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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言秽语清心流》作者：漬姑姑 简介：我那凛若霜雪的美人师父，原来竟是个骂街泼妇。
第一章 解鹿溪
解鹿溪出生在金陵一个大商户家，是个小妾的孩子，他小娘没本事，生了孩子也没能抓住夫君的心，被其他几房妾室联起手来欺负。解鹿溪印象中的小娘就是一个心胸仄瘪，极容易被人气得心火直冒的傻女人，她没有其他小妾会用心机，被人欺负时也只能化身泼妇张牙舞爪地去与人扭打在一起，口中还时不时蹦出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脾气上来时，什么难听的话她都说得出，这样的女人，她丈夫嫌她丢人还不够呢，还妄图依靠丈夫来存活。 于是她小娘最终落得个被丈夫冷落，被妾室欺压，被邻里嘲讽的位置。连解鹿溪有时都在想，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他的母亲，太笨了，太没出息了。 他在心里对母亲有着诸多不满和怨怼。 但即使是这样的母亲，也是这个百人大家族里，唯一一个用尽全身力气保护他疼爱他的人。在那个傻女人被这个吃人的大家族活活磨尽了心力，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开始走向死亡时，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说： “解鹿溪！你要活出个人样！要活得有出息！给娘争口气！” 解鹿溪的神情是麻木又呆滞的，他才只有八岁，还无法接受这世上他唯一的依靠就要离他而去了，泪水挂满了他稚嫩的脸，只得在母亲的弥留之际，点点头，让她安心地去了。 他拼了命地学做生意，长辈们不怎么重视他，他便厚着脸皮跟在他们后面当个小侍从。在大人们商讨买卖时，他在一旁端茶送水说好话，眼睛滴溜溜地转，就把那一套又一套话串子牢牢记住了。商人谈生意，除了货硬就是嘴灵，有时候这嘴上油滑的功夫是否熟练，甚至比那货物质量重要多了。解鹿溪天赋异禀，仅仅是两年的功夫，便深谙此道。 他那小叔叔同他一样是庶子出身，所以对幼年丧母无依无靠的他颇有同情，于是经常故意用各种由头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学做生意。 可是小叔叔也有自己的亲儿子，他们可不愿自己的亲爹对别人的儿子过分宠溺，于是有意无意欺负解鹿溪。但解鹿溪早就习惯了，他最擅长的就是应对这些。他会故意让自己在小叔叔面前被人欺负，随后自有小叔叔替他主持公道，他心里暗暗把他小叔叔当做了依仗，觉得自己占理了再露出一些可怜的模样，小叔叔就不会不管他。 可他终究还是太年幼，不懂这世间不光要讲理，还要讲人情，那些欺负他的坏小子虽然又傻又坏，但终究是小叔叔的亲儿子，他小叔叔怎么可能会一股脑地偏袒他这个外侄呢？ 虽然小叔叔对他依旧很好，但这样的事一来二去，也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 解鹿溪突然明白，他小叔叔对他只是一点点的同情，那份同情可远远比不过他对亲生儿子的疼爱。 于是他一时间又像是失了家的孤儿，在这个大宅子里找不到那只属于他的房间。 他坐在天井下，看着黢黑房檐中的一方天空，他感觉自己其实就是一只井中蛙，以为自己知晓了一二道理就算知道了这世上的全部真理，还暗自得意，以为能玩弄人心，结果被玩弄的其实是他。他对自己那摇尾乞怜般的身姿感到深深地厌恶，他为什么总在自以为是，以为付出就能得到？ 好像他那个傻小娘。 虽然他是如此落魄的一个孤儿，但好歹也算这大宅子里的一位小少爷，他那有着几十个孙子的爷爷去世了，还是留了一点点钱财分到了他手里。以后接手这解家商号的就是他父亲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便轮到了他们这些小辈，人人都在谈论老爷会选哪一个儿子做继承人呢？ 论天资论本事，其实他解鹿溪都算得上出彩的，可这大家族里优秀的小辈太多了，就算有些孩子没有解鹿溪这么善于商道，但人家有个有背景的娘，故而他那个狡猾的父亲万不会把百年家业交给他这个庶子。 解鹿溪便也不再对家业有所贪图，小小年纪就开始守好自己的本分，主动提出要分出去自己一个人白手起家，不打扰父兄们了。 他只拿走了他小娘留给他的一份微薄的嫁妆，他的父亲还算有点良心，给了他一处小小的田产和小小的铺面，再给了一百两金子。这家族冷是冷了点，但面子上的事从不小气，毕竟他父亲做了当家人，自己儿子要独立，他不会太小气，但也不会太大气就是了。 解老爷知道自己那小儿子有能力，但他的哥哥们更有背景，不会容忍他留在解家，正在私下里商量怎么赶他出去，幸好解鹿溪自己有眼色，主动提出了独立，不用解老爷亲自开口赶人了。而且有房有地又有铺子，别人就说不了什么闲话。 解鹿溪临走前给解老爷磕了几个头，这若有似无的父子情便也算尽了。 那年他不过十四岁。 他把房田租了出去，让他那小叔叔帮忙收租。铺子倒了两手把价格翻了两番就卖掉了。 他留了几个银锭，把剩下的钱都存在了他小叔叔那，说如果他还回来就来找他取，如果不回来了，那就让小叔叔自己用了吧。 他小叔叔可怜他，便应了。 解鹿溪离开了金陵，随身携带的只有他小娘几个不值钱的嫁妆，一个银镯子，一个金戒指，几根钗子，和几对耳环。
