露均沾,来者不拒,不说喜欢也不说讨厌。 餐桌上了解对方的喜好是熟识的象征,但他和沈轻帆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象征。这让他感到陌生。 顾时雨讨厌这样的陌生感。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好像从未走近过这人。不知道沈轻帆喜欢的食物,也不知道沈轻帆的家庭经历。他总觉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类的词汇是乔装,是沈轻帆想要外人所看到的而非真实。顾时雨想看到真正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那人就是一个精心包装的礼品盒,他拆掉外壳,发现里面却是另一个礼品盒。无论他如何抽丝剥茧,礼品盒依旧戴着精美的面具。 于是他坚持不懈,终于凿出一个小洞。“啪嗒”一声,里面蹦出一个会斗嘴生气的沈轻帆,尽管对他龇牙咧嘴,但顾时雨开心地笑了,因为这个小人有血有肉,终于不是那个精致但沉寂的礼品盒了。 饭局过后,闻春祺屁颠屁颠跟着解繁云回家。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道,剩余两人面面相觑。
第四章 好巧(二) 沈轻帆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顾时雨跟上他。 沈轻帆吐出两个字:“回家。” “我也要。” 沈轻帆顿住脚步,剜了他一眼。 对方理所当然,“你不是要回教师宿舍么?我回寝室,顺路。” 教师宿舍也在学校里面,不过顾时雨猜错了。沈轻帆漠然道:“我不住教师宿舍。” 说完他继续向前走,走到一辆车面前拉开车门。顾时雨哪里肯放过任何机会,一溜烟儿似的跟着钻进车里。沈轻帆刚坐下,就见副驾驶位上一个青年正笑着等他,安全带都系好了。 青年厚脸皮请求道:“沈老师送送学生。” 人都已经整装待发,还请求?沈轻帆选择无视,继续手上的动作,戴好眼镜启动汽车,调高广播音量,一手抚上方向盘一手找导航。 顾时雨饶有兴趣地看着屏幕上的“目的地:Q大”,又有一瞬间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变,就跟五年前一样,沈轻帆还是会将就他。 车内暖黄的灯光氤氲在那人白皙的皮肤上,透出晶莹剔透的光泽,宛如安静沉睡在博物馆中的一块美玉。 一切都与记忆重迭,但他们之间的接触,就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顾时雨脑海里暮然闪过饭桌上的场景。 他抿紧嘴唇,伸手关掉担任“第三者”角色的广播,车内瞬间安静。 “沈老师,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不可以。” 沈轻帆没抬眼,几乎是脱口而出。 顾时雨习以为常:“好,那我问了。” 沈轻帆:“......” “第一个问题你喜欢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爱吃的。” “那你讨厌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讨厌的。” 顾时雨眸子一沉,一字一顿认真道:“沈老师要再不好好回答我今晚就跟你回家,直到你认真对待我的问题为止。”他的眉眼凛冽,似是结了一层霜。 沈轻帆蹙眉道 :“我要开车。” 对方毫不犹豫:“换我来开。” 沈轻帆无言,此人五年空长脸皮去了,简直厚到炉火纯青的程度。 顾时雨自然当他默认,神色又变得开朗起来,微笑道:“那下一个问题。” “你喜欢花吗?” “还好。” 顾时雨提醒道:“沈老师。” 虽然以上回答确是如实所说,但沈轻帆不想继续纠缠,佯装思考一番,给出答案:“喜欢。” 顾时雨似是满意点头,继续道:“什么花?” 沈轻帆抿嘴沉吟:“只要是花都喜欢。” 顾时雨点开手机里的备忘录,手指飞快地输入。沈轻帆在余光中瞥到他的动作,眸光暗沉,面色不虞。 车里与车外被铁皮切割成两个世界。九点半的公路,车流络绎,尾灯闪烁,一条血红的银河向无边的黑夜绵延伸去。 香槟金的车辆被拥堵在这红河之中,车外东起西落的鸣笛声,一声不落地传进气氛沉闷的车里。 顾时雨的目光停留在沈轻帆轻轻咬住的下唇,唇瓣被咬的嫣红,在雪白的皮肤上绽开了一朵花,如同茫茫雪地上盛开 的红梅。 “你在想什么?”这人一纠结就会这样。 沈轻帆松开唇齿。此时堵塞的车流终于开始松动,后方响起催促的鸣笛,他松开手剎,淡淡道:“这也要告诉你?” 安静的空气,随着车辆的提速,逐渐变成阻挡车身前进,用力拍打在车窗上的风。 又来了,顾时雨想。沈轻帆又开始修补那个精美包装上的缺口。不断变化的路况倒映在顾时雨的瞳孔里,如同晦暗不明的心情。他的理智被撕出一个缺口。 “最后一个问题,”他缓缓开口,重新将视线定格在那张不太愉快的脸上,嗓音低沉,“那天晚上我吻你,你是醒着的吧?” 沈轻帆会察言观色,不代表顾时雨不会。他注意到那人已经泛白的指关节。 陡然,一个急剎。 “到了。”沈轻帆平视前方,神色冷峻,嗓音清冽。 “沈轻帆。”这是顾时雨第一次在他面前叫他的名字。 “下车,”沈轻帆的声音在颤抖,“别让我说第二次。” 顾时雨不甘,质问道:“躲了我五年,你不累吗?” “那我说知道又怎样?”沈轻帆将目光移上那张满脸不甘的脸,“我今天就明确告诉你,就算我说我知道,我们之间的 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不信。”顾时雨此时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盯穿,他们就这样两两对视,谁也不让步似的。 沈轻帆冷漠地直视他:“你不信也没有办法,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对你都没有多余的情感。以后,也不会有。” 半晌,车外又响起几声不太友好的鸣笛,顾时雨喃喃道: “我不会放弃的。” 失而复得的人,不会想再次回到浓烈而无望的思念里辗转反侧。 他停留在原地,目送那辆车离开,扬起毫不留情的尘土。
第五章 上课 沈轻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眼底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他掀开堆满毛绒玩具的被子,打着哈欠满屋子旋了一圈,顺手关掉照明整晚的灯。床头柜上赫然摆着好几瓶一模一样的褪黑素,一瓶拆过的,和一堆没拆封的,就像在那里随时准备待命。 长腿刚迈进办公室的门坎,就见他工位上大摇大摆地放着一束鲜艳火红的玫瑰花。如果这花有动作,那它一定得意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和送花的人一样。 花束里有一张卡片。画面精致,字迹方正大气。 嗯?不是那人送的? 他见过顾时雨的字,鬼画桃符,惨不忍睹。 那这花是谁送的? 当他带着疑惑推开教室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思路瞬间被打断。 第一排的正中间坐着两个人,一个喜逐颜开笑容灿烂地与他打招呼;一个本身一脸不情愿,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才尴尬地笑着与他问好。 顾时雨和闻春祺。 这节课是闻春祺他们班的,来龙去脉沈轻帆大抵是猜到了。 点头致意后,他整理自己的文件资料,一如既往地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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