第二章 虞辛夷
他本想着去别处做生意，凭他的本事，哪怕身上只有一个银锭也能变成一箱银锭赚回来。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身上那几个银锭连同他小娘的嫁妆全被土匪打劫完了。 他本人还被麻绳捆了起来，和一群被绑架的姑娘关在一起。 这是要把他也变成压寨夫人之一吗？ 姑娘几个整日哭哭啼啼喊爹喊娘，只有解鹿溪和另一个不苟言笑的姑娘很淡定。 解鹿溪本来就是个不怎么有活下去欲望的人，这世上已经没什么牵挂了，如果这遭躲不过，那死了倒也一了百了，所以他淡定。 而那个看上去比他大一些的姑娘又为何淡定呢？ 他闲来无事，便凑过去与她攀谈。 “姐姐，你不怕吗？” 那姑娘双手被束缚着捆在身后，她盘腿而坐，本来闭目养神，听到解鹿溪前来搭话，就掀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回答道： “不怕。” “为何啊？你知道他们会拿你怎样吗？” 那姑娘吸了口气随后缓缓吐出，那呼吸方法似乎与寻常人不太一样：“小郎君不必替我担忧。倒是你。小小年纪为何独自一人，你的家在何处？” 解鹿溪嘿嘿一笑，靠在石壁上：“我没有家，我是孤儿。所以我无所谓。而且我是个男的，他们大概也不会把我怎样，可能一刀下去就把我给咔嚓了，我只希望那刀磨得快点，让我走得利索点。” 那姑娘眨了眨眼，又问道：“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这世上没有你牵挂的东西了吗？” 解鹿溪笑着摇摇头，随后他又坐起来道：“啊还是有的，他们把我娘的遗物抢走了，那是我唯一的念想了，如果要死，我还是希望抱着我娘的遗物死。” 他又笑了笑。 解鹿溪给那姑娘的感觉颇为寂寞，她叹了口鼻息，突然伸出手来，碰了碰解鹿溪的脸：“可怜儿。” 解鹿溪一愣，他娘死后这么多年，可没人再这样碰过他的脸。但比起这个，他更震惊，那姑娘刚刚还被束着的手怎么就突然松开了？ “你娘的遗物是什么？我去帮你拿回来吧。” “啊…一些、首饰……” 解鹿溪愣愣地答道。 那姑娘起身，对面前的几位姑娘说：“劳烦诸位姑娘到我身后来，莫要被伤到。” 那些姑娘也是一愣，但看她已经自己挣脱束缚，便起身站在她后面。 只见那姑娘抬手一划，铁栅栏就被轰出一个大洞来，震惊了所有看守的土匪，他们刚要过来制服那姑娘，却被那姑娘三两下徒手打晕了。 解鹿溪一瞬间就被那利落的身手迷住了，而下一瞬，那姑娘又凭空一划，自己和其他姑娘身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了。 解鹿溪突然想起在金陵路边摊上听到的话本子。这世上还有一种专门修仙的道人，他们摆脱俗世修出仙骨，举手投足间尽是灵气萦绕，他们的寿命长达几百年，一心一意只为修成正果，得道飞升，受人香火，与天地同寿。 从前金陵闹妖怪，也听说有人请来修仙人收服妖怪，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那姑娘转身就要进寨子收拾剩余的山匪，却被解鹿溪一把拽住了衣摆：“神仙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姑娘一愣，随后恢复平静的神色道：“虞辛夷。” 她转身轻轻从解鹿溪的手中取回衣摆，又补充道：“你带着这些姑娘们下山回城，在有福客栈等我，我取了你娘的遗物就去找你。” 解鹿溪看呆了，随后连忙点头答应。 等他回过神来，虞辛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洞里了。 他带着姑娘们一路下山，回到了城里，姑娘们纷纷回家找爹娘，而解鹿溪却坐在了那城门口，痴痴望着那山。 只见电闪雷鸣，竟然有天雷劈开了那座山，遥遥望去，解鹿溪看见那土匪盘踞多年的野山一片火红，竟然着了山火。 再然后，就看见一人身姿绰约脚踏白剑从那山头飞向了他。 虞辛夷跳下了飞剑，轻巧地落在了解鹿溪面前，打开了个小盒子：“不是让你去客栈等我么。这是我找到的盒子，里面什么都有，东西太多了，你看看哪些是你娘的。” 解鹿溪从盒子里挑出属于他娘的那几件，顺便还拿回了自己的几个银锭，随后连忙道谢。 只可惜一个琉璃簪子裂了，在他取出时碎成了两截。 两人都是一愣。 “抱歉，许是我动作太粗鲁，给震碎的。” 虞辛夷向解鹿溪道歉。 解鹿溪将那两节簪子取回，苦笑了一下：“不关你的事，这东西本来就容易碎。没关系，不值钱的。” 虞辛夷叹了口气，放下首饰盒，将那两截簪子用灵力拿起浮在解鹿溪面前：“这不是你娘的遗物吗？怎能用金钱衡量。” 灵力持续加热琉璃，使断口处融化相连，两截簪子再度合二为一，只是连接处留下了一个修补的痕迹。 “修得不太好看，你若介意，我再去找金匠修饰一下，上面裹层软金遮一下。” 解鹿溪连忙挥手：“不不不，已经很好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帮我拿回了我娘的遗物，我已经无以言谢了！” 虞辛夷看了看簪子，对那处断口似乎颇为不满意，但见解鹿溪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